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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雨村牙齿颤栗,青着脸瞪着宋奚,说不出话来。他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有怨恨懊恼怒火……但这些复杂的情绪都被一种巨大的恐惧压缩成了一小部分。
“若连你自己都说不出来,我们更不知道了。”宋奚冷笑一声,便打发贾雨村快走,而今根本用不着他说什么。
“宋大人在恐吓我,以为这样我就能就范上钩?呵,我绝不会在上第二次当了。”贾雨村有些愤怒的低声嘶吼道。
“你以为我谁屑于对这个小喽啰花心思?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能安好活到今日,无非是因你幸运,碰到个有仁善之心的好人,不想要你的性命。”宋奚说到这里顿了下,看向贾赦,“贾大人想秉公处理一切。而今我看,对付他这种无赖,就该用无赖的办法。”
宋奚不等贾赦表态,便立刻口气凌厉地经该假设,不准他再拦着。
贾赦看眼贾雨村,无奈地点点头。
贾雨村的目光随着这俩人的对话,来回移动。此事闻言,心底隐隐有些慌,但他尽量让自己沉住气,打足底气对贾赦和宋奚道:“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们想对我如何,就该凭凭证据说话。”
“证据?你想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宋奚不屑地嗤笑,然后对恒书道,“可普通走官府判罪这样的法子太没趣,玩点新花样也好。听说黄远德最近新宠了一个美妾,若是该给他头上添点彩,倒还算有点意思。”
恒书:“回大人,属下已经调查过,这名美妾会在明日前往法华寺进香。看来要劳烦贾大人等明天早上再走了。”
“你、你们什么意思……”贾雨村立刻起身,防备地对着他们三人,脚后跟往后蹭了几步。
恒书推开门,恭请贾雨村去京畿府的厢房暂且休息。
贾雨村,忙摇头表示不要。他惶惶不安往门外看,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干脆硬闯逃出去。他哪敢留在这里,这样下去,明天他一定会被这些扒了衣裳,跟那个美妾滚在一张床上。到时候被黄远德那个嘴毒脾气暴的撞见,他肯定没有活路。
“听说黄大人最近因被圣上贬黜官品的关于,脾气正不好呢。”恒书有叹一句。
贾雨村再不犹豫,撒腿就跑。
外头看守的衙差见状,都看向这边。
恒书立刻道:“此人拒不招供,还想逃跑,还不快速速将其缉拿。”
衙差们立刻堵住了贾雨村的去路。
贾雨村大叫要走,强行拨开衙差,还要往外跑。衙差们见状,自然是相信恒书所言,贾雨村想逃跑,立刻控制住他。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
“贾雨村心虚,京畿府府尹刚刚让提审,他便疯狂逃窜,意欲掏逃出京畿府,且有京畿府众衙差们可作证。你说皇上看到这样的奏折,是会信你,还是会信我们?”宋奚问。
“你——无耻!”贾雨村狠狠咬牙。
“又多一条,侮辱朝廷命官。”宋奚看向贾赦。
贾雨村气得不行,被押进大牢后不久,他又闹着要见贾赦。
等了一个时辰,贾雨村在牢中反复琢磨反思,越发意识到自己这个弱者与强者之间的巨大差距。当贾雨村越来越悲观,看清自己前路渺茫的时候,牢房门被打开了,才把他押到贾赦和宋奚跟前。
宋奚正坐在贾赦左下首位,悠闲地喝茶。贾赦则一脸认真地看着贾雨村。
贾雨村噗通跪地,看一眼宋奚,便垂着脑袋认命地表示自己会坦白一切,但还是要求宋奚这次要像上次一样,最终放过他一马,并且保证以后都不会难为他。
“无法保证,你这么无赖,总爱跑到我们跟前碍眼,真不如彻底处理了干净。”
贾雨村忙发誓他绝不会再找麻烦到贾赦和宋奚头上,更表示他会戴罪立功,坦白一切,只求宋奚能信守诺言,绕他一马。
贾赦看向宋奚。终于明白了宋奚那句话,对付无赖就要用无赖的办法。
宋奚对贾雨村点了头。
贾雨村便如实告知自己那段消失的时间都在做什么,“是在离京不远的一处隐秘的山林内,宅子院墙很高,里面有许多能人,用很特别的法子,磨练我的意志,让从身体到头脑都变得比以前更厉害灵活起来。他们本来是想让我受训两三年再下山的,但是因为情况临时有变,便动用我出马了。我是听从安排,去了长公主府应召先生,随后便根据他们的指引,和窦聪和谈了一个彼此互相协议相处的办法。这之后,我果然得到了长公主的青眼,随后在户部得了个官做。后来,我才知道窦聪竟是和我联系的人,而我们所要效忠之人正是三皇子。”
贾赦听贾雨村的话逻辑清楚,而且许多细节之处与他之前的判断相合,该是没什么差错,遂继续问他可知道窦怀被杀的缘故。
“不清楚,我开始很纳闷这件事,甚至还怀疑是否是三皇子怕他知情太多,故而灭口。后来得到消息,要我查清楚窦怀的死因,我才知道窦怀的死跟三皇子没有干系。”
宋奚看向贾赦。
贾赦点头,表示他也这么觉得。刺杀窦怀的人,无例外的话,正是那些在京城内要对他下手的真颜人。而这些真颜人在贾赦看来,似乎是和大皇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是大皇子对付三皇子的人,那就很容易解释清了。不过窦怀已经失势,大皇子不顾冒险,在其离京不久之后便将其杀死的举动,实在是过激。
宋奚听闻贾赦的疑惑后,便道:“也很有可能是他把对三皇子的恨,暂时转嫁到了窦怀身上。”
宋奚遂和贾赦简单讲了了下他的揣测。“当年大皇子被皇帝派去率兵打仗,确是有一部分原因,是皇帝受到了三皇子外祖父的蛊惑提议。当时大皇子才德兼具,在朝中呼声很高,却有几分骄傲,便做了些令皇帝不满之事。三皇子外祖父的话,不过是个引子,皇帝其实早就想挫一挫大皇子的锐气。”
“也便是说,这件事最终的罪魁祸首是……”贾赦肃穆的看着宋奚,很是担心皇帝而今的情况。
“再有一件,当初大皇子本欲率兵奇袭,反在半路上陷入包围,如此巧合之事,看起来也的确像是被什么人背叛,有人通风报信给了敌方。”宋奚道。
“这个是我也听说了,想来换做谁,都会以为是三皇子的人算计,大皇子而今大概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对三皇子分外的恨?”
宋奚点头,“但是圣人却不这么想,当时三皇子年幼,并没有参与朝事。而大皇子陷入包围一事,事后几经调查,也都证实确实是处于巧合,刚好敌军当时有人在那附近活动,发现了大皇子的军马,而后制定计划奇袭的。但是大皇子而今却是不相信这些,只说这些事三皇子和贤妃的人做好的局,为了洗清自己,欺骗大家而已。”
“世人皆醉我独醒。”贾赦简练感慨道,他顿了下,转而看向宋奚,“大皇子这些恨意,你早就知道,为何现在才和我说?”
“我虽是他的舅舅,但因为年龄相近,言谈相合,多年相处下来,确有一些‘手足’情。他前段日子曾数次偷偷找过我,求我帮忙,我给拒绝了,后来他便求我不要对他以后的所作所为质问插手。提到当年的情分,我便不忍心拒绝,尽管我觉得而今的他已然和当年截然不同了,并不是那个可以和我把酒言欢,畅谈国事的穆瑞迥了。”宋奚顿了下,转而认真地看着贾赦,问他会不会怪自己对他隐瞒了这件事。
“便是再亲近的人之间,也会有彼此不知的心事。况且你念些旧情,只能说明你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相比过分决绝的无情无义,我更喜欢前者。”贾赦道。
“我会信守诺言,不插手他的事,但你可以。”宋奚看着贾赦,“我看他已然不满足于对付三皇子。”
贾赦:“确实如此。我怀疑‘三天’兄弟,是他的人。这三人假意效忠三皇子,实则是在鼓动引诱三皇子谋反,坐实他谋反的罪名。我虽然只见过大皇子一次,蒙着面纱,无法从脸去看他的内心。但从他出现前后,至今发生的种种,都可以看得出,他是个野心极大且异常残暴,为达目的而万般不择手段的人。”
“或许真如你所言。”宋奚叹一声,对贾赦道,“要你多费心了。”
“你真不打算插手?”
宋奚摇头。
贾赦也理解宋奚,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坚持,他应该尊重宋奚的选择。但这件事他管定了,当初是牵涉到几条人命,而今是近三万条命,谁都不该枉死。而且这件事继续下去,很可能就有更多人丧命,百姓也极有可能陷入战乱之苦。
国之动荡,于百姓而言,从来都是水深火热。
“对付他这样的人,你最好不要一直用正常的手段。瞧瞧你之前的那些调查,便就是走得正常手段,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宋奚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