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章 王浚看建业残阳,孙皓衔璧牵羊。
咸宁五年的冬月寒风格外凛冽,裹挟着濡须口溃败的流言,将建业城墙上残破的#34;吴#34;字旌旗撕扯得猎猎作响。
孙皓赤足踩在昭明宫冰凉的青砖上,耳畔隐约传来长江方向此起彼伏的号角声——那是晋将王浚的楼船舰队在采石矶列阵,青铜铸造的拍杆撞击江涛的轰鸣,仿佛重锤般敲打着吴国君臣最后的尊严。
#34;陛下!军前急报!#34;
宦者令颤抖的声音穿透重重帷幔。竹简跌落在地的脆响中,孙皓看到自己倒映在青铜鉴上的面容:曾经自诩#34;天命在吴#34;的帝王,此刻眼窝深陷如枯井,冠冕上十二旒白玉珠随着粗重的喘息剧烈晃动。
前线军报的血色封泥分明在说,晋龙骧将军王浚已突破横江铁锁,而更致命的是吴军军士或逃或降,竟然鲜有抵抗者...
吴主孙皓,连接警报,竟吓得无法可施。而此时,武昌溃将陶浚却策马冲入太初门,当他回首时,朱雀航浮桥正在燃烧。
而太初门内,四处逃难百姓的牛车与散落甲胄的败兵堵塞了御道,这位年过五旬的老将叹口气,不得不弃马步行。
他盔甲上的箭痕还渗着血,腰间却紧紧缚着从武昌武库抢出的《江防图要》——那是陆抗临终前托付的江防密档,如今却成了讽刺的遗物。
#34;臣请以巨舰破蜀舸!#34;
陶浚跪在昭明宫丹墀下的呐喊带着破音。
他太清楚建业周边只剩些载粮的平底舶船,却仍指着舆图上夏口方向:#34;昔年诸葛子瑜造楼船五百艘,若得两万壮士...#34;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瓦当碎裂的巨响,原来是晋军斥候的鸣镝射穿了宫檐的螭吻。
“哪里还有两万兵?”
吴主孙皓不由颤抖。
“募兵,请陛下准臣即刻募兵!”
此时的陶浚,仍然以君臣之礼跪拜吴主。
“准,准,朕准...”
孙皓颤抖着身体,即刻授阶钺于陶浚:“朕命你即刻募兵退敌。”
“建业令何在?”
陶浚接了阶钺,即刻去寻建业令募兵。
建业令岂敢怠慢?
建业令崔璨举着火把穿行在乌衣巷时,发现这里早已沦为乞丐窝。曾经门阀林立的青石板上,散落着被踩碎的漆木食盒——三天前孙皓强征全城存粮充作军饷,王谢各家连夜西逃留下的残羹冷炙,竟成了流民们争抢的珍馐。
#34;皇榜募兵!日供三炊!#34;差役们嘶哑的吆喝在寒风中飘散。饥肠辘辘的游手们聚在朱雀门前,他们凹陷的眼窝里跳动着贪婪的火光:有人为骗取三日饱饭故意折断箭矢冒充伤兵,更多人在登记名册时胡乱涂抹祖籍——这些从丹阳郡逃来的山越遗民、被世家抛弃的部曲私兵、甚至混迹市井的江贼水匪,此刻都成了陶浚将军簿册上的#34;忠勇之士#34;。
当第七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石头城水寨的火把映得江面猩红如血。
陶浚扶着船舷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滴在崭新的帅旗上。这些临时拼凑的#34;楼船#34;不过是在商船两侧钉上木板充作女墙,桅杆顶端挂着的也不是斗舰信号灯,而是从明堂拆下的青铜编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