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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昨晚被折腾的太晚,宋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一点。
他猛地一个激灵想要坐起来,酸胀到麻木的腰身却一下让他倒回了床上,没什么血色的脸吃痛地皱起。
宋笙的动作惊动了还在睡梦中的厉枭,浓黑、严肃的眉头一皱,眼都未睁,大手一捞就把远离臂弯的宋笙捞回怀里,带着浓浓睡意道:“去哪儿。”
宋笙一怔,有点没想到厉枭居然还在,甚至还离他这么近。
明明这个怀抱曾是他妄想了六年多的,熟悉又陌生的体温也是他曾肖想过数千个日夜的,多少个晚上他曾想过不管不顾地缩进这个怀抱安眠一小会儿都好,现在却让他避之不及。
有力结实的臂膀哪怕只是松垮地揽着,都能让宋笙回想起昨夜里不容逃避的桎梏。就是这双手,比世上最坚固的囚笼来得更有束缚感,让他喘不上气,让他痛到声嘶力竭也只能牢牢、安分地钉在床上,任由厉枭用最可怕的刑具鞭笞。
宋笙艰涩地动了动唇,发出干哑的声音:“上、上班,我迟到了……”
“不用去了,继续睡。”厉枭随口说着,宋笙却一下急了:“不行,我——”
厉枭倏然睁开眼,幽深如鬼蜮的绿色眸子泛着幽冷,宋笙声音一滞,顿时变得更加低哑。
“厉枭,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喜欢的工作……”
“你是喜欢工作,还是喜欢工作里的人?”厉枭略带嘲讽道。
他坐了起来,丝滑的被子从他身上滑落,裸露出他赤裸精干的上身,背后纵横着数道爪痕,俨然是昨夜里宋笙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
宋笙下意识往一边挪了挪,想离厉枭远一点,却被他一眼看穿扯了回来,手被压在脑袋一边。
宋笙受惊地看着他,眼底明晃晃的畏惧看得厉枭满心不悦。不知道为什么,他越发难以忍受现在宋笙看他的眼神,跟以前完全不同。
也跟看着厉明晴、看着贺云香、看着路过的每一个人的眼神都不同。
“我、我当然只是喜欢工作……”宋笙有点难过,被误解的难过,也忍不住自嘲。厉枭明明知道他喜欢的只有他,何必一次又一次这么误解污蔑他。
纪重是这样,贺云香也是这样,在他眼里,他六年多的喜欢难道也只是谎言吗?在他眼里,他就这么水性杨花、谁都能喜欢上吗?
“那就换一家。京都这么大,这种工作遍地都是。”
恰好这段时间他会在京都待一段时间,宋笙完全可以腾出空来陪他,像以前一样。
宋笙不做声了。
确实,同样的工作在哪不是做,可是他好不容易习惯了在那的工作节奏,习惯了在那边的工作流程,习惯了客户上门向他订做让他很有成就感的蛋糕甜品。
老板对他也很好,不会要求什么,任由他发挥想象力,还会帮忙拍照让更多的人看到、喜欢他的作品。
这种成就感他不知道能不能在下一份同样的工作中找到,他害怕不能,所以他莫名抵触着更换工作场景的决定。
但厉枭一句话就打消了他所有犹豫。
“不想那家在京都开不下去,你尽管去。”
……
“你说什么?你不干了?为什么啊?今天迟到一会儿没关系的,大不了算你的假里,你到时候补上就行,为什么不干了呢?”贺云香接到宋笙的辞职电话后一下懵了,她急忙追问着,心慌意乱着,眼睛都在不知不觉中湿了。
宋笙喉咙一涩,也是难受的不行,他不想辞职,不想离开好不容易安逸下来的舒适区,可厉枭逼他,他非得逼他……
“对、不起……”
“宋笙,我不想听你说这个,我只想知道原因,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待遇问题,你说,能改的我都给你改。”贺云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带着恳求跟一个人说话。
她从小就要强,别人说她不行的她非要证明给别人看她能,所以哪怕她是外地人,她是个女人,她依旧靠自己在这个寸土寸金的繁华都市落地生根,有了房,有了车,有了赖以生存的甜品店。
三十年,她经历过太多,可再难再苦她也从未向任何人服软恳求过。
宋笙心思何其敏感,哪听不出贺云香话中的挽留之意,可厉枭轻飘飘的威胁又不容他忽视。
他不能因一己之私害了贺云香。
“对不起,不是因为这些原因,我只是,只是单纯不想做了,本来,本来也只是出来锻炼一下交际能力,可,可是……”宋笙一段话说的磕磕绊绊,仔细一品就能听出全是谎话。
这些话违心的要命,他心里更是难受的好像被什么狠狠抓了一把,鲜血淋漓的疼。
他一再强调不会再说谎,不会再对除厉家人以外的人说谎,可他欺骗的永远都是关心在意他的人。
强烈的负罪感压得宋笙喘不过气,要是可以,他多想做一个遵从心意,自由的人。
贺云香在社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怎么可
', ' ')('能听不出来宋笙在说谎在推辞,心一下凉了。
于公于私,她都很认可宋笙,也真心希望宋笙能在她这里工作。
可宋笙去意已决,贺云香就是心里再难受不舍不甘心也无济于事。
她狠狠咬着嘴唇,把追问咽回肚子。
能逼得宋笙这么老实的人说谎,显然有着了不得的原因,她追问又有什么意义,只会逼他说更多违心的话。
“那,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贺云香说着开玩笑似的笑了一下,“总不能离职了连朋友都不做了吧,我还是觉得我们挺合拍的。”
贺云香私心地把做朋友很合拍隐去。
宋笙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但他跟贺云香有着同样愿景。
从毕业到现在,贺云香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会的。”宋笙在心里重申,一定会的。
……
尽管厉枭表示愿意让宋笙出去重新找工作,但每次宋笙去应聘他总是会跟在一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剔着。
历时一个月,宋笙愣是一份工作都没找到,身心俱疲。
“厉枭,今天,还是我自己去找吧。”宋笙整个人缩进了沙发,双手抱膝埋着头,声音又轻又累。
厉枭这些天对他身体的索求也好,精神上的压制也好,已经让他疲惫不堪,他真的很需要一点时间喘息一会儿。
他不喜欢被厉枭像盯犯人一样盯着,更不希望他眼里看到的只有他在不知羞耻地勾引别人,哪怕只是正常的微笑,交谈,在厉枭眼里都成了他故意诱惑,然后以此为由狠狠教训他,让他第二天根本没法从床上下来。
很累。
真的很累。
身体,心脏,似乎疼到麻木,以至于昨日里那场性事他就像习惯了那种被狠狠劈开的疼痛,灵魂跟肉体分离,空洞得半点知觉都没有。
他忍不住痛苦地想,是不是不爱了就不用在意不用思虑那么多,明明痛入骨髓的是自己,却还是不自觉地犯贱去在意着厉枭的感受。
可是他从未能从那双迷人的绿色眸子中看到他想看到的爱意,哪怕是有一丁点的喜欢,对他有半点温度,这种痛他也能咬牙坚持下去。
人生不就是有苦有甜吗?他生活已经太甜了,感情上吃点苦没什么的。
但太苦了。
尝不到半点甜头的喜欢真的太难坚持了。
他到底还要坚持多久,才能狠心放下。
即使宋笙一再恳请,厉枭还是没有同意,一并跟了过去。
宋笙疲惫地抹了把脸,进了一家甜品店后没两分钟就又出来,自发上了车跟厉枭说这家不合适。
厉枭特意看了他一眼,略有些奇怪地拧起眉,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嗯了声,带着宋笙去到下一家。
但结果都一样,宋笙进去没几秒就出来,进去就出来,跟观光似的,甚至连仔细看都没心情,匆匆瞥上一眼就走。
厉枭就这么沉着脸陪他把整个京都要招人的甜品屋全逛了个遍,眼看着日暮西山,看着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看着人来人往到万籁俱寂,沿路的路灯打进窗子在宋笙疲倦闭着眼的苍白脸上一明一暗地快速移动着……
终于。
猛地咯吱一声,车瞬间停住,宋笙被惯性晃得狠狠向前撞了下,困倦无比地睁开眼。
可也仅仅是睁开了眼。
“你这是在不满?”
宋笙没有回应。
“耍我好玩?”
宋笙缓缓摇头。
厉枭看他这样子就来气,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一字一句满是掩藏不住的怒火:“说话,哑巴了?”
宋笙还是摇头。
厉枭眯紧了眼,大手捏过宋笙明显瘦了一圈的下颚:“说、话,宋笙,不要试图激怒我,这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厉枭生气了。
不知道怎么了,过去六年宋笙根本不舍得看到他生气的样子,每每他回来大发雷霆的时候,他心里总会难受上好一阵子。他多想不顾一切过去抱抱他,安慰他,劝他不要生气,说几句关心他的话,然后替他想办法解决,为他排忧解难。
可为了保持朋友间的距离,他能做的只是平静地替他收拾残局,然后说上一句跟关心毫无关联的——别一生气就砸东西,很贵,收拾起来也麻烦。
过去他拼了命掩饰、说谎,哪怕心里有无数跟肢体表达相违背的念头,他也只能克制,但现在,没有了。
他逐渐发现一直落在厉枭身上的那颗心好像正在渐渐失去活力。
七年之痒,好像真的是个难以打破的魔咒。
他还以为他能凭着一腔爱意坚持住的。
原来,他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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