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枪声响处,血花骤然炸开,他从高处坠落而下,漫天的雨水浇在他眼睛里,又冰又涩,身体摔落在车顶上,剧痛席卷到四肢百骸,人似乎已经四分五裂。
那颗子弹仿佛穿过了他的胸膛,毁了心脏。
过了很长的时间,他才在黑暗沉闷间有了一点知觉。
陈山紧闭着双眸坐在椅子上,手腕搭在扶手上,冰冷的手铐有生命般带着细小锐利的荆棘,一点点的刺入皮肤里,被铐住的四肢上那荆棘在收进,晕染出一圈又一圈的血点。他被桎梏在这张华丽腐朽的椅子上,周身是漆黑的雾,耳朵里没有声音,张开嘴也叫不出来。他的胸腔生疼,好像无论怎么喘息,都呼吸不到氧气。
他孤身一人被隔绝在没有人的空间里,时光的沙漏静止在半空,高高悬挂在头顶,金色的沙粒漂浮不动,像是骤然被停止了时间。
恐惧的浓雾见缝插针般寻找着空隙,顺着他纤细的脚腕一点点慢慢爬上来,期望吞噬他的心神。
陈山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湿冷的雾气仿佛有生命般的物体般在缠绕中舔舐皮肤,他扭动脚腕,越挣扎,越是疼,荆棘长得很快,顺着四肢往上攀岩,很快就染红了银色的手铐,他赤裸着的脚心踩着虚空,试图甩开黑色的不详的浓雾,他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座椅。
“臣服我。”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充满了压力。
陈山听见了,那令人厌恶的声音侵占到他灵魂,“不要抗拒我。”有手摸上他被手铐铐住的手腕,拇指和食指揉捏着他的皮肤,一圈一圈,“我要你臣服我。”
陈山觉得肺里被切碎了一样,疼痛令他无法呼吸,他更加用力的挣扎着,仿佛这张华丽的靠椅是一只会吞噬人的巨兽。
没有时间,没有光线,没有氧气,只有他被静止在世界之外。
“你只需要服从!”声音的主人侵入他的意识深处,试图刻下自己的烙印。
冷汗一滴一滴从他光洁的额角落下,划过湿润的鬓发,顺着完美的下颚滴落在衬衫上。
他忽然睁开的双眼里什么都看不见,手死死抠进雕花的扶手里,指甲用力刮过,木屑一点点落下,在黑色的空间里散落下来。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服从我的命令!”男人语速加快,他开始急躁,这预示着耐心的减少。
他好像无法自主呼吸。
疼,好疼,身体,心灵,哪里都很疼。
但是,我拒绝。
“服从我,陈山!”这一声格外严厉响亮,像是尖锐的钢针插入意识深处。
那瞬间,他像一条缺水的鱼,是仍人宰割的疼痛。
随即,双肩被一双有力的手牢牢扣住了,有人把他抵在椅背上,灼热的充满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在对方靠近的时候,努力的别过了脸颊,尝试着在被限制的空间里尽可能的躲避。
“陈山!”
殊死挣扎里,陈山觉得很累,没有空气,肺就要烧起来了,浓烟在里面翻滚,血从全身滴落,荆棘在四肢的手铐上生根发芽,侵袭他的血肉,想吞吃灵魂一般可怕。
陈山坚持了很久,久到像是坐在这里,就走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他只想,我也没长一张短命相啊。
他再坚持不住,一直在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就微弱下来,一下比一下更慢,头无力的歪倒一边,四肢不再试图挣脱,冷汗湿透全身,椅子上都是他鲜艳的血,在黑白的世界里格外艳丽。他精疲力尽委顿在椅上,任由对方掐着双肩不断晃动没有知觉的身体。
手铐里长出的荆棘已经延伸到他胸口,蛰伏在心脏处,等待给他致命一击。
他微张的唇里,逐渐没有了气息。
看不见的双眼慢慢阖上。
仿佛过了很漫长的时间,在他濒死的最后一刻,肩上的手开始松动,力道一点点松懈。
“呼吸。”
“陈山,呼吸。”有人轻轻在抚摸挲着他的脸颊,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力道。
因为缺氧,他的反应要更慢一些。
试图控制他的男人放弃了侵占,那时,手铐突然就打开了,荆棘迅速枯萎,从他四肢上一起脱落,在他脚边的地面,一瞬间全部化为暗银色的粉尘消失不见。
巨大的沙漏开始缓缓流淌,沙粒飘落下来,清新的气息渐渐融入进来。
“听话,陈山,呼吸。”
“呼吸,慢慢来。”
终于——手脚的自由,让陈山在长久的窒息中慢慢的呼出了一口气。
“呼吸……对,就是这样,慢慢来,呼吸。”
直到他平稳的陷入沉眠,那一声声引导他恢复呼吸的声音不再打扰他。
寂静无声的幽暗中,有人把他从雕花的座椅上抱了起来,他带着陈山往外走去,遮蔽五感的黑逐渐褪去,微弱的灯火下,男人小心的把他放置在柔软的床铺上,背对着走出了他的世界。
他离开了,陈山隐约知道自己抵抗住了什
', ' ')('么,下意识握拳的手指渐渐松开。
荒木惟脸色十分难看,他站在一侧,看仓田医生来来回回指挥军医进行急救,双手紧握着拳,手背上青色经络一条条突起。
千田双手贴着裤缝,脚尖并拢,低下头,“对不起,荒木先生,是我的错。”
荒木惟站在那里,眼睛盯着陈山,没有看她,“你说——他很想活着?很想活下去?”
千田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去,只看到陈山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更加抱歉地低下了头,“是,我认为,一直以来,陈山都是这样表现的。”
“他是很想活着,”荒木惟深深盯着床上的人,脸颊肌肉抽搐着,像是被什么烫伤了,怒意都烧到了眼睛里,嘴角却上扬,“可是——这个活着却是有条件的。”
陈山拿自己的命跟他谈条件。
“我们……”千田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眼珠左右转了两圈,忽然想到了什么,“荒木先生,我们还有陈金旺,还有陈夏,他们都会让陈山屈服的。”
荒木惟豁然转身,一步跨到她眼前,甩手挥落了桌面所有的东西,茶水溅湿了千田英子的黑色长靴,摔碎的陶瓷碎片割裂了她的手背,荒木压抑着的怒火完全爆发,让她甚至不敢抬头。
荒木惟低吼了一声,扯开衣领,抽出领带扔到一旁,做了两次深呼吸,眉头还是紧紧拧在一起,“是吗?”那轻飘飘的反问,让千田英子倏然收声,很明显,在刚才的催眠中,荒木惟受到了不小的阻力。
仓田医生那边情况稳定下来,他擦着汗,走过来,“荒木课长,现在情况暂时稳定了,我还是建议把人送到医院,尚公馆的医疗条件……”
“送到医院,让中共好劫走吗?”荒木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讽刺地放声笑了两下,转过脸又瞬间变得面无表情,“需要什么设备,只管用,我要他,在这里活下去,再调两个分队的人看着这里。”
“是!”仓田医生只好低头,他想了想,还是大胆提议“荒木课长,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其实最好不要进行深度催眠。”
荒木惟没有接话,他冷冷看着仓田。
千田英子知道他的意思,悄悄向仓田摆手,“仓田医生,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了,出去吧。”
窗外的光线渐渐消失,天色将晚,吹进来的风变得更冷,荒木惟走过去,关上了窗户。
“张离死了。”
“是的,非常抱歉荒木先生。”
死人,还有价值吗?
荒木惟望着外面,他在想,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
惊讶?着急?失措?
爆炸声随着冲天的火光占据了他的眼睛和耳朵,他的心脏跟着失落到冰水中,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看着陈山走进去,看着烈焰吞噬了他的身影,那个样子久久的映在视网膜上。
荒木惟跌跌撞撞跑出去,随手拽住人,那骤然降临的一刻,所有的情报都失去了意义,他只想知道,陈山是否还活着。
好消息是,陈山不在里面。
怀消息是,陈山又骗了他。
这个小骗子,一直都在欺骗他,用诚挚的眼神慌张的表情,来获取他的信任,胆小和贪财是他对勇敢的伪装。
每一场戏,他都找准了自己的弱点,掩盖了近在咫尺的真相。
荒木惟利用他对家人的牵挂,以为自己很好的控制住了他。
他曾以为,自己完全掌控了他。
而刚才的较量里,他被真实狠狠打了一耳光,他在陈山的意识深处不断溃败。
荒木惟拉上窗帘,转身走过去,坐在床边。
陈山紧闭着双眼,额前散落的发丝让他比平时看起来更小一点。
荒木惟伸手虚虚掐住他纤弱的脖子,手指一点点的收紧,陈山脆弱的胸膛跟着起伏,那么的微弱,失色的唇瓣像即将凋零的樱花,随着被扼住的喉咙微微颤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