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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她来葵水时,总是疼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在府里养好了些,如今倒好,出逃的三个月硬是害她身子白养了。
魏珩轻叹口气,知晓她这时心理脆弱,不再多问,只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屋里灯火摇曳,静谧无比,二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以前,听嬷嬷说母亲做的糯米糕特别好吃,只可惜冷宫里食材稀缺,母亲便不曾做过。后来,我在安县养伤,县令夫人听我说起此事,特地做了好几种口味的糯米糕,那时我就在想,母亲做的糯米糕究竟会是什么味道……”
她低声说着,敏锐地察觉到小腹上的大掌动作一顿。
吸了吸鼻子,她继续道:“后来县令夫人亲自教我做糯米糕,可我太笨了,怎么都学不好。有一日我错把做粥的莲子放了进去,那味道实在苦极了,谁知县令夫人吃了竟一个劲儿地说好吃。
我纳闷极了,却听丫鬟说,县令夫人早年怀有身孕,险些滑胎又遇上难产,好容易生出个俏千金来,结果被人贩子虏了去。好巧不巧,那位千金生平最爱吃莲子,……”
魏珩静静地听着,尽管这些事情早在不久前他便得知了。
他知道安县县令一家待她极好,更清楚她此番的用意,可偏偏事情的真相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收起思绪,却见池央倏然抬头,看着他认真道:“自古帝王多薄情,皇叔于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况且乱伦之子多病残,到那时皇叔若不要我了,我跟这个孩子怎么在深宫活下去?”
魏珩愕然。
原先,他以为她不过是在试探他是否真的处决了安县县令一家,谁知兜兜转转竟又绕回先前的话题了。
对上那双杏眸,他抱紧她,下巴抵在她头上,轻轻蹭了蹭,这才道:“央央当真不想要孩子?”
池央抿唇,轻颤的睫毛透出一丝紧张,“……不想。”
“既然如此,你若不想要,便不要吧。”说着,男人在她额角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答应的这样快,这样轻易,几乎超脱了她的预料。
池央的心跳得飞快,完全不敢相信这真是从魏珩口中说出来的。
她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怔怔道:“真的?”
魏珩看着她眼底的欣喜,心底掠过一丝不悦,面上却依旧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不过,朕有一个要求。”
池央小脸一僵,却听他道:“礼部算过,下月初七宜嫁娶,到时朕为你举行封妃大典。过几日你身子舒服了,乖乖跟着怀玉学规矩,可好?”
封妃大典……
池央瞪大双眸,“可这样一来——”
他们的事情不就瞒不住了吗?
修长的食指堵住了她的唇,魏珩给予她安心的眼神,“你的身份,朕自有安排。”
闻言,池央不再多言,乖乖地闭上了嘴。良久,这才靠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刚随他入府的日子。
那是个寒冬,京城的腊梅开得正俏,回府路上梅花香阵阵。
虽说世人皆对魏珩收养她一事议论纷纷,不少人甚至怀疑魏珏是为了巩固皇权这才舍女安抚魏珩,毕竟当初若非魏珩常年重病缠身,安王朝的帝王之位理应是他的。
可她入府时,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还是全都依例来恭迎她了,丝毫没有怠慢。
那日王府大设宴席,满桌子都是她未曾见过的山珍海味。王妃和几个侧妃对她也极好,又是邀她明日听曲,又是邀她后日去选布料做新衣。
她受宠若惊,顿时觉得明王府里各个都是热心肠。
魏珩知晓她在冷宫多年不通世事,每隔两日便会带她出府上街吃些民俗小吃,买些民间小玩意儿来玩,偶尔还会带她出城上山玩两天。
那段时光,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光景。
后来,听闻她不大识字,王妃亲自请了京中最好的书法大师来教她认字写字。不曾想,魏珩得知那书法大师年过而立尚未婚配,当即将人赶了出去。
自此,他便亲自做了她的老师。
偶尔她脑子不大灵光,一首诗背一天也没背下来,魏珩身子不大好,常气得咳嗽。
有一日,她今日的诗没记住,又把前日的诗全给忘了,魏珩竟直接咳出了血来,吓得王妃当场晕了过去。
她吓坏了,以为她真将人气死了,绝望地守了他一天一夜。
就在那天夜里,她不知怎的竟睡到榻上去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见魏珩在屏风后正同一黑衣人低声说着什么。
因距离太远,她一个字都没听清,只看到临走时黑衣人将一个小药瓶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了他。
她本想待人走了将事情问清楚,谁知太过疲惫,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后来,再醒来便是在自己的闺房里。
自此魏珩身子愈来愈差,几乎天天都在喝药,她只当那晚所见是自己做的梦,没再多想。
直到很
', ' ')('久很久以后,宫中设团圆宴,她随魏珩进宫,去如厕时遇到了卫风,后者才告诉她,要千万小心魏珩,最好找机会离开他,只因世人皆知的魏珩患病数载一事可能是他为夺权营造出来的假象。
她将信将疑,回去后才留意到魏珩每隔三日都会服一粒药,而装药的药瓶,正是那日她“梦”中黑衣人给他的。
奈何她一直寻不到机会问魏珩,本想等及笄那日,趁着喝醉了酒问他,谁知这酒下了肚,思想便由不得她主宰了。
再后来,她更不愿主动开口同他说话了。
若是那时听卫风的话离开魏珩的话,这后来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心里的酸楚愈发强烈,她只觉得鼻尖一酸,脑子一沉,意识被强行拉回现实,费力地睁开眼,正巧对上怀玉自责担忧的眼神。
池央坐起来,揉了揉额角,道:“什么时辰了?”
“刚过午时。宝林饿不饿?小厨房里备得有热粥。”怀玉忙拿过衣服给她披上。
正巧有宫人端了药进来,怀玉接过试了试温度,轻轻吹了吹,这才道:“宝林先把药喝了吧。御医说您体寒,得慢慢养着。”
小腹又是一阵绞痛,池央委实捱不住了,抢过药碗一口饮下,仿佛这玩意儿喝下去真能止痛似的。
“啊——”
她苦得直蹙眉,小脸皱作一团,怀玉急忙递了蜜饯给她。
趁着她吃蜜饯的档,怀玉道:“陛下昨晚守了您一整夜,今早去上朝时还吩咐我们要及时给您换暖炉。对了,方才福公公亲自来传话,说今日政务繁忙,陛下晚些时候再来未央宫陪宝林用膳。”
池央眉头一皱,“未央宫?”
怀玉点头,“那日侍寝后,陛下便下旨将宝林的住所改在此处了。”
未央宫……
听嬷嬷说,唯有极其受宠的妃嫔才能住在此处。
池央抿唇,小腹又冷又疼,干脆躺下继续捂在被窝里。
趁着宫人传粥的档,池央倏然想起一事,忙拉了怀玉咬耳朵道:“怀玉姐姐,你可知道以前陛下府里的娴侧妃如今怎么样了?”
怀玉如实道:“那位啊,也挺不走运的,刚被封了娴妃,一月不到便被陛下以不贤不贞之罪贬为奴隶发配猎场了。陈家人为了安抚陛下,特将娴妃的嫡妹送入后宫。据说这位小姐生得极美,弹得一手好琴,陛下一高兴,便直接让她承接娴妃的封号住在洗梧宫了。”
娴侧妃竟也被自己拖累了吗……
心情沉到谷底。
池央攥着被褥,斟酌半天,这才开口道:“怀玉姐姐,那安县——”
不料怀玉一听这二字便变了脸色。
她忙打断她的话,道:“宝林,你不知道陛下先前便下旨不得在您面前提起安县之事。为了奴婢的小命,这事儿您就烂在肚子里罢!”
池央有种预感,怀玉定是知道什么,今日她若不问出什么来,他日便再无可能知晓真相了。
她不依不饶地拽着怀玉的手臂,“怀玉姐姐,你就告诉我,县令——我爹娘到底怎么了?”
怀玉见她一脸执着,心里挣扎万分,瞧着旁人没注意,轻叹口气,只好低声道:“那日您进宫时,陛下便下旨罢免了令尊的官职。正巧县中百姓举报,说令尊和山匪勾结多年,剥削欺压百姓,民不聊生,再加上逃避秀女大选这一死罪,陛下龙颜大怒,本想按律诛九族,不知道为什么,行刑时竟给改成了流放。”
池央愣住,“可那日王昭仪不是说他们被赐死了吗?”
“估计是瞎说的,这事儿我还是那日被指来伺候您时听陛下和福公公说的。奴婢觉得,陛下总归是心疼您,这才改了死罪,只是这事儿不好声张,您情绪又一直不大稳定,这才没告诉您。”怀玉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打量着她的神情。
这些日子听了太多流言,池央不敢轻信。
正巧宫人端了热粥上来,她忙掀了被褥披了衣裳,下床吃粥了。
今日备的是黄芪鸡汁粥,偏偏她不大喜欢黄芪的味道,匆匆扒了两口,便把碗搁下了。
小腹依旧胀痛着,她在窗边逗了会儿鸟,便又缩回榻上了。
闲得无聊,她向怀玉讨了两本《坊间杂闻录》来,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
过了半个时辰,只听一阵脚步声在殿外响起,她一抬头,便瞧见魏珩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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