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救你只怕并非出于善心,而只是看重了你的利用价值,就像现在的我,我也是看重了你的本身价值,所以想要彻底挽救你,并且收归为我所用,我可以竭尽我所能地给予你优厚待遇。”
石勒继续循循善诱:“否则,如果你长期被关押于这种环境极端潮湿霉腐恶劣的牢狱之中,只怕不用多久,你就算铁打之躯,也会要生锈腐朽,是要扛不过去的,我希望你想清楚,为了陶家殉葬不值得的。“
孔豚也算是条汉子,此时仍很硬气:“你们害了我恩家,如今又要我投效你们,我实在良心上过不去自己这一关,转不过弯来,你们要杀要剐请便,我但求能够心安。”
“孔壮士,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也想不明白呢?当初你为什么活不下去,快要被饿死了?”石勒侃侃而谈,继续耐心劝解道。
“还不是这世道,这朝廷,这官府,这些地主恶霸……层层盘剥压迫我们这些广大穷苦老百姓,不给我们活路导致的。”
“但凡他们能够网开一面,稍许给我们一条生路,你我怎么可能要被冻饿至死的地步,又怎么可能会要聚啸造反?”
“陶家为什么要救活你?因为你们只是想要豢养你当他们的打手苦力,当他们的一条走狗,因为你有着相当大的利用价值,仅此而已。”
“你真的完全没有必要良心放不下,何况你这么多年效忠于他们,甚至有过出生入死的为他们奉献,你已经尽了心力,也算是已经报了恩情,互相两不相欠了。”
孔豚被石勒说得有些意动了,他不傻,转念一想,知道石勒说的都是事实,很有道理。
何况大家都是最底层的穷苦人家出身,最是能够感同身受苦难艰辛,也对社会上层,对富人深埋心底的仇恨火种很容易被再次煽动点燃,同仇敌忾。
孔豚低埋下头,一个人陷入沉思,静静地思绪万千。
石勒观他情形,知道他已经开窍了,遂也不去打扰他,让他自己去彻底想明白。
良久,孔豚终于猛地抬起了头,眼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纳罕问道:“石二当家的,你真愿意亲自吸纳我,重用我,亲信我?”
“孔壮士,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也是深惜你之才,定要将你留在身边,贴身亲信重用,”石勒呵呵一笑,答应下来。
“毕竟人才难得啊,以后有机会升迁,我也必定会第一时间鼎力相助,大力提携,玉成其美!”
孔豚听了报以会心一笑:“投桃该当报李,二当家于我有知遇之恩,我一定终身不忘。”
“好,左右来人,立即给孔壮士去镣铐枷锁,今日我手下又收得一员心腹大将,心里高兴,再整上一顿美酒佳肴来,我要与孔壮士一起喝个尽兴。”
说罢,石勒衣袂一拂,便站立起来,走到了孔琢身前,抬手将他从地上扶起。
与此同时,门前有两名石勒的侍卫亲兵听得石勒的命令,一个赶紧进房拿钥匙来解开孔豚身上的枷锁,另一个赶紧出去后厨通报。
待得镣铐枷锁尽去,孔豚立即朝石勒一个跪拜,行起了毕恭毕敬的参拜大礼:“二当家的在上,请受我孔豚一拜,日后誓死追随二当家的。”
果然是不打不相识,不是冤家不聚头,冥冥中似乎早已注定。
此二人的主从属性,逃不过宿命定律,孔豚是石勒最初拉起来的十八骑土匪之一,如今更是合该汇聚在一起。
“孔豚,无需多礼。日后我自会证明你今日的选择没错,定要带你飞黄腾达,不留遗憾!”
石勒飞快扶起了孔豚,一番安抚,又马上吩咐自己房里伺候的丫鬟赶紧带了孔豚下去清洗收拾,待重新更衣出来,二人再一起痛快畅饮。
孔豚点了点头,低头看视身上的装束,还不忘耸着鼻翼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实在太难堪了,便马不停蹄跟着石勒差遣下来的丫鬟径自先离去了。
那丫鬟带着孔豚出了门,走向侧边小径,显然并没有走正道门户。
他们从侧道走出去,跨过一道月亮门儿,刚刚拐到一株古拙的老松下,踏上旁边楼阁的石阶,到了楼阁门前,丫鬟推门带了孔豚进去。
里面檀香缭绕,一个椭圆大木澡盆摆在房屋后方,里面早已注满了热水,正在雾气氤氲,水面上还飘浮着一层玫瑰花瓣。
丫鬟来帮孔豚解衣,贴身伺候着沐浴。
……
翌日午后,石寒遣去出使陶家坞堡甯黑贼军的县丞郑则柱风急火燎地返回了。
并且他还不止一个人回来,在随从的簇拥下,同返的,还有石勒和秦王司马郁。
一起回了县衙,与早已翘首以盼,等待许久的石寒、王逊、王载众人马上展开一番密议。
当然,除了他们,还要外加一些零散留守县衙的吏员们,比喻包括石方、石超和石熙,以及其他的县衙胥吏。
除了王逊和王载是真正急李秀小姑娘之所急,内心万分焦躁之外,石寒等众人不过是在尽力配合演戏。
毕竟这都是石寒他一手导演的又一出双簧,只将王逊和王载这干不知实情,乍然到来的外来人员蒙在鼓里。
没有人是傻子,只要在县中待得久了,慢慢了解熟悉情况之后,便能察觉异常,也难保王逊和王载不会识破石寒的诡诈机心。
作为四品高官的翼州将军,王逊率领五千州兵而来,居然被甯黑这伙地方贼匪给压到头上,打得丢盔弃甲,大败亏输,几致全军覆没,他心中怎能甘心服气?
再者,他也怕啊,现在不过只剩下二千多残兵败将,兵寡力弱,倘若万一被贼匪袭来,县城能不能守得住都是一个未知数。
被贼军打破了县城,大家还有活路么?
这还是其次,最最令人担忧的是翼州刺史李毅之女李秀这个小姑娘现在身陷贼军之中,时刻令人鱼骨梗喉。
王逊也是进退两难,内外交困,更是无脸回州治信都向李使君交待啊。
王载更加不用说,表现得更是不堪,他本身就是翼州刺史李毅的心腹亲信。
李毅令他出征,也是出于让他随军肩负护卫李秀安危职责的考量。
然而这次,他却彻底失职,还让李秀失事了。
王载内心急于热锅上的蚂蚁,估计昨晚一夜都没有睡好,倍受煎熬。
因为他今天气色实在太差,脸色很憔悴。
原本王逊、王载都以豪门高士自居,根本不将石寒这等小小的县令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