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紞把玩着染血虎符:“告诉贾午,该给太子妃送新药方了。”
泰康四年腊月十八,辰时 ,洛阳齐王府正厅,三百匹素帛将王府裹成雪洞,司马冏跪在棺椁前烧纸钱。铜盆里火星迸溅到《孝经》残页上,他忽然听见门外甲胄声——禁军副统领荀恺率兵封了街口。
“世子节哀。”荀恺按刀立于阶下,“陛下口谕,御医需至灵前验明药渣。”
司马冏麻衣下的铁护腕硌得腕骨生疼。三日前青州老兵冒死送来密信:“御医改药方,附子加量十倍。”此刻八名御医鱼贯而入,为首的老者袖口露出半截金丝脉枕。
“请世子退避。”太医令程据嗓音发颤,“臣等需取药渣验毒……”
“验毒?”司马冏突然抓起供案上的药碗,“此乃我父最后一剂汤药,程太医不先尝尝?”
药碗在青砖上炸开,黑汁溅湿程据官袍。司马冏反手抽出镇棺剑,寒光抵住老者咽喉:“汝本太医,本该治病救人,为何行如此杀人手段?”
程据瘫坐在地:“老臣冤枉……”
“冤枉?”司马冏剑尖挑开他衣襟,露出内衬的蜀锦——这寸锦寸金的料子只有冯紞、荀勖府中有。
禁军拔刀欲上,被齐王府亲兵横戟拦住。僵持间,司马冏突然掀开棺盖,腐气混着冰雾喷涌而出:“看着他的脸再说!”
程据尖叫后退。棺中司马攸嘴角凝着黑血,十指指甲尽紫——正是附子中毒之相!
“是荀大人逼我!”程据崩溃嘶喊,“他说按陛下心意用药……”
话音未落,三支弩箭破窗而入,程据咽喉顿时血如泉,司马冏抹去溅到孝服上的血点,转头见武帝扶着棺椁发抖。叔侄隔尸对视,像极了二十年前夺嫡时的司马炎与司马攸。
“冏儿……”武帝突然暴喝:“将这帮庸医全数杖毙!”
“陛下且慢。”冯紞阴恻恻插话,“齐王府私藏军弩,按律当查抄……”
司马冏踢开程据尸体:“冯大人看仔细,这可是太医署的官弩!”
礼部尚书崔林却是适时展开袭爵诏书,瞥见司马冏腰间佩剑,嗓音发颤:“齐王冏接旨……”
“臣父尸骨未寒,”司马冏按剑冷笑,“陛下便要夺我守孝之权?”
冯紞突然掏出金印:“按祖制,袭爵需交还先王印信!”
“印在此!”司马冏从棺中抓出金印掷向冯紞。武帝猛然咳嗽起来:“拟旨……”武帝喘息着加重赏赐,“加齐王冏食邑三千户,赐丹书铁券!”
“报!”
就在司马炎刚刚重赏完司马囧,却是又见灵前报丧人:“扶风王司马骏薨了。”扶风王骏,闻武帝遣攸出镇,也曾上书力阻,嗣因武帝不从,忧愤成疾,与攸同时告终。
三日后,太极殿 ,冯紞展开谥法:#34;刚强直理曰武,扶风王当谥#39;武#39;……#34;
#34;他不配!#34;司马冏佩剑闯殿,#34;司马骏私调兵马,该当问罪!#34;
武帝暴喝:#34;来人!剥去齐王冏朝服!#34;
#34;陛下英明。#34;冯紞阴笑补刀,#34;齐王冏咆哮朝堂,按律该削爵……#34;
#34;朕说剥朝服!#34;武帝抓起玉圭砸向冯紞,#34;没听见他咳嗽吗!#34; 满殿死寂中,司马冏突然狂笑离殿。风雪卷起他嘶吼:#34;诸君且看!这就是大晋的#39;武#39;!#34;
泰康五年正月初一,卯时 ,太极殿正殿青铜獬豸香炉吐出龙涎青烟,司马炎扶着鎏金龙椅缓缓起身。阶下群臣垂首屏息——今日要封赏的不仅是新贵,更是对宗室的一场血腥清洗。
“宣诏。”皇帝嗓音沙哑如裂帛:“齐王已薨,朝堂不能没有贤臣。”
黄门侍郎抖开五色诏书:“进汝南王亮为太尉,录尚书事!光禄大夫山涛为司徒!尚书令卫瓘为司空!”
死寂中,司马亮蟒袍玉带出列。这位七十三岁的汝南王靴底暗藏钢刃,他瞥向齐王空置的席位,叩首声如金石相击:“老臣领旨,必鞠躬尽瘁以安社稷!”
山涛与卫瓘对视一眼。两位老臣从皇帝青灰面色中窥见危机——三公之位,实为断头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