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往日夜夜笙歌的大堂内只余轻纱浮动,歌女跪坐于高台之上,怀抱琵琶唱曲。
那歌声婉转柔美,唱词中多有旖旎,又免不得凄美,唱尽儿女情长,落寞失意。往日客人总不爱听这样的曲子,所点的也尽是些淫词艳曲,这几日人人自顾不暇,没了客源,歌女便索性弃了讨好的营生,改弹了这清丽小调。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等那皇帝下江南,亲自将东西交到我们手里。”柳明桑倚阑摇山,笑容满面。
姬怀临倦怠地睁开眼,声音有种莫名的沙哑,“你的动作是不是太大了?”
柳明桑手一紧,缩回到胸前,“我只是想,仅以江南做饵,未必不会生出意外,这才……”
“事态一但严重,容奕不能掌控,我们也不能。”姬怀临道,“这局布的够大了,即刻停手。”
“是,”柳明桑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近日昏睡时间越发长了,车弥花能消弭毒性不错,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这两种东西去一存一,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她实在担心用不了多久……
“有心关心这个,还不如多收点消息回来。”
“你当那些姑娘们多容易,”柳明桑抱怨道,“每日累断了腰才从那些人嘴里套点东西……”
“这曲子最后两句唱的什么?”姬怀临忽然对歌女唱的曲子很感兴趣,连眼中也有了几分神采。见姬怀临岔开了话题,柳明桑只得作罢,朝下瞥了一眼。那歌女受宠若惊,见到楼上神仙模样的公子青眼,声音都有些战战的,“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柳永的词。”
姬怀临出乎意料地应声,“你唱得很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歌女面上浮现一抹羞红,垂首道,“公子抬爱。”
柳明桑打趣道,“公子既喜欢你,索性你便跟在近旁做个侍女,好不好?”
“你整日闲过头了?”姬怀临提起了精神气,瞥了她一眼,迈步回了房中。柳明桑只在他身后笑,笑了一阵,又觉得心中发苦,呢喃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
为伊消得,人憔悴。
……
“圣上!江南急告!”招福憋了满头的冷汗,手心更是和信笺粘连在了一起,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帝王是何种神情,但那人只是一言不发地接过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而后放下手,冷嗤了句,“一群胆小怕事之辈!”
帝王站起身,眼底带着深深的乌青,“赵莒枢呢?叫他过来!”
“回,回陛下,丞相尚在告假,听说是发了高热,没法见人……”
“朕不管他什么病!叫他立刻滚过来!”容奕怒喝一声,手中信笺被拍在桌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奴才遵旨。”招福慌忙爬起,扶着高帽跑了出去。
台下还站着几位身着官服的官员,均是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满朝文武找不出下毒之人,整个太医院都找不出解毒的办法……朕要你们有什么用!”容奕面色发沉,“难不成真如那群乱贼所说,我圣启气数已尽,朕要做亡国之君了?”
这话吓得几人面无人色,齐刷刷地跪了下去,“皇上恕罪!”
看着这些人蝼蚁般的姿态,容奕不怒反笑,“究竟是谁的手笔,真是好样的……好啊!”
江南数十万百姓,近乎一半都染上这致命的毒物,圣启大片疆土岌岌可危,外有西临和藩邦虎视眈眈,内失民心自顾不暇,一但此事传出去,他会成为千古罪人,圣启几百年的传承也将断送他手。
“陛下,依臣下愚见……”一人抬起头,眼中挣扎之色甚浓,“此祸患生于江南,若任其发展,必会危及京都之全。既然治之无用,不如……”
“荒唐!”另一人愤然道,“数十万百姓的命怎能说弃就弃,你这是要陷陛下于不义!”
“江南形势复杂,本就不好插手,眼下驻地官员皆已溃逃,为今之计唯有保住其余几地,才能自保啊!”
“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够了!”容奕低呵一声,“不必再说了,朕亲自去江南。”
……
丞相府
赵莒枢的眼中血丝遍布,干涩的嘴唇蠕动了几下,“鹤涧,江奉贤……”他将目光再度挪到面前那把华美的长弓上。
敢对皇权出手,是一个风尘女有胆子做的吗?江奉贤聪明一世,怎么轻易就被人灭口了?临死前送来这东西,定是料想死期已至,无可奈何又含恨在心,才想借他处理了幕后之人。
所以这幕后的,究竟是谁?
那江南做筹码,来逼皇帝就范么?
不,不对。
赵莒枢倏然抽回手,撑在了身体两侧,呼吸粗重又颤抖,面上惊惧不已。
无论对面是什么来头,他早就做了博弈场上一颗弃子,他做了最错的一步,他亲手将豺狼引入圣启,如今只能力求自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分明是想做忠臣,出谋划策,躬身而行,甚至不惜沾染人命,可为何走到了今天这步?
他颓然向后倒去,面前骤然浮起柳明桑那张得意的脸,恶毒地骂了句,“贱人!”
这话骂出口,反倒让他自己的脸色变了变。
正逢门外有人唤了声,“大人,宫里的招福公公来了。”
招福是宫里的大太监,往日都在陛下身边伺候,也算威名在外。
宫里一遍又一遍地派人来催,他知道是为了什么,却不敢去见。这次连陛下身边的人都来了,想必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恍然道,“本官知道了。”
招福刚坐下喝了口茶,便见着了整日不见人影的丞相大人。陛下向来不爱用迂腐的老学究,所选的官员必是年轻齐整的,赵丞相往日不但齐整,更是给人一种运筹帷幄的气度,当的是春风得意。而今日一见,面色灰败不说,衣裳都是皱的,脚步好似总也踩不到实处,跟失了魂魄似的。
果然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不知公公前来,有失远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赵大人,”招福笑着放下茶盏,“听闻你告了病假,身子可好些了?”
赵莒枢强扯起一个笑容,“这几日汤药不断,也没见什么好转,劳烦公公挂心。”
招福幽幽叹了口气,“想必是府上的大夫不尽心,耽误了病情。”说完,他转而换了副笑脸,“大人是国之栋梁,陛下特地派了太医院的人替您照料身子,这都候在宫里了,就让咱家带您过去哪!”
赵莒枢的手紧了紧,掩面咳嗽了两声,“承蒙陛下抬爱,赵某只怕将病带入宫中,累及陛下,公公有心了。”
招福的笑也僵在了脸上,他浮尘一扫,架在了另一只手臂上,起身威胁道,“丞相这是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