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内,很快有人进去通报了消息。
堂中有人嗤笑了一声,嗓音尖锐:“依咱家看,这是麻烦来了。”
右手旁一名身着兵部官服的老大人闻言不满道:“魏公公何出此言?这该是朝廷给予我等助力才是。有吴相国之高徒来此,暂代荆州罪官,掌管地方,我等亦可轻松不少。”
这二人皆是朝廷派下的钦差,分别是东厂提督魏三印,与兵部侍郎林东诚。
桌案后坐着一名金甲将,一直到二人起了争执,这才放下了手中公文,目光扫向身旁几人,摇头道:“眼下的荆州……不是这群官老爷们乱弹琴的地方。”
这一句话,顿时让魏三印不由嘴角上翘,也让林东诚面露尴尬之色。
凌放抬头看向二人,声音低沉道:“不过麻烦也好,助力也罢,既然来了,就先见一见吧。”
“凌将军所言甚是。”
……
“将军已知晓诸位大人前来,还请随我移步正堂。”
郡守府门口,前去通报消息的守门士卒很快出来传信。
林文旭走在最前头,身后众人纷纷跟随进了郡守府内。
这一进郡守府,他身后便有人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这堂堂天元郡城,中原富饶之地,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这些钦差们不来荆州时,荆州尚且还算繁荣,怎么来了这荆州,这荆州反倒是落得这幅光景?”
“民有饥色,野有饿殍……唉,此天灾呼?此人祸也!”
“待本官见了那凌放,定要当他面责问一二,难道在他眼中只有贼人,却无百姓之死活?”
一开始,还只是几声牢骚般的嘀咕。
可随着周围人渐渐响应,气氛就不大对劲了起来,一时间不少人满脸愤慨、义愤填膺。
林文旭将众人反应看在眼中,轻叹了一声。
他们前日从京都城出发,抵达荆州不过用去一日,而后一日从运河渡口赶来了这天元郡。
仅这一日,便是目睹了荆州之惨状。
所见所闻,触目惊心。
不过是对付一伙歹人,曾经的天府之国变成如今这萧条景象,钦差无能,凌放首罪!
这是这些心高气傲的读书人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林文旭心中又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他比这些仅在纸上谈兵过的同僚们,多了一份务实,劝诫道:“一会见了凌将军,万不可说这些事,凌上将军功过尚且不论,他依旧是陛下任命的钦差大臣,我等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如今荆州诸郡官僚被罢免大半,正是我等施展拳脚之时,老师已为我等划分好了所属之地,诸位莫要贪功冒进,当稳扎稳打,徐徐图之。”
他好一番言语,这才将众人不安分的心思安抚住。
说话间,众人已来在了堂前。
领路的士卒推开了大门,朝着堂首上座捶胸行了个军礼:“将军,人已带到。”
林文旭快走几步,来在堂前,作揖拜下:“学生林文旭,见过凌上将军。”
他似是不经意的抬眼一瞧,这才看清了凌放的容貌。
这位巡天上将军的容貌,比之他真实年纪要小许多,看起来比林文旭还要年轻几分,只在下巴处蓄着短短的胡茬,面部线条棱角分明,凸显几分不怒之威之气质。
原本在见到凌放之前,口口声声要当面责问的那几人,此刻都纷纷哑火了一般,低头俯首得默作不语。
凌放看向堂中行礼的林文旭,问道:“林舍人,放着朝堂公务不做,来荆州作甚?”
林文旭态度摆得颇低,躬身答道:“学生暂时交割了中书舍人之职,奉左相之命,为主持荆州地方之事而来。”
“哦?”
凌放微微眯起眼,看向林文旭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了几分:“主持荆州地方之事?本将怎不知此事有朝廷任命?”
林文旭上前几步,压低声道:“此事……学生这儿有一封信,将军观过便知。”
接替地方权力,这本该是要有朝廷委任状的。
可此非小事,即便是吴庸也不可能越过天武皇来委任整整一州上下官员的任命。
所以林文旭这些人来此,名义上是替钦差凌放“暂代”荆州地方之职。
林文旭很是自信,相信凌上将军看过老师写的亲笔信之后,会卖老师这么一个面子。
凌放接过信,拆开来看了一眼,眉头不由一挑。
但他装作若无其事,将手中信交给了身旁另两位钦差过目。
东厂提督魏三印看过之后,讥笑了几声,看向林文旭一干人等,眼神带上了几分讥讽之色。
而兵部侍郎林东诚看过信后,几分欲言又止,可最终长叹了一声。
凌放问道:“荆州一共七个郡城,尔等竟都已划分好了地方?”
林文旭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可他并未多想,如实答道:“老师考虑得周到,来之前便已想好让学生等人各自分管哪些区域,力求第一时间恢复荆州之秩序。”
“如何恢复?”
“当开仓放粮,救济灾民。若地方储备不足,我等自会与荆州各士族士绅交涉,请其招募灾民,以工代赈。除此之外,如今秋收未至,当使流民回归故里,抢种良田……”
林文旭显然早有准备,分析得头头是道。
可他这一通分析下来,却是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荆州的祸根,救世教还未铲除呢!
凌放突然嗤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