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近来有无数的烦心事,足以浇灭赵璟寅这青年的一腔热血。
他是带出了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后来又遵照赵世雍的理想整饬民风。可军人好斗,商人逐利,文人要吹牛,农民要种地,那些都是写在骨子里的东西。
内战一旦结束,国家面临的矛盾和打仗之前没区别。有军功的成了新豪强,老贵族依然什么都往自己的兜里揣,揣着揣着又扯起头花来。人人盯着赵璟寅看,看他支持哪边,倒向哪边,随时准备非暴力不合作。
赵璟寅固然靠他的小小智囊团每日深思熟虑为他出谋划策,他还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越是身在其中,越满眼都是重重迷雾。
谢徇回来,像把赵璟寅的魂魄从那无尽的迷雾中抽了出来。
“……可怜……”谢徇躺在床上,搂着昏睡的赵璟寅嘀咕,“……在这种地方做皇帝才叫苦差事,父皇那边实在容易多了……”
或许因为身处中原要地,哪怕是这样的苦差事,还要火上浇油,面临更加严酷的威胁。
朱涯国人跃跃欲试,要渡江来占领更肥沃宜居的土地。这情报耽误不得,谢徇当然第一时间就告诉了赵璟寅,说完又不忍心看他心烦,总之先把人哄睡。
天大的事也得睡觉。
赵璟寅睡不踏实,后来半醒,发现自己紧紧抓着谢徇的手,怕弄疼他,赶紧松开了。谢徇倒是不太在乎。
“做噩梦了?”问。
赵璟寅摇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都回来了,我还有什么梦称得上噩梦?”
说得谢徇又小脸发热。每次他错觉赵璟寅被位置和责任逼得向赵世雍靠拢之时,这家伙就靠他那天下独一份的惊人的坦率表明他是赵璟寅。
夜沉似水,白日里积下来的一点雪花还未融化,带着些微凉意的风从窗棂中泄进来。谢徇微微打了个寒战。
赵璟寅把他抱过去。谢徇抬起头端详他那仍有几分久经沙场的决绝的、神采飞扬的面孔,在这凄清寒夜之中竟显得更轮廓分明,不由得伸出手慢慢描摹他的脸颊。
“怎么,又被我帅到了?”赵璟寅轻笑着问。
“哼,给你脸了。”谢徇拍拍他的脸蛋,“亲我。”
“光亲就够吗?”
“那当然是多多益善啦。”
“呸,成天多多益善,到时候身子做坏了又后悔。”赵璟寅捏着他的鼻尖,“那条蛇要吸你下半辈子精气,你正常一点。这么多人围着你打转,你还不珍惜珍惜自己的小命?”
“我当然怕死啦。”谢徇钻进他的怀里缩着,“……那就歇一晚,明天我帮你应付那些乱子去。”
“我没关系。”赵璟寅叹道,“只要我在一天,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只是别给我哥和孩子们埋下隐患就好。”
谢徇双臂环着赵璟寅,一点一点揉他僵硬的后背,若有所思:“……我以前啊,很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离开。家里碰到什么大事,她一定会伸出援手。可平日,她绝不在父亲的身边呆着。现在连皇后都不肯回来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母亲是个顶有智慧的人。”
“不止是她呢。”谢徇歪着头,“人若习惯了世事终与自己没什么关系,那就习惯了。我在那边是世子,或许还能叫个皇子,我不能真正抛弃那边的苦难。可我在你这里做个不招人待见的外国人却简单得多。”
“……现在想来,家里是那副面貌,母亲不回来,父亲也不肯另立皇后,几个姨娘统统自己快活不惹是非,真真是父亲花了大力气管教。这等好事在世间却是偶然,想要再找一份都没有。只要看过去的建宣王府,便晓得光是一个主子懂事没有用,白白把自己耗死。”
“父亲登基已是他苦心经营折服臣民的结果,我肃国想要攻伐天下,天下百姓还未必肯搭理。有人生来便做奴才上了瘾,命里冲着要沉沦那朝廷的臭味无法自拔,为了欺凌别人的快活,宁可自己成天挨欺凌。……什么样的人但凡数目多了起来,你也管不了呢。正是这样的家伙天天上赶着往你的眼皮子底下钻,我才说抛头露面真是苦差事。”
赵璟寅光是听他说话,心里就舒坦多了。亲亲自然是少不了的,两个人像两头没脸没皮的动物靠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