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默苍离不说废话。
发给他的信息显示已读,上官鸿信按灭屏幕,答案在大多数时候并不重要。他在做出决定时就已经预料过结果,显然没什么新意。
城市降下大雨,远空的乌云沉沉压迫,与近郊的钢筋水泥融为一体,冷酷而坚硬的色调被雾化,像一块擦不净的毛玻璃。上官鸿信隔着雨幕俯瞰人世,眼下车流拥挤,密密麻麻地攒动,在灰色的血管里奔波,永不疲倦地运送着人力和资本。今天的天气预报很准,一到两点,雨一霎变得很大。扭曲的水流割划过透明的介质,将视野分割,上官鸿信移开视线,雨水隔着距离湿润他的脸,薄薄雾气吹拂上眉宇,却不可能叫那锋锐的棱角软化。
他做了决定,不会更改。
不知道另一端的默苍离此刻是什么光景。
上官鸿信支着额在车里等绿灯,手机放在口袋里,他没有拿出来看的心思。市中心道路拥堵,九十秒慢慢跳,不紧不慢。上官鸿信忽然觉得他不该头脑放空,虚度这一分半。于是摸出默苍离家的钥匙,就着阴雨天气观赏。小小一枚金属制片,不代表什么,却虚荣得很沉重,秉着铜合金耐腐蚀的本性不被置换。
他摇下车窗,将自矜的守门人抛弃在瓢泼大雨里,高高扬起的水花瞬间吞没了它,肮脏的污水卷着它涌向下水道。钥匙质量很好,还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再开始腐朽。
绿灯换过红灯的班,整条街上所有车的引擎都蓄势待发。上官鸿信踩下油门,心情跟雨声一样平静,车厢里几乎没有声音,只有雨刷尽职尽责地工作,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刷洗。
这么认真,真的会叫人厌烦。
但关掉它还不到时候,姑且忍耐吧。
上官鸿信把车开到还珠楼,顶着愈来愈来的雨势走进诊所。神蛊温皇不在,办公桌上明晃晃地摊着一份文件,好像怕他不看。他拾起来看了两页又放下,寻了个碎纸机,把白纸搅成稀碎的千万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默苍离的评估报告,你都无兴趣?”
神蛊温皇去侧间洗手,现下两手还湿淋淋的,他用毛巾仔细地擦干净,一双手很稳,是最好的医生。
“分开后就不再打扰,这是礼貌。”
神蛊温皇动作一动,饶有兴味问道:“什么时候?”
上官鸿信瞥一眼时钟:“三个小时前。”
“对方有什么回应,欣然接受?”
“已读。”
“嗯?”
“显示已读。”
上官鸿信漠然道,用他说“我喜欢失败的第一步”那种语气。
“这可真是···”神蛊温皇渐渐笑开,狭长的眼里是狭促的光,他对旁人生死挣扎的状态总是过线的关注,慵懒又恶意的评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出人意料。”
“我以为你失去他会死。”
上官鸿信还是波澜不惊的一张冷脸,他在这一点上深得默苍离的真传。
“雁王已经死了。”
神蛊温皇舒适地坐进他的贵妃椅,在琢磨中寻出微妙的乐趣,他把上官鸿信晾在一边,自己在心里将爱恨抽丝剥茧,试图走出上官鸿信被默苍离设下的迷宫。
“为什么?”
他拿起笔,流利地写起处方单,他一向不吝啬给他们精神的乐趣。夜不能眠的人太多了,多积累点,也许哪天就可顺利结束麻木的失眠。
他写完后递给上官鸿信,对方却没有接。
“这些药留给他。”上官鸿信说。
神蛊温皇扬扬纸条,忽而笑道:“真是太可惜。”
“当时你为了引进这种新药颇花了一番工夫,如今弃如敝履,岂不是做了多余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上官鸿信看他一眼,瞳孔是沉积的金砂,于指缝洒落。
“这不是温皇先生最喜欢做的事吗?”
多余的事。
“听你这么称呼真是奇怪。”神蛊温皇虽是这么说,手里却玩弄起钢笔,有些高傲的自许。
上官鸿信忍了忍,还是戳穿他。太聪明的人总是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幸运。
“不是每个人都是千雪孤鸣。”
能毫无芥蒂地将过去的所有伤害一笔勾销。
还珠楼主的笑容变冷,温和的表象下开始结冰。上官鸿信巴不得他继续经不起挑衅的游戏,随他怎样作乱。只有这世道有了乱子,默苍离才有活下去的理由。可这样一想,未免又太可悲。
晚上神蛊温皇邀他喝酒,语言的游戏没有尽头。上官鸿信没什么同他口舌争锋的兴趣,喝酒比说话多。羽国礼仪良好,他饮酒的模样也有节有度,头脑里三分醉意微醺,逐渐蒸发出一点心脏的闷痛。
他稍有些分神,那边温皇早已抓住空隙攻击他的痛处。神蛊温皇是个懒惰的人,连东西都懒得换,用的手机还是好几年前的苗疆订制款。他没有默苍离的联系方式,也没有问上官鸿信要。他施施然按下冥医的号码,在拨通后彬彬有礼地说:“是冥医杏花君吗?”
“上官鸿信好像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另一头的冥医愣了大概两三秒的时间,随即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乱响,上官鸿信听到他扑腾过去,一路撞到水杯柜子。冥医一边抓起座机拨号,一边询问他在哪里,伤在何处,有多严重。声音大得坐在对面的上官鸿信都听得一清二楚。
上官鸿信伸出手,温皇礼貌地把手机递给他。他皱了下眉心,说:“冥医先生,我没事。”
杏花君“诶”了一声:“可是神蛊温皇说你···”
“温皇先生的话,还是不要信比较好吧。”
温皇听了眼尾微微一动,似笑非笑,言下之意是反问谁的话可信。默苍离可信吗?
说话间座机接通,听筒里传来默苍离冷漠的吐字。
“杏花。”
杏花君左右支绌,两边都不好应对,只得含糊其词。上官鸿信听不见默苍离,于是照常告别,冥医当下便有些懊恼,要是手机和座机能揉作一处,新起一记通话,是否就能解开此时尴尬的局面。
他不确定默苍离听到了多少,推测出了多少,上官鸿信的意味同样不明。忙音接连响起,他成了温皇设立的中转站,在无声中传达了信息。
上官鸿信喝了两杯,不便开车,刚好在周边有产业,便安步当车。晚风冷冷的,间歇吹散温热的酒气,他一阵迷蒙一阵清醒,世界踏在脚下太不真实。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会舍下默苍离。
但是默苍离他想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上官鸿信已经穷尽他所有计谋手段,仍然被轻易看透。默苍离活得如此勉强,多呼吸一天都像是负担,而他似乎也不想做任何改变。他依然想要一个可以杀死他的传人,上官鸿信自我反省,他确实不适合,不如功遂身退,谁愿杀他就让谁来吧。
倒不是说没有感情。但策天凤不是也早就死了吗,他用雁王的身份去陪他,仁至义尽,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他的愤怒早已消失,悲哀聊以调剂,只捻动毫末。情绪从无作用,现实依旧高高在上,以默苍离的权威继续运转。他拯救众生,却不是圣人;自己苦苦追逐,也并非心悦诚服的信徒。
谁能将谁钉在耻辱柱上,谁能干涉谁的自由。
默苍离收到那条信息,指尖碰触过屏幕,留下一道移动的光点。双眼既然看到,时间便不可回。上官鸿信是他局中的变数,并未按他设想的轨迹发展,但当真到了这一步,也不能说他做得不好或做得不对。
他早不是他的老师了。
以上官鸿信的个性,这个地方他大概是不会再来,就算回来,也会避开默苍离的时间。他打定主意要松手,从此默苍离便可自行奔往悬崖,不用再顾忌会有从背后拉住他的人。
默苍离收拾好资料去赴九算的会,箭拔弩张的紧绷局势却也没有谁真正敢对他动手。默苍离知道他们沿路有所埋伏,便直接在会面地点以炸药相迎,到时便说是爆破工程罢,史艳文的长子是他的弟子,中原方面就算攻击他又能攻击到哪里去,最终不过是息事宁人。
他善于利用身边人的身份。
烟尘腾起,火星飞溅,他看见残余的九算从摇摇欲坠的建筑里逃出,平日里风光无限,如今尘土满面,难得狼狈。凰后敲了高跟鞋的跟,耳环掉了一只,她在轰然倒塌的建筑物前看见默苍离万年不变的冷脸,长发被大雨淋得透湿,既无高人一等的傲慢,也无计划失措的恼然,眼睫下的目光无一丝波澜。
她知道这是个下马威,默苍离还要留着他们,但在这种场合里看见他依然让她身后发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默苍离没有看她,只注目大雨里渐熄的火,燃烧不完全的黑烟高高腾起,几乎同乌云相连。火海使他想到霓裳,继而想到上官鸿信。
思绪忽而一顿,他的一心多用逃避了这一条路径,直接删除了不会有结果的过程。
出门时似乎忘了反锁。
默苍离在离开时摸了下口袋里的钥匙,棱角分明的锁芯没有温度,同他的手指一样凉。被浸湿的衣服沉重,他身体一直不算好,走起来很费力。他知道这种天气该打伞,但他此时不想同任何人有交流。
他回到住所,这个地方他住了五六年,但从来只走一条路——进出大门的路。地方是上官鸿信选的,冥医帮忙做了参谋,他只来看过一眼,路过时上官鸿信特意指给他,脸上有不明显的期冀神色。
老师,就是这里。
上官鸿信示意他看窗外。
我替您选了这个地方。您觉得可以吗?
他那时还叫策天凤。
策天凤说可以。
风景在他无机质的眼里一闪而逝,从未有任何人留下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于是上官鸿信的神情也淡薄下去,他离开策天凤身侧,靠回原属于他的一边,胸膛起伏,似是叹气。但呼出的气流太轻,在空中平淡流转,传到他身边时就没了温度,策天凤偏头看着窗外,选择忽视。
而现在上官鸿信做出跟他同样的选择。默苍离的求生欲望比一口气还要更轻,上官鸿信早感觉不到。自霓裳离开后,他们的感情便只是苟延残喘。能拖延到此时,连默苍离都不由对自己讶异。
也许他比他所想的更在乎上官鸿信。
门前积了水,他拖下潮湿的外套走进去。默苍离性格冷漠,不好与人相处,但并不是没有自理能力。他只是没有感觉,而亲近死亡的念头却越演越烈,雨水袭身的凉意可以唤回他一点存在的知觉,不仅仅是一副背负沉重责任的躯壳。
冥医杏花君在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匆匆赶来,默苍离应门时洗过澡,头发还在滴水。他声音微哑,病气入侵得很通畅。冥医的职业雷达叮铃作响,有人快生病。
“苍离啊。”
想起那通莫名的电话,冥医省下那句“鸿信呢”。反正他问了默苍离也不会答。
他作为医生,自然是病患的身体更重要,至于其他纠葛都得往病愈后排。他给默苍离把了脉,从药箱里找了些药,里头一板两板一瓶两瓶的精神类药物看得让人发毛,但上官鸿信换过里头的芯子,维生素片而已,吃起来微酸。
冥医烧好水,端出来一杯让人吃药。默苍离坐在沙发上处理公文,运筹帷幄更兼轻而易举。他在闲暇时长久地注视果盘,陶瓷制的水果刀很锋利,羽国特产名不虚传。冥医心里一个咯噔,他开着玩笑送去水,顺势把果盘拿回厨房,里头的水果还很新鲜,一天的时间尚来不及变质过期。
他想起那通电话,神蛊温皇慢条斯理地宣布,上官鸿信好像死了。若是他有足够的幽默感,当然也可回拨,回以一句默苍离也快不行了。可惜他没有。
冥医在厨房里踱步,透过玻璃门注意客厅里的动向。他拨通了上官鸿信的电话,借着烧水的动静作隐蔽。忙音漫长的叫他头疼,今天他听了太多。不知道上官鸿信现在在做什么,杏花君甚至觉得他不会接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抹抹额头,瞥向客厅,默苍离就站在门口看他,披着件墨绿色的外套,如同嵌在墙上的一个影。杏花君手指一抖,差点把手机扔进垃圾桶。他有点犹豫,在默苍离的目光逼视下,或许挂掉会是更好选择。
默苍离的脸没什么血色,嘴唇同雨水一样透明。皮囊纵然完美无瑕,内里却是死气沉沉的疲惫魂灵。
他是个病人,深入骨髓的不治之症。
意识到这点之后,冥医便生出底气,他对病人负有责任。于是稳住手等电话接通,上官鸿信带点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冥医先生?”
“我真的没事。”他说。
冥医没好气地说:“可是有人有事啊。”
语中人隔岸观火,冥医不明所以地顺着默苍离的目光看去,好巧不巧正是那把陶瓷刀,声音猝然一提,急切道:“你不会不管吧。”
那边静了一会儿,然后上官鸿信说:“我明天来看看老师。”
冥医松一口气,再抬头时默苍离已经不在原地。厨房里腾满热水烧开的白雾,冥医放下手机灌水,水池边便摆着两个洗过的碗,里面的水分一点一滴地蒸发,洁净如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其实他误会了默苍离。
默苍离确实想死,但他不会时时刻刻想着自杀。他只是在想,这个地方是上官鸿信置办,他象征性出过一笔费用,带来一些生活用品。关系结束,物品也该分割,但是那些记不得由来的东西该还给谁。生活的痕迹如同指纹,刻印在他细沙般的生命里,他可以视若无睹,却不能说这不存在。
第二天早上有人敲门。
“老师,早上好。”
上官鸿信站在门外,带了早点和果篮。
他在等默苍离允许进门,仿佛那个年轻的上官鸿信此刻就站在默苍离面前,但默苍离不能给他策天凤。
他不能。
上官鸿信换了客人的鞋,在得到默苍离眼神同意后给自己倒满默苍离煮好的咖啡。默苍离不耽于享受,手艺一般,上官鸿信并不挑剔,他拿起那把陶瓷刀,削起苹果的皮,中间不断,极长的一圈。霓裳还在的时候,他削过兔子来逗自家小妹的欢心。霓裳挑起一个,欢欢喜喜来向他炫耀,他哥哥是多温柔的一个人。
最终,策天凤不带怜悯地碾碎了这种温柔。
“冥医先生让我来照顾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削去外皮的苹果放在盘子里,逐渐氧化。默苍离同他无话可说。
“我不是你的老师。”
上官鸿信扬唇,淡淡地笑,笑是冷的。
“老师,除去这层关系,我跟你什么都不是。”
他看向默苍离,眼里是辨不明的幽黯深渊。
“你不该让陌生人进门。”
他从不是个好取悦的人。上官鸿信同他相处这么多年,表达感情早已不用滥俗的讨好。大多数时候,只要身边人足够安静,默苍离就可将其视同空气,眼不见为净。上官鸿信在他的目光下无处立足,最后他也厌倦了思量,思量本就无用。他终究敌不过默苍离。他们之间差着许多年腥风血雨,岁月攒下不可逾越的鸿沟。
在他遇见默苍离时,默苍离便已一身死气。这个前提一旦成立,无论他如何改写算式,都无法重置故事的开始。找到他,教导他,容忍他,都是为了墨狂的传承,默苍离把他看作一把能刺入他胸膛的剑,而不是一个终结他命运的人。
一件物品不该有意见,不该提出异议。他需要保持沉默,机械地听从。默苍离说“出剑”,他便出剑,沾满手的热血——弑师。霓裳已经倒在他的王座下化为春泥,他不想再踩着默苍离的头颅登顶。他不是俏如来,学不会那种天生的自我牺牲。反正默苍离永不会缺少弟子,在他之前不多,在他之后也不少。
上官鸿信拿起那把刀,冰冷的陶瓷贴合掌心,始终保持自身的凉意。它像个漩涡,将热量吸收去,而后一切温情便不知所踪。他调转刀口的方向,纤薄的锋刃抵上默苍离手腕,青色血管里流着不疾不徐的血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纵切。”默苍离提示他。
“让冥医处理尸体,”他顿了顿,又说,“东西在柜子里。”
他将手握在上官鸿信手背上,微微用力,以他一贯的性格,相当迫不及待。
上官鸿信不说话,他稳住力道,刀锋往下一寸,刺破皮肉,刻下一道细细的血线。期间抵住默苍离的压力,不更深一分。默苍离被他这般直接拒绝,指尖一颤,缓慢松了力气。
凡是利用,都需先有破绽。他亲手塑造出一个无懈可击的雁王,又能以何种利诱他、何种情动他。上官鸿信要的无非是他活,他却想死。两方背道而驰。
上官鸿信抛下陶瓷刀,用拇指抹去上头的血渍。默苍离的腕上伤口很浅,血珠扭曲蜿蜒,快要凝结。他捧起那支手腕,温热的唇触上伤痕,白到透明的肌肤在血液晕染开后浮出浅粉。默苍离冷眼任他施为,这不是上官鸿信对他宣誓的不渝,而是他至死不肯顺从默苍离意志的偏执。他虔诚地俯首,却是为了推翻他。
一个嘲讽的笑容开放在伤口上,上官鸿信觉出操控的快意,他抬起头,唇边还有残血,噬咬着默苍离残存的几缕温情。
他说:“这有什么关系?”
“俏如来杀你,只是早晚问题。”
“是因为不是我吗,所以一秒都等不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默苍离想抬手,但终究未动。在他身边,时间似乎格外缓慢,每一秒都溢满煎熬,默苍离必须紧紧把握自己的心跳,将脏器平稳的跳动作为度量的刻度。上官鸿信提醒他,他还活着,只要他还在,他不会让他死。
他忽而有些倦意:“痴人说梦。”
上官鸿信在冷光下看他,看不透默苍离并非耻辱,他自年少时就爱上不属于他的、世间所有的神秘。默苍离就像宇宙里一颗遥远的恒星,自顾自旋转,循着永无终结的轨迹。他朝他靠近,抵不过光年的距离。
要是他什么都不懂,或者假装不懂就好了,偏偏他又有一点特许的权力。默苍离的眼睛、呼吸、情绪都会说谎,但当他要求真相时,默苍离也会给他片面的真实。复杂又矛盾,他生来就是一座迷宫。上官鸿信觉得好笑极了,他爱他精妙的分支,环环相扣的算计何等惊心动魄。他已经困了十年,故而憎恶默苍离根本没有出口。
默苍离的刁难在唇下蓄势待发,伤害上官鸿信的方式很多,他可以选最简单的一种。然而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场合,霓裳何辜。上官鸿信在他开口前压过来,默苍离尝到他唇边自己干涸的血渍。他摸到沙发上的手机,按亮屏幕,递到上官鸿信脸旁,要他看清自己的虚伪。
“你没有回,我以为你是不同意。”
上官鸿信想接下手机,默苍离没有松手。沙发对两个男人来说太狭窄,默苍离的长发被他压住,便不适地皱起眉。上官鸿信默默盯了他一会儿,收回手。
“以沉默开始,以沉默结束。老师永远是老师,默苍离永远是默苍离。”
他金色的眸依旧停留在默苍离身上,睫下一层疏密有致的阴影。
“你明知道,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背叛自己的理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不是理智,是盲目。”
默苍离老毛病发作,躺在沙发上指点江山,眼睑下淡淡青色,似乎休息地不好。
“你为什么不骗我?”
默苍离眼睫微微一动,他淡漠的眼分与上官鸿信一瞥,随即转开视线。
“骗你什么?”
上官鸿信说:“我不知道。”
他要骗他有太多方法,他隐瞒他太多。
“老师,”他捏过默苍离的指尖,将手机解锁,那条讯息无回应,也没有被删除,“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我会骗你。”默苍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