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醒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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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种种记忆,顿时如浪潮般,一齐涌上心头。

……那时他还小,还未完全识得情爱,尚已经心痛难忍,更何况是现在?

沈异生红着眼睛,冲了上去,将那男人一把掀下来。

「啊!」

对方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半硬着的玩意被迫抽出来,湿答答的翘着。他还搞不清楚发生什麽事,就见屋里多了一个少年,正阴鸷的盯着他俩。

他当即吓得痿了,慌忙捡起掉在地上、乱成一团的衣服穿上,也不敢推开挡在门前的人,就这样,三人面面相觑。

「……」

最後还是花妖先开的口。

他赤身裸体,腿间点点精斑,也不拉被子遮,随意地支着腿坐在床上,半点被撞破情事的羞恼都没有,神色自若:

「今日怎麽这麽早?可是医馆工作结束了?」

沈异生不答。

他死死握着拳,指节发白,胸膛剧烈起伏,心脏像是要爆炸了般,疯狂乱跳,脑子嗡嗡作响。

想的都是,为什麽你可以如此镇定?

因为在你眼里,我什麽都不懂吗?所以可以在那张床──那张平日里一起睡觉的床上,和一个他不认识的人,翻云覆雨?

他张了张口,想质问,却忽然被猛地一推,踉跄了後退几步。

「看什麽!」

原来那男人反应过来後,态度也从惶惑不安过渡成恼羞成怒,见到这少年看向他的眼神凶狠的好似要杀人一般,又见他身形单薄软弱可欺,便想挽回颜面。

「没见大人正在办事儿呢?还不赶紧滚!」

他刚呵叱完,便听到身後清冷的一声滚,还以为是让这少年走,更不客气要上前抓人。哪知脚都未抬,就被一股大力提起,猛地往外摔,直滚出了屋外几圈才停下。

门内,花妖慢悠悠地收回手,拾起衣物,穿戴整齐。

沈异生一语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做完这一切。

他当然知道少年生气了,也知道生气的原因是不喜见到他与人行云雨之事。这些年,他已经小心避开,相安无事……今日完全是意外,说到底也怪不得他。

心里想归想,他还是开口道歉:

「异生,今日是哥哥的不是,莫要气了好麽?」

他伸出手,想向平时那般摸摸少年的头,却被避开了。

「他是谁?」

「……」

片刻後,花妖道:「忘记了。」

「忘记了?」沈异生不可思议。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很多事情,很多被刻意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事情,那些因为年龄尚小,没能明白的事情。

轰隆一声,像是推倒了梁柱的屋子,尘土飞扬後遗留下的废墟,通通都曝晒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你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在我们床上……做那种事情──」

脑海中忽地闪过,每隔几天便要洗一次的床单,一时之间,更是难以置信。

「从什麽时候开始……?」又恍然大悟。「啊,但是你不记得他是谁,所以每次都是不同的人?」

每一句问话,都在往他自己的心口上插刀。

他捂着脸,面容扭曲,「你说过,你做这事,只为享乐,所以你就这麽、就这麽──」

他本来想说,你就这麽渴望被男人操,甚至一点也不顾及到他的感受?

但是又猛然记起,他算什麽?

他沈异生算什麽东西?有什麽立场指手画脚?沈惑弦想和谁亲热,他哪里有置喙的余地?

只要对方说一句,关你何事,他又能如何?

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作为孩童时,撒娇也许会让人心生怜惜,但都这个年纪了,这麽做,明显只会令人厌烦,对方若是不耐烦……

他不敢想。

数年来,他逐渐明了一件事,这个人就像是飘渺的浮云,从没有任何一个人、一件事,能让对方上心。即便是为了谁,驻足片刻──是的,他曾以为,自己是那个谁,但现实正毫不留情的赏了他一耳光。

说到底,若是真对他有任何一丝顾念,又怎麽会做出这般事情?

几乎是瞬间,他的怒意,就被深深的恐惧和挫败完全笼罩。

「怎麽了?!」

江秉本还笑话着沈异生低着头快步奔跑,像极了隔壁的小狗,结果等对方一抬起头,却吓到了。

「你,你……这是怎麽了?」

沈异生摇摇头,「对不起,江哥……发生了点事,我没拿到平安符。」

「这没什麽,」江秉连忙摆摆手,「倒是你家还好吗?是出了什麽事?」

忽然想起。「是你那义兄怎麽了吗?」

沈异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沉了一分,江秉见状,也不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今天药柜就由我来看顾吧,你到後头整理新搬进来的药材。」

「江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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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去吧去吧,就你现在这模样,可别把客人都吓跑了。」

沈异生感激道谢,他一走进後头,隔绝所有人视线後,就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壁缓缓坐下。

双手自动地拆开那一包包油纸袋,药香味扑鼻而来,他几乎是不做任何思考、下意识地完成分装,包袋,清点的工作。

除了江秉在去赴崔姑娘的约时,换了他到前台,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坐在里头,无思无觉。

「今晚在这儿过夜?」

沈异生捏着衣角,点点头。

「我今天真的,不想回去……江哥,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到外头坐着。」

「怎麽会不方便,我只是担心你啊。」

江秉关上医馆大门,领着他往内边走,里头有两小间,一间是元爷爷和元婆婆歇憩处,另一间则是给江秉。

「你跟你义兄说过了吗?」

「没有。我……」

「吵架了?」江秉笑了笑。「我也有三个弟弟,以前也常常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架。厉害些的,动手都有,扯头发啦,用牙咬啦,手臂上总给咬出印子呢。」

又问:「是什麽事情?」

沈异生沉默了下。

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应该和人谈起,但是这样的夜里,躺在陌生的被褥上,周遭充满未知的气息,他的胸腔就像被什麽挤压着。

再不疏导,就要炸开──

「不是吵架。」

他捏紧了被角。

「不是吵架……江哥,有一个人,每当你──」他顿了顿。「看到他同别的男人亲近,你就会很……很难受……」

──我该怎麽阻止他?还是我该怎麽才能不那麽难受?

一时之间,沈异生也不晓得自己要问什麽。

江秉见他停住,想了想,迳直问道:

「那姑娘知道,你心悦她吗?」

「心悦?」

他瞪大眼睛。

「你不知道?」江秉讶异道。

「你喜欢人家啊,你不知道吗?……唉呀,小沈,你看着精明,怎麽这事儿上就这麽傻呢!」

「我……我……」

他『我』了半晌,江秉打断了他。

「你心悦她,所以才见不得她同别人亲密。」又说:「是不是几日不见,你就会十分想念?不论做什麽,都会想起她?」

尽管他们日日相见,但的确,在药铺时,他总是会想着对方在做什麽。一到打烊,就像离弓的弦,恨不得嗖的一声,就飞回哥哥身边。

「但是──」

他原想说,我俩都是男人,但忽然又想起,沈惑弦曾说过,『都是男人,怎麽不能?』……「你想她只对你好,只对你笑,是也不是?」江秉又道。

只对我好,只对我笑……他心口一紧。

「是。」

「那便是喜欢啦。」

江秉翻了个身,凑的近些:「是哪家姑娘啊?肯定极其好看的吧,才能把咱们小沈迷的七荤八素……」

「是李姑娘?……高高瘦瘦的姚姑娘?……住在城东的那个?」

他一连讲了好几个药舖常客,沈异生都摇头。

「唉,好吧,不猜了,藏的真严……」江秉叹道。「但是你的心意,可别也在人家姑娘面前藏着掖着啊,你不说,姑娘怎麽会知道?到时让人捷足先登了,可别後悔。」

「……」

哥哥……

一想到沈惑弦,他的心口就疼痛得要命,如今,是他第一次晚上不在家里,那人是会担心他彻夜不归,还是会迫不急待,又找了个男人──

他揪着胸口的衣服,蜷缩着,不能再想了。

不能再想。

他死死咬着牙,距离那次,已经好久了……此生最难熬的一夜。拼命想要遗忘的画面,疼痛却丝毫不衰。

出乎他意料的,一大早,沈惑弦竟然坐在医馆外头台阶上。

是江秉开的门,原以为是客人,打了几声招呼,却见那人只是不动,盯着屋内。

那张脸,只要见过一次就决不会忘,即使对方只在沈异生刚做学徒的头几个月,偶尔会到医馆看看自己弟弟,之後便极少在此处露面,他还是认了出来。

「嘿,小沈,」江秉招招手,「那是你义兄吧?他好像来找你了。」

闻言,沈异生从内室里走出。

晨曦中,花妖端正地坐在下方,侧着身子,微微仰着头。

「……」

他垂下眼,一语不发,转身回去。

江秉不明白这两兄弟在闹哪一出,乾脆把前台工作交给沈异生,换自己躲到後头,避开花妖灼人的视线。

到了中午,花妖竟然还是坐在那儿,半分未移动。有好些路人因着他的容色,上前欲套近乎,沈异生虽不表态,却捏皱了好几张药纸。幸而花妖不知说了什麽,三言两语後,对方都悻悻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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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秉对他使了使眼色,又指了指外头。

「下午休息吧,反正今儿个病人也少,不差你一双手。」

「江哥──」

江秉不理他,把他推向外头。

「元爷那边我会说的,你哥等着你呢!还不快去!」

他看了看江秉,江秉只用下巴朝外扬了扬,便又忙着替客人抓药。

「……」

他深吸一口气。

沈惑弦一见他走来,立刻便起身,拉住他的手。

「异生──」

刚唤了声,便被打断。

「回去说吧。」

一路上,花妖紧紧拉着他的手,像是怕他跑了般。直到进了屋中,把沈异生推到椅子上坐着,又到柜子里拿了茶壶,熟练的泡了茶,片刻後,端着糕点和茶杯出来。

「……」

沈异生望着他,一动不动。

「异生,是哥哥不对,」他温柔哄劝。「别不理哥哥了,好吗?」

昨日,在一连串质问中,沈惑弦找到了一个重点。

於是他说:

「以後……不会再让人进屋子里,也不会让人上我们床。」

他以为应当解决了,没成想,对方却满含怒意的追问:

「不让我见到,就是在我见不到的地方,继续做吗?」

「你不愿见到,我就避着,还待如何?」

少年不作声,低垂着头,从他方向看去似乎肩膀有些许颤抖。

他忍不住对自己如此斩钉截铁有些後悔,也许应该更委婉些,或者乾脆假意欺瞒──明明以往对其他人都因着嫌麻烦,能敷衍便敷衍了事,但在沈异生面前,偏生总是说了真话──他来不及说些什麽补救,就见少年抬起头,一张俊秀的脸蛋爬满泪水。

「怎麽哭了?」他大吃一惊,伸出衣袖就想帮少年擦脸,对方却抓住他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处。

衣衬下是少年鼓动的胸膛,属於人类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击着他的手心。

「……好疼。」

沈异生喃喃道。

「当知晓你会在我见不到的地方和人亲热时,这里就好疼……疼得椎心刺骨,无法呼吸,只恨自己不能在场阻止。」

「但当真正亲眼看着你同他人翻云覆雨,这里却是疼的想死。」

泪水打在花妖手上,他被烫的一缩,心口处好像也跟着痛起来。

「……为什麽?」

「为什麽?」沈异生怆然一笑。「如果知道为什麽,就不会这麽疼了吗?」

他松开抓住花妖的手,忽然转身推开门,冲出去。

直至昏黄时分,少年都未归来。

他因着担心,悄悄到那医馆瞧了瞧,发现沈异生一直待在里头,便放心回去。头一次,在搬来这镇子後,床上只躺着他一人。

他却也没像沈异生所想,随意找了个男人暖床,而是翻来覆去,脑海中尽是闪过,沈异生的泪水。

沈异生会这麽生气、这麽反对,无非就是人类的道德礼法,认定这是不贞,两个男子,更是违背伦常。

既然知道症结在哪,他想了许久,也做好妥协。花妖坐到沈异生对面,把自己整理一晚上的考量说出口:

「异生,你回来吧……被褥都换了新的了,哥哥保证,真的不会再让任何人进来,我知道你觉得脏,」他顿了顿,心中估量了会。

以往他一日,都要吸食数人精气才饱,自从和沈异生同行後,收敛许多,便一直饥饿难当,七日已是他的极限。

「就是找人,也会洗乾净身子再回来……不会把屋子弄脏。」

「不是的!不只是这样!」

沈异生终於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

「我只是,没有办法忍受,你和人做那麽亲密的事──」

江秉的忠告言犹在耳。

难道你要等着人家姑娘和人成亲,才後悔莫及?

「……哥哥,我心悦你。」

他低声说。

「我心悦你啊……」

说罢,他也不知为何,眼泪竟流了下来。

他过往十六年的人生里,所有的负面情绪,似乎都累积到这一天,爆发出来。

会委屈会撒娇的孩子,总地来说,正是因着他知道,自己有人疼、有人理。沈异生不愠不火的度过了他的童年,在漫长的冷漠里学会了忍耐,他以为自己应当是别无所求。

可他现在,却在用着可怜可哀的样子,求着这个人爱他。

这是多矛盾的事?

如果这个人爱他,怎需要他这般作态;如果不爱,他的泪水又有多值钱?

听着他的告白,花妖先是一楞,继而恍然大悟。

「原是这样。」

他抓着沈异生的手,拉着他走进内室。紧接着,一把将少年推坐在床上,自己则是贴着他坐下。

沈异生设想过许多情况,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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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会是眼前这种。

冰凉的手指在他身上按压,从肩膀向下,小臂、胸膛,虽然还是略显单薄,却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沈异生怔怔的看着他。

「我们先试试这个吧。」

哥哥凑上前,将他脸上的泪痕舔掉,沿着鼻子向下,含住他的上唇。

「把嘴张开呀。」

对方含糊说道。

他立刻张大嘴巴,把哥哥逗得笑弯了腰。

「……不是这样的。」

下颔被轻柔的捏住,「合起来一些。」,一个柔软的东西伸进他的口腔,他下意识的就追逐上去,被舔弄过的地方,立时又麻又痒,带着说不出的滋味。

在他快要难以呼吸时,这个吻终於结束了。

「……不哭了?」

他摇摇头。

「哥哥,」他小心翼翼的问。「这意思是,所以、所以你也喜欢我吗?不然为何……」

「喜欢啊。」

他张口结舌。「真的?」

「真的。」

「不是、不是可怜我?」

「为什麽要可怜你?」对方奇道。

沈异生捏紧拳头。

「那哥哥是不是以後,不会再和其他男人,做这种事……?」

「……」

花妖舔了舔嘴唇。

说实话,这点精气量,跟指甲盖差不了多少,但他还是嗯了一声。

原来他带着的人类小孩,也长到了可以交欢的年纪,只是因为朝夕相对,他又见证着对方成长,竟没有注意到,沈异生早已不再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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