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三郎尝尝这个...#34;阿黛尔喂上的葡萄浸过五石散,卫宣的瞳孔渐渐涣散。当他撕碎《洛神赋》手稿给美人拭汗时,窗外闪过段广管家的阴鸷笑容。
泰始七年,繁昌公主大婚二年,卫府角门溜出辆灰篷马车。新娘听着远处平康坊的琵琶声,指甲掐破了合卺杯上的缠枝纹。卯时鸡鸣,驸马带着胡姬的唇印归来,腰间玉带钩换成了狼头金扣。#34;公主的翟车借阿黛尔用用,她那身纱丽配金车才好看!#34;当象车载着胡姬招摇过市时,公主砸碎了卫瓘送的翡翠屏风——那是杜预生前亲手挑选的新婚贺礼。
老司空跪在碎玉前老泪纵横:#34;孽障!你可知道杜世伯为你这婚事...#34;话未说完,卫宣已醉醺醺哼着龟兹小调离去。屋檐上的杨府密探,记下了每句对话。
卫宣如此放荡不羁,如今马上的杨峻如何不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看着夫妻二人,又如何不感叹只是可惜了公主?
“本是卫家想凭公主而贵,可卫宣?”杨骏边说边露出阴笑:“也好,正是某家谋他之处。”
话未落地,又抬眼一下卫宣、公主夫妻二人,便就勒转马头而去。
正月十七,洛阳城笼罩在倒春寒的阴雨中。杨骏密室墙角的铜制蟠螭灯树突然爆出灯花,惊醒了正在打盹的守夜奴仆。烛光摇曳间,太傅杨骏的手指正重重戳在帛书上,那处洇湿的墨迹恰好盖住#34;卫宣#34;二字。
#34;这是第七次了!#34;杨骏突然抓起鎏金酒樽砸向西域地图,葡萄酒顺着#34;弘农郡#34;三个朱砂小字蜿蜒而下,#34;前番用象车接送胡姬,今番竟又敢盗用公主的翟车!#34;
心腹段广膝行半步,将伪造的羌族密信铺在案上:#34;下官已命人刻好狼头印鉴,今夜便塞进卫宣外袍。#34;他刻意露出袖口血痕——那是前日处决证人的痕迹。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墙上悬挂的西晋疆域图。杨骏突然起身,腰间玉组佩撞得叮当作响。他抓起案头《左传》注疏——这是杜预临终前赠予卫瓘的手稿,扉页还留着卫瓘批注的#34;元凯兄雅正#34;。
#34;当年卫伯玉在青州查我杨家田产时,可想过有今日?#34;杨骏的指甲几乎掐破绢帛。咸宁三年那场旧事突然浮现:卫瓘带着度支尚书的人马,在弘农杨氏庄园清查出隐户三千,让他不得不用三箱东珠打点贾允。
段广适时递上黄门奏章草稿:#34;弹劾卫瓘教子无方的折子已备好,只需...#34;话音未落,密室暗门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
来人与杨骏耳语一番,杨骏不由恶狠狠吐出一句话:“时机已到,卫司空,你要倒了。”
戌时三刻,平康坊#34;龟兹醉#34;酒肆二楼突然灯火通明。波斯胡姬阿黛尔被破门声惊醒时,卫宣的玉带钩正勾着她的金纱丽。羽林都尉举着火把冷笑:#34;驸马爷好兴致,连公主翟车都借给胡姬用了?#34;
#34;放肆!#34;卫宣挥拳击倒冲来的甲士,赤脚踩在碎琉璃上渗出鲜血。家仆王忠扑来用锦被裹住他,却被羽林卫一脚踹下楼梯。副将捡起散落的#34;密信#34;,狼头印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靛蓝。
卫宣突然清醒:#34;这是栽赃!我要面见父皇...#34;铁链扣住手腕的刹那,他瞥见窗外闪过段广管家的身影。断裂的玉带钩碎片扎进掌心,刻着#34;永平元年御赐#34;的字样混入血污。
暴雨中,卫府管家浑身湿透地冲进来:#34;三公子!公主的翟车已在府门等了三个时辰...#34;话音未落,羽林卫的横刀已架在他颈间。
翌日辰时,太极殿的蟠龙柱上还凝着夜露。武帝抖动春宫图的手背青筋暴起,画中卫宣与胡姬的姿势竟与杜预所献《西域风物志》的插图如出一辙。
#34;这就是朕的好驸马!#34;皇帝将杜预遗物连弩砸在御案,箭槽里半截东吴雕翎应声折断。卫瓘也早已被传诏而来,此时他的白须垂在丹墀,额角血迹渗进黼黻纹。
黄门侍郎赶紧出列高呼:#34;卫瓘父子藐视皇室,当夺公主,废爵位!#34;他袖中滑出杨珧所赠金跳脱,与弘农急报的印鉴纹样分毫不差。
卫瓘重重叩首,貂蝉冠上的金蝉突然坠落:#34;老臣愿缴还司空印绶...#34;怀中的《屯田策》抄本硌得胸口生疼,那是杜预临终前派快马送来的绝笔。
武帝沉默良久,忽然剧烈咳嗽起来:#34;准卫瓘原爵致仕。繁昌公主...即日回宫。#34;最后的尾音消散在琉璃窗的雨声中,杨珧袖中的金跳脱闪过冷光。
子夜时分,卫瓘书房弥漫着绢帛焦糊味。老司空颤抖着将信札投入火盆,杜预的绝笔信在火焰中卷曲:#34;杨骏欲断淮南粮道,伯玉速援陈仓...#34;
#34;父亲!#34;戴枷的卫宣突然闯入,举起血手:#34;狼头印边缘分明是新刻!#34;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膛,那里纹着杜预传授的#34;千机锁#34;暗记。
卫瓘老泪纵横,将邙山地图塞进儿子衣襟:#34;去找王濬旧部...#34;话音未落,府外传来甲胄撞击声。父子相视的刹那,卫宣扯断父亲半截冠缨,金线在火光中如断肠丝。
十日后雨夜,金墉城石室的水滴声与卫宣的咳血声交织。他蘸血在墙上画出完整#34;千机锁#34;纹样,与杜预棺中所留的符记完美契合。狱吏递来的雕漆食盒里,鹅肉泛着诡异的油光。
#34;杜公...学生悟了...#34;卫宣突然瞪大双眼,七窍流出黑血。沾血的玉带钩滚落墙角,刻着#34;宣#34;字的那面朝上。
太医令的朱笔在验状上悬了半刻钟,最终写下#34;瘵病#34;二字。有人看见黄门令的干儿子丑时初刻提着雕漆食盒离开。
卫宣死讯传入皇宫,繁昌公主痛不欲生:“无论卫宣如何,他终归是我的夫君。”
当繁昌公主拼命闯进杨府时,九翟冠上的东珠砸碎了青玉镇纸。杨骏踩着满地珍珠冷笑。
#34;本宫用这顶凤冠换驸马全尸。#34;公主解下九翟冠掷在地上。杨骏却用金错刀挑开她的披帛:#34;卫宣此刻已在乱葬岗喂了野狗。#34;
可怜金枝玉叶竟被奸臣欺压,自此坐守空帏,岂不可叹,可惜,可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