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艳鬼第一章
阳春三月,仕女游男踏青,杭州城外人流如织,冯浪夹杂在游人之中,左顾右盼,十分的得意。
一年之中最爱的这个时候,平时幽居在深闺中的女子,这时候都出来了,虽然多是坐轿乘车,然而偶然揭开帘子,也能给自己看到脸,三春的女儿,没有一个不美,冯浪往往只是瞥到一眼,就不由得魂魄飞了出去,立马在那里,陶醉好一阵。
冯浪乃是杭州城一个商家之子,时年二十二岁,身材颇高,白白壮壮,相貌堂皇,因他家里有几个钱,自幼请先生教导,读过一些书,又爱练几下拳脚枪棒,奉承他的人都道是“文武双全”,他自己也很是得意,以为是风流无双了,不知谁家的女儿如此有幸,成为自己的娘子,最爱的便是游春,还有元宵节看灯,都可以看到许多的女子,每当三春时节,他都好像过节一样。
此时冯浪在那郊外信马由缰,随意地看着,不看景,只看人,把那些往来的女子看过了一个又一个,只觉得心满意足。
忽然之间,前方来了一匹黑马,一个穿大红衣衫的女子坐在上面,头上戴了一顶纱帽,轻薄的白纱蒙面,手拿一只碧玉笛当做了马鞭,不时敲打那马,左顾右盼,当真是风流到了极致,冯浪窥视妇女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如此做派的人,不由得便定定地望着她。
过不多时,那女郎逐渐接近,冯浪便能够看到她的脸,虽然戴了帷帽,但是那容光穿过纱幕便透了出来,简直如同一道白光,直射人的心窝,实在是太美了,仿佛将百花的精魂与春日阳光糅合在一处,又因为那一层白纱,便显得如烟如雾,若梦若幻,冯浪只觉得自己周围的景物都在晃动,仿佛要昏眩了一般,这时他的马动了一动,冯浪身子一摇,竟然差一点栽倒。
那女子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噗嗤就是一笑。
冯浪给她那笑容晃得眼前又是一阵发花,不由得便吟诵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他这念诵的声音不是很小,红衣女子听得清清楚楚,咯咯笑着回了一句:“个浪子在这里做白日梦哩!”
冯浪听了笑道:“居然晓得我的名字叫做‘浪’,果然是有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女子见他说话愈发狎昵,便不理他,将玉笛插在腰间,从树上摘了一枝青梅,放在鼻边不住地嗅着,由着马儿便去远了。
冯浪见她如此冶艳,而且是骑马出行,身后连个跟从的人都没有,便以为必然是倡家,这样的女子便容易撩弄,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于是他便大胆地策马在后面,遥遥地跟着,这时已经是下午,那女郎的马儿不疾不徐,一路往远处走,进了山,沿着山路迤逦蜿蜒,周围游人起初还多,渐渐越来越少,后来终于除了那女子与冯浪,便再没了别人。
冯浪到了这个时候,便以为应该是有进展的了,便驱赶马儿快步往前,与那女子并驾齐驱,笑盈盈地说道:“姑娘有礼,小生姓冯……”
女郎笑道:“想来单名一个‘浪’字。”
冯浪见她如此知情解趣,愈发心里瘙痒,连连点头,笑着说:“的是的,不知姑娘怎样称呼?”
女郎抿嘴一笑:“我姓梦,就是幻梦的梦。”
冯浪笑道:“原来是梦姑娘,果然如同梦幻一般。姑娘的芳名是……”
这时前面遥遥望见一座庄园,那女郎伸出青梅花枝向那边一指:“且到我家里去说。”
冯浪见她居然邀请自己到她家里去,益发以为是歌姬无疑了,满脑子搜寻自己在杭州城里见过的歌姬,竟从没见过此人,哪知世间竟有如此绝色,却直到今日才给自己看到了,从前空过了那么多的好时光,此时对方邀约,自己哪能不去?虽然今天带的钱不多,但是毕竟还有玉佩金簪,也可抵得缠头过夜钱。
于是冯浪便如同猫儿逐鲜鱼一般,紧紧地贴着那女郎的马行,不多时便到了庄园门前,只见好阔敞一座园子,青砖的围墙十分高大,里面影影绰绰许多花木楼阁,很是排场,再看大门上一座牌匾:空夕庄。
冯浪心里正想着,这名字很是特别,那大门便不知怎么嘎吱吱自己打开来,梦女郎引着他进入庭院,冯浪进来一瞧,好一座庄园,池塘台榭颇为壮丽,很上等的一家行院,在这里睡一夕,银钱肯定是不会少花的,不过却也值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冯浪一路便跟着女郎往里面来,一直到了后宅,女郎将他引入闺房,着实香艳,墙壁上挂着杨贵妃海棠春睡图,桌子上摆着花瓶,里面插着红馥馥的杏花,香炉里点着香料,熏得这屋子里香喷喷的,冯浪尤其爱那一张大床,上好的金陵拔步床,极其轩敞,内外三层门的,月亮门洞,雕花的梁柱,镶嵌螺钿,金箔贴花,极其富丽,罩着红纱帐,层层叠叠,如同晚霞一般,望过去一片红云,若是有人碰触那纱帐,想来就如同风吹云朵一般,轻轻流动荡漾,冯浪只一想那场景,心中便先醉了。
整个房屋唯独一点让他感觉有些违和的,就是书架为什么那么大,那上面为什么又摆了满满的书呢?竟然显得好像一个书斋了,这女郎明明活泼风趣,不是个女先生一类的人物,冯浪是顶烦那样的人,满口道德文章,枯燥乏味,哪知梦女郎竟然也这么爱看书。
冯浪一双桃花眼就紧盯着那床,喉咙里吞了一下口水,巴不得立刻就爬到床上去,好大一张床,足够三四个人在上面扑腾,在那上面玩些什么,都能施展得开,简直如同一个演武厅一样,整个房间里,冯浪只觉得这张床闪闪发光,乃是中心的中心。
然而他也晓得,像是梦女郎这样的人,是不能够那样毛糙的,总得先说上几句话,周旋一番,滋润着她,才能够谈到上床这件事,否则要给人耻笑粗俗鲁莽了,于是冯浪接过女郎递过来的茶,喝了两口,便笑着问:“已经到了你家里,现在总能够告诉我闺名。”
女郎一笑,取过纸笔来,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冯浪一看,原来是“烛忧”,冯浪登时就琢磨,这名字可真是特别,一般歌姬的名字,多是叫“香”、“珠”、“玉”、“莲”、“桂”、“琴”之类,都是很旖旎的,可是这人却叫做“烛忧”,很是别致,不过冯浪脑子又是一转,其实也没什么,古时候就有一个女子叫做“莫愁”,自己虽然没去过金陵,不曾游览莫愁湖,但是莫愁这个名字总听过的,师傅教自己读过《莫愁歌》,这梦烛忧便和那莫愁一样,都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