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把唱片机拿来。”荒木惟从盒子里取出一支雪茄,点燃后,架在烟缸边缘。
“是,荒木先生。”
他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陈山,最终还是将雪茄放置到远处,保证他能闻到却不会呛到。
所有人都低估了,以为即便委屈,你也会选择苟活。
呀,好令人惊讶,荒木惟摊开手,像是无奈,又像是自嘲。
他还记得最初千田的报告,她说陈山,是上海的一个小混混,靠捉奸讨债为生。他还记得千田当时的表情,充满了不屑和轻视,从一开始,陈山就让人低估了他。
荒木惟松开手,掀起被角,手指顺着肩膀划落到陈山被铐在床栏上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臣服,命令,服从,这些让他失去自我的词语受到了猛烈的排斥,陈山的抗拒超出了预期,他的意志令荒木惟败退。
深度而完整的催眠,会毁了陈山,他宁可放弃生命,也不愿意臣服于人。
荒木惟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他在脑中演示了许多遍,想了很多的方法。
“陈山,我想我没有耐心了,我不需要你的忠诚了,我只要你的人。”他低头俯视着困在掌心的猎物,握紧他的手。
得到一个人的方法远比得到他的心来的简单。
陈山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他穿着简单的衬衫,没有西装的舒服,他感觉呼吸都轻快了许多。
他睁开眼,眼前的场景令他分外熟悉,倍感亲切。
人流穿行的弄堂,破旧的墙壁,褪色的画报,那是宝珠弄,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陈山站在弄口,他觉得很怀念。
为什么会怀念?好像很久没有回家的样子。
“你家在前面,去看一看吧。”男人轻声提示。
陈山跟着声音往前走过去,迎面而来的邻居面目模糊,他们亲切的和他打招呼。
阳光穿过狭长的巷子,洒落在他途径的地方。
“那是陈金旺,看到了吗?”有人站在他身边,指着前方。
陈山顺着手的方向,看见了自己的家。
到家了。
“老东西?”
陈金旺摆了躺椅,坐在门口,眯着眼摇晃,小桌子上放着他最喜欢的生煎,还冒着热气。
陈夏从门里走出来,抱着老旧的收音机,她冲陈山笑着,双眼无神,“小哥哥,回来了。”
“嗯。”陈山的心里,温暖的很,他珍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止步不前,好像知道,如果走过去,会破坏了平静。
陈金旺重复的在躺椅上来回晃动,嘴里跟着收音机断断续续哼着走掉的老曲儿。
男人握住了陈山的手腕,“喜欢吗?”
陈山没有转头看他,他不舍地望着家,望着家人,眼眶湿润。
“陈山……只要你服从我。”男人犹豫着,再次试探。
当他说出“服从”两个字的时候,光线变暗,天空开始坍塌,流动的人群忽然静止不动,周围仿佛镜面一样,突然有了裂痕,被切割开的画面越来越多。
他受到了置疑。
男人随即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好了,你看陈夏,她在听最喜欢的曲子,我们不要打扰她,好不好?”男人的退让,让陈山的意识有了放松,光线再次明亮起来,陈夏抱着收音机,笑容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可是,还缺少了什么。
陈山四处看去,男人就在眼前,握着他的手腕,他却视而不见。
他在找张离。
张离。
雨水,血,枪声。
陈山的意识变得脆弱起来,他的身体在发抖,他拒绝想起最后的画面。
“别怕,她还在,你看看。”
陈山不敢动,他在害怕。
“我没骗你,看看,就在那里。”
男人松开他的手,指着前方,“你看到了吗,她就在那里。”
陈山犹豫着,缓缓看过去,“张……离……”
张离的头发变长了,她站在远处,身影稀薄,仿佛只需要一阵风,就会消失。
“张离,张离……”陈山小声叫着她的名字。
可是张离始终没动,她远远看着陈山,似乎很悲伤。
“怎么了?”陈山不明白,“张离?”
“嘘……”男人朝陈山伸出手,“把手给我,陈山。”
陈山似乎没有听见,他还在看着张离,直到枪口突兀的抵住张离的心脏。
“不要……”
“嘘,”男人的手就在陈山面前,往前递了递,另一只手抵在唇上,示意陈山噤声,“把手给我,就没事了。”
陈山的防备终于有了突破口,他愣愣看着枪口,双腿灌满了铅,一步都走不动。
张离悲伤的眼神就在眼前,他站在原地,只能看着。
“把手给我,陈山。”男人用一样的语调重复着这句话,不疾不徐。
', ' ')('陈山的目光这才落在眼前的手上,他抬起手,没有立刻放进对方的手心里,迟疑着在去看张离。
枪就抵在张离的心口上,手指已经在扣动扳机。
不要……
陈山四肢冰冷,他仿佛再次从楼顶坠落,雨和血一起落下,他摇着头,想甩开那些如影随形的噩梦。
“只要把手给我,就没事了。”男人在蛊惑他,在他耳边低声重复这句话。
陈山停在半空中的游移的手,终于慢慢地落进了男人的手心里,被死死握住。
“她安全了,”男人朝张离的方向看去,“你保护了她。”
陈山看见一直抵在张离心口的枪就那么突兀的消失了,他呼出了一口气,被男人牵着手越走越远。
他回头看去,一切都还在,陈金旺在躺在摇椅上,陈夏抱着收音机,张离远远站着,目光停驻在他身上。
“你保护了他们,陈山。”男人低声细语,凑到他身前,灼热的呼吸落在他微凉的唇上,“陈山,你做的很好。把你的手交给我,他们就是安全的。”男人一再保证。
一曲终了,雪茄还没有燃尽,在袅袅的烟雾之中,荒木惟低头吻上了陈山的唇,像是揉碎了樱花零落的花瓣。
白色的被子下,发出轻微的敲击声,手铐撞击着床栏,他下意识挣扎着,荒木惟捏着他的下巴,掐住他消瘦的脸颊,在他被迫张开的唇齿间侵入掠夺。
千田英子在荒木惟的办公室没找到人,倒帮他接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机,匆匆忙忙四处寻找,公馆里都说没见到荒木的人,千田想了一下,突然明白,荒木惟在陈山的房间里。
她找过去,也没有报告就推开了门,荒木惟听见声音,从陈山身上起来,非常不悦地转过头来,陈山双唇泛红,一条透明晶亮的津液黏连在荒木惟唇上,很显然她来的不是时候。
“非常、非常抱歉荒木先生,”千田英子难得的说话卡壳,她低着头不敢看。
“什么事?”荒木惟用拇指按揉了下陈山的唇,擦去上面的水渍。
“我刚才接到了影佐将军的电话,他听说这次的事件和麻雀有关,十分震怒,要我们把陈山交给76号特工总部审讯。”
荒木惟丝毫没有惊讶,他在陈山床前来回踱了两步,“影佐将军亲自来电吗?”
“不是,是他的私人助理。”
荒木惟仰头笑了,他拿出口袋里的怀表用手帕擦拭,“看来尚公馆还有老鼠,找出来处理掉。”他说的很小声,怕打扰到陈山的样子。
“荒木先生?”
“别吵。”荒木惟制止了千田的疑问,“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我该做什么,明白吗?”
荒木惟的眼睛在笑,他的心里在杀人。
可是为了一个陈山,有必要……千田英子实在不敢相信,可是荒木惟不会向她解释。
“那……”千田定了定神,恢复以往的冷静,“影佐将军那里我们该怎么回答?”
荒木惟低头,轻轻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没有的事,我需要交代什么?”
“哦,把钢琴搬来。”
“是。”
“还有,在这个房间里,我希望所有人都闭上嘴,明白吗?”
“是。”
千田应声退了出去。
她还记得,陈山刚刚被囚禁在这里的第一天,荒木惟在他床边坐了很久,直到仓田表示过了危险期才定神。他决定深度催眠陈山的时候,千田根本没想到先让步的会是荒木惟。
她站在那里,看着陈山虚弱的脸满是冷汗,胸口的呼吸由慢到快,在荒木惟暗示下,居然丝毫不让,棉被下四肢的手铐不断敲击着床栏,直到最后气息微弱,一直到无法自主呼吸,他都没有低头。
怎么会呢?
陈山一直那么想要活下去,不过是臣服于一个人,就那么难吗?
千田以为荒木惟会大发雷霆,或者放弃陈山,可是没有。
他抓着陈山的双肩拼命摇晃,一声声暗示的命令犹如石沉大海,荒木惟在濒临爆发的盛怒之下,居然冷静的引导陈山呼吸。
她从没听荒木惟用那样轻的声音说过话。
陈山,呼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