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将遇良夫作者:苏缺
第七章
慈宁宫可以算是这后宫里最热闹、也最奢华的宫殿,虽然徐太后平日主张节俭,严令后宫不准铺张浪费,奈何当今皇上最重礼仪孝道,但凡得了什么稀奇贵重的玩意儿,第个想到的,便是这慈宁宫的太后,久而久之,这份孝道几乎让天下人都忘却了,其实当今天子并非徐太后所出。
徐太后看着方才皇帝命人新送来的几匹浡泥国新上贡的料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花色未免太鲜亮了点,哀家是用不上了,你们几个看看,若是喜欢就拿去,不要跟我这老太婆客气。”
徐太后坐在上手的红木雕花围椅上,眸光只淡淡扫了眼那太监送进来的布匹,便无甚兴致的端起茶盏,抿了口,眼神扫过下首端坐的几位宫妃。
“太后正值鼎盛年华,是要穿的喜庆些才好,这也是皇上的片心意。”张贵妃眼神扫过方才太监奉上的那几匹面料,神色中已带着几分刻意压制的艳羡。
这金羽绸做工精湛,据说每匹布料里面,都镶嵌着无数根几不可触的金丝,与面料同织就,只轻轻晃,便如漫天霞光样徇丽彩,偏偏又如羽毛般轻盈细腻,听说只这样匹布,就要花费至少十个顶尖织工两年不眠不休的工时,就算是浡泥国的国王也轻易舍不得用,只把它当成贡品,进贡大周,即便如此,每年进贡的数量,也不过十余匹,看方才那太监手上所奉,圣上竟是把今年所有进贡而来的金羽绸全送到了这慈宁宫里来了。
徐太后自是捕捉到张贵妃眼中的那丝羡慕,皇帝能几十年如日的这么做,让她这个太后当的如此舒坦,确实也是技术活。她淡淡的呼了口气,带着几分喟叹:“什么鼎盛年华,不过就是吃喝混死的年纪罢了,不是我说,就连你们,也撑不起这料子咯。”
张贵妃面上红,却不好反驳,神色带着几分恭谦。
坐在旁的吕昭仪心无城府,但任何美的东西,总能吸引爱美人的眼光,她端坐在旁,腹部隆起,看样子已有七八个月光景,脸上的妆容却精致如常,只微微笑,便艳光四射,洋溢着年轻自信的笑容,在这堆三十七八的老女人面前,她坚信自己是徐太后口中所说的,能撑起这料子的人。她正想开口接话,冷不防有人先打断了她。
“这金羽绸虽然华丽,却并非人都可享用,也只有太后娘娘这份尊贵,才配的上这份巧夺天工的荣耀了。”皇帝送来的东西,那便不仅仅只是东西,而是种荣耀,沈贵妃审时度势,看清了这份荣耀,所以……这金羽绸再美,在她不能驾驭这份荣耀之前,她也只能远远的观瞻。
徐太后的脸上泛起丝隐晦笑意,她眸光转,看见吕昭仪方才明丽的笑脸上了几份颓然的神色,这个丫头,还是太嫩了点,徐太后压下这个话题,转而问沈贵妃:“听说青墨下了帖子请柴小姐七日后西山赏雪,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沈贵妃眉目微舒,仿佛并不对太后如何知道此事而好奇,只恭敬回道:“前日初雪的时候,逸王和福王曾进宫来,青墨向来爱玩,便提议踏雪寻梅,只是这几日梅花尚未绽放,初雪又化的快,索性钦天监说,七日之后帝都还会有场大雪。”
“嗯。”徐太后点点头,看不出半点情绪,想了想道:“既然青墨喜欢,那就去玩玩吧,年轻人总要互相走动走动才好,那柴小姐初来京城,你们也要照应才是。”
“正是。”沈贵妃温婉笑:“臣妾也是这么想,所以青墨提起,臣妾便应了。”
“都请了些什么人?”徐太后不瘟不火问道。
“这……臣妾倒是没有细问,太后若是想知道,臣妾这就命人传青墨来回话。”沈贵妃带着几分为难,样子不像骗人。
徐太后只拂拂手,笑着道:“罢了,天怪冷的,不必让她特意跑这趟,既是年轻人的聚会,那哀家做主,把平安侯家的世子和吕丞相家的小少爷起都请了去吧,几个人总热闹些。”
张贵妃见徐太后提到自己姐夫家的孩子,不由兴高采烈了起来,应声点头:“太后娘娘说的是,年轻人总能玩到起去的。”她那个侄儿对赵青墨见钟情,几次都腆着脸来向她求情,但张贵妃素来不受今上宠爱,虽然同是贵妃的分位,和沈贵妃毕竟云泥之别,两人又是对头,怎么可能开这个口。
“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懿旨。”沈贵妃也在笑,她笑的温婉动人,眉目如画,仿佛连瞳眸中也透出笑意来,能将这种假笑联到这种炉火纯青的地步,是她能在这后宫长盛不衰的秘诀。
她的眉梢扫,瞟见身边坐着的张贵妃,这个傻女人居然现在还没有明白,她的侄儿不过是个陪衬罢了,太后娘娘真正要请的,不过是那个已与柴倩有了婚约的吕小少爷。
表面团和气、风平浪静的场景下,是暗流涌动、各怀心事的心智揣摩,徐太后早已应付的有些累了,待众人散去,只留吕昭仪在身旁的时候,她已让宫人搬了贵妃软榻过来,暖阁里四季如春,几盆海棠正含苞欲放,徐太后神态松懈下来之后,显出几分花甲年华的老态来。
“去把吕琰喊进来,哀家有几句话要好好交代下,省的到时候他弄巧成拙。”
“是,姨母。”吕昭仪娇滴滴的点头,嘴角勾起浅浅笑意,“张贵妃还真以为姨母要请她那侄儿呢,看把他给高兴的。”
“有些人虽然不聪明,但还是很让人放心的。”徐太后不愿说,“坐了那么久,你也累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