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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沐朝熙挑眉,惊讶的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这铃铛里有蛊的?”
当年那事发生之时,只有她,承哥,以及马良玉在场,还有一人朦朦胧胧间她好似见过一面,是个偏阴柔些的男子,约莫是承哥的下属,绝不可能是沐允诺。
“陛下,臣的毒术师承江湖盛名已久的毒门祖师,又怎么会不清楚这东西的情况呢。”
沐允诺摸了摸沐朝熙耳后金铃,随即又自然的转移到沐朝熙的耳垂儿上,亲昵的不停的揉。
那肉肉的软软糯糯的手感,实在是令人不自觉的上瘾。
“啊,对,我总忘。”沐朝熙拍拍头,:“你整天穿的人模狗样的,我总忘了你毒术很厉害的事儿,也不能怪我,实在是和你气质太不符了。”
沐朝熙说着,看了看沐允诺今天身上这身儿。
因为是出来玩儿,他没有穿那身寸布寸金的淡青云锦蟒袍,而是一件偏淡雅些的绸衣。
依旧是烟云般的淡青色,纯白的底色,淡青的外袍,上面用不同的青由浅及深勾出了几只细竹,缀在袍脚和广袖处,宛若一位温文尔雅谦和恭顺的君子,哪里能看得出和“毒术”二字沾边的东西?
沐允诺翘起来的嘴角僵了僵,看着面前这个小混蛋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随即气不过敲了她一个栗子。
“嗷!”沐朝熙捂头:“疼死了!”
“臣哪里人模狗样了?!”沐允诺自我怀疑,拽拽这儿抻抻那儿的,看着好像是当真了。
“我说着玩儿呢,”沐朝熙笑道,随即轻佻的勾了勾他的下巴,引来路过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
“丰神俊朗,丰神俊朗行了吧,我哥最帅了。”
沐允诺被勾了下巴也没什么羞恼气愤的情绪,许是被勾习惯了吧,他是一直知道沐朝熙有这轻佻的臭毛病的。从前常常会勾他几次,那时没见过这风流阵仗,还因此脸红了好久,以为自己是独一份,后来发现费律明也常被这样勾下巴,他才知道被这么对待哪里分人,不过是恶习罢了。
“耳坠呢,我看看。”
沐允诺依言从衣袖里拿出来。
“还不错,做工挺精细的。”沐朝熙把手抬起来对着路边刚刚支起的灯笼,细细端详。
“想不到这路边摊子上也能这么不错的首饰,还蛮衬熙儿你的。”
沐朝熙拿在手里在耳边比量了一下,正巧街边也有卖黄铜小镜子的,她随手在摊位上拿了一个,细细看了,还真是挺好看。
银丝穿的琳琅珠子细细碎碎的挂在玉环上,轻晃时碰撞出脆响。翠绿的颜色衬在沐朝熙瓷白的耳垂儿旁,宛若凝玉流翠,如同碧波点点的一汪清泉。
卖铜镜的老板正要不乐意,沐允诺一个银珠子扔过来,立马闭嘴了。
“可惜陛下带不了耳饰,还是别看了,我再给你买别的,簪子怎么样,我们去这家店看看。”
“没关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沐允诺好像一直兴趣盎然似的,看上去比沐朝熙还兴奋。话没说完便又要拉着她去另一家首饰店。
“这对儿耳坠就挺好的,回去我再找人给我打一对儿耳洞。现在就先别逛了,我饿了。”沐朝熙说着,拉沐允诺回来,朝不远处的荣辉楼走。
逛了好半天了,该去吃大餐了。
沐允诺默不吭声的跟着,明显是有些心事,沐朝熙心里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暗叹一口气,道:“想问就问吧,没什么不能说的。”
“臣虽知道这是蛊,却对豸族这蛊并不是很了解,陛下如此重视这蛊,片刻不离身,甚至宁愿忍痛去另打耳洞都不愿摘,究竟是为何?能否告诉臣?”边走,沐允诺斟酌了词道。
沐朝熙默了默,良久,快到荣辉楼的时候,她才再开口。
“我也不咋知道,不过承哥他不让我摘,说是会伤及性命。”沐朝熙深沉道,不知是因为在撒谎,还是因为提起沐允承,话语里总透着几分别样的沉重。
沐允诺面色一暗,不再言语,默默跟着沐朝熙走。两人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僵,仍旧是因为那个两人共同忌讳的那个人,三年过去了如今也仍旧是两人心中的坎儿,真可谓阴魂不散。
“贵客里边儿请!”
荣辉楼前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三大层的荣辉楼四处扯红绸挂彩灯笼,一大排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迎接各位顾客进门,不论达官显贵还是普通人家,开门营业接的是四海客,倒是没什么狗眼看人低之辈,这点做得倒是不错。沐朝熙暗暗点头,想来这荣辉楼的老板定式位聪明人,且背景不小啊,就是不知道是朝中的哪一位了。
沐朝熙正要走到荣辉楼前的时候,远处忽闻嘈杂声,一架马车横冲直撞而来,拥挤的百姓瞬间朝着道路两边躲闪,无数人被碰伤,正主却仍旧毫不在意,不停歇的朝这边赶来。
沐朝熙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慢慢靠近的豪华车驾,以及明晃晃挂在上面的象征天安皇室的龙凤徽,揣测这马车里坐着的是哪个
', ' ')('傻叉这么给她丢人。
车驾很快停下,在荣辉楼前扫出一大片空地,驾车小厮蛮横霸道的拿马鞭轰赶着他们这些所谓贱民,另一个小厮则迅速跪下身去,以背为凳用最卑微的姿态迎接车驾里那人下车。
路上的百姓数之不尽,许是人多壮的胆子,不少人窃窃私语着咒骂马车中人仗势欺人,其中刚刚被撞伤的不在少数,话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可也有些有见识的,认出了那盘龙卧凤的嚣张徽印,禁声不语,还连连朝后退去。
直到那车驾中人掀开了帘,一只玉手轻挑,漫不经心探出头来,才将将令满街百姓噤了声。百姓们齐齐震撼,大概没想到那般跋扈的竟是这样一位漂亮人。
那的确是一张极漂亮的脸,明眸皓齿细长眉丹凤眼,精致的妆容勾出三两魅惑,凝霜似的淡紫长裙轻纱翻飞,勾出细腰长腿,举手投足尽是风情。
那人搭了小厮的手下了马车,却不急着进这荣辉楼的门,站在门口不动弹。面上冷若冰霜,端的是一派睥睨众人的做派。
整条街一时气氛压抑极了,哪里还似刚刚那般热闹光景。
沐朝熙皱着眉,对眼前这个女人摆谱的样子有点儿膈应。
但是她现在也只是噤声,见没有伤的太重的百姓也懒得站出来管她。只默默站在一旁盼着这个女的摆好了谱,进了那荣辉楼了事,别耽误她吃大餐的时间。
一直吵闹的街道猛地一下安静下来,很快便将荣辉楼里的管事引来了,那人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下巴上续着点儿小胡子,颇有些学究的气质。
一出荣辉楼,打眼便见着车驾上那明晃晃地龙凤徽,管事眯了眯眼睛,深知这女人得罪不得,迫不得已也只能弯腰行礼。
“不知阁下是宫中的哪位贵人,前来荣辉楼捧场实在是我荣辉楼三生有幸啊!”
嗯~是个刚正不阿的,要是那趋炎附势的狗腿子,看了那龙凤徽早跪下了,哪里管的上来人是谁。
“大胆!这位可是陛下的姐姐朝霞长公主,尔等还不跪拜行礼!”那架马车的小厮看着便是个惯会狗仗人势的东西,见沐朝霞站在原地不动弹,一看便知是在等着别人服软儿请她进去呢,连忙上前一步大喝。
皇室的公主,的确是要行礼的,那管事也不是什么刺儿头,弯了膝盖只能山呼了。
“草民拜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们荣辉楼虽说是接四方客,可真要遇上这样背景深厚的皇族,还真是做不到挺直了腰杆子将其与其他百姓一视同仁。
一阵山呼过后,身后的小二们也都反应过来似的,大声一同山呼着,带动着周围的百姓也都憋憋屈屈的跪下去,跟着山呼。
皇权大过天,不服又如何,受伤了又如何,该跪下认怂的时候也只能认怂,不然不知就会有什么样的灾祸降临到他们头上。那必是他们承担不起的。
沐朝熙瘪瘪嘴,对这个局面很是堵心。
因为那一大片一大片站的满满当当的百姓们这么一跪下去,一下子就把她和沐允诺显露出来了,鹤立鸡群的站在那。这下好了,就算沐朝霞是个瞎哒眼,都能一眼看见他们俩。
唉,沐朝熙叹气。
今儿这顿大餐怕是吃不那么舒服了。
沐朝霞冷哼一声,心中总算舒服了些,微翘丰唇正要抬步进那荣辉楼,便见角落里还有两人格外例外的站在那里。
她先是一眼认出了毫不作伪装的沐允诺,惊了一惊,心道皇兄不去陪那狗皇帝怎么居然也有走出宫门的一天?!而且还是来这人声鼎沸的荣辉楼凑热闹?!
正疑惑着,忽而目光一转,看见了站在沐允诺旁边,被沐允诺整个抱在怀里的女子,那女子长的是真的不咋地,粗眉毛厚嘴唇还有一个大痦子,说不上巨丑也绝对是那种不想让人看第二眼的。
沐允诺抱着她?!这场面实在太古怪了。
事到如今,沐朝霞不去仔细瞅那张脸都不行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丑女人不是那和她一起住在宫里,和她一起担着公主的名号,却因为命好一步登天当了皇帝的沐朝熙吗?!
小婊砸!
沐朝霞眯了眯细长的眼,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好好欺负欺负这位皇帝陛下,随即觉得就这么得罪了她自己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只能打消念头,转头不再理会。
这种时候她要是提了沐朝熙,风头便又要被抢走了,还是让这两个“贱民”体会一下她公主殿下的大度的好。
沐朝霞如是想,随即正想轻启檀口唤句平身,便听身边这个空有背景没有脑子的小厮大喝:“大胆贱民!这位可是公主殿下!还不快跪下行礼!”
青林王殿下天人之姿久负盛名,奈何藏于深宫,坊间流传的画像寥寥几笔根本不曾绘出其传神之处。更遑论从未有百姓见过当朝皇帝的尊荣,更是没那胆量绘制她的画像,那整天只在公主府马厩转悠的小厮自然是认不出的。
可这一
', ' ')('声吼可算是把两人喊出了名了,方圆百里只要有眼睛的敢抬头的,没一个不是趁机使劲儿端详两个胆大的“贱民”究竟是谁。
啧啧啧,这贱民长的可不差,穿的也华贵极了,不贱呐!
就是这旁边一席墨衣,发上只简单冠了个墨玉簪的女子站在他旁边实在是不太搭调了,咦!还是被他搂在怀里!
……这女子一定很有钱!除此之外,众人根本不作他想。
沐朝霞额头冒青筋,要是眼神儿能杀人那小厮现在就已经血溅当场了。
这下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了。不然让这个死女人抓住了把柄,他日她在宫中的好日子约莫也要到头了。
“朝霞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兄,皇兄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言一出,满街具惊。刚刚说话的小厮也噤了声一脸的食了屎的表情。既而双膝跪地,跟着自家主子一起跪在地上,一个头磕在地上。
沐朝熙无奈的只能受了这礼,忽而想起自己脸上还带着妆呢,她可不想明日满大街都是自己貌丑,脸上有大痣的画像。
于是连忙回头埋进沐允诺怀里,掏出他的手绢儿一顿猛擦。
沐允诺低头瞥了一眼,抿嘴憋笑,顺便不忘了帮她挡好。
不一会儿功夫,那惹人厌的妆便被擦了个干净,沐允诺看着舒心极了,一时间看那沐朝霞的目光都没那么冰冷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青林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噤若寒蝉的大声山呼。公主可不比皇帝,他们含含糊糊不情不愿的贺声礼,仗着声音大也不会被人说什么。
但那可是皇帝!那可马虎不得,山呼声要是有一点儿不真心实意被这位主听出来,那可就是要掉脑袋的!
虽是在天子脚下,但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皇帝,山呼后众人哆哆嗦嗦的,也不范有胆儿大的抬了头,见了那一直存在于传说当中,酷爱墨衣,懒于朝政,生性荒淫却又残忍狠毒,弑父杀兄继承皇位的十三公主,太上皇的幺女,先帝的幺妹,如今天安皇朝的主人,女帝陛下。
这么一看……真的是好美啊,比之刚刚那个什么公主没得比不是一点儿半点,只不过约莫是因为年纪小,显得多了点儿稚嫩罢了。尤其是没了那大痦子大厚嘴唇大粗眉毛之后,整个人都透着几分慵懒的轻佻,是个满是别样韵味的小丫头。若是单看皇帝其人而不在意她的身份,倒是个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的女子,哪里如传闻所说那般吓人了。
沐朝熙回眸时,正对上沐朝霞意蕴复杂的眼神,和满街山呼,她朝着荣辉楼里头瞥了一眼,不出所料,唱歌跳舞的不唱跳了,全跪下来行礼了。吃饭喝酒聊天的不吃了,也全都跪下来行礼了,整齐划一的令人觉得心里都有点儿愧疚。
可打扰人家吃饭已成事实,沐朝熙迫不得已还是要把逼装下去。
首当其冲要说的,当然是我们娇纵蛮横的朝霞公主!
“皇姐架马车出来玩儿便出来玩儿,干嘛非要将那徽挂上,丢了朕的脸朕该找谁说理去。”
一张嘴,便是不留情面。沐朝熙本来跟这个一年到头看不见一面的姐姐没啥瓜葛,但是就冲她今日那娇纵的仿佛姓了沐便是有她撑腰可以为所欲为的德行,怎么也要杀杀她的气焰。
沐朝霞显然没想到她会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脸一下子僵住了,长久以来没人给她吃过这么大的瘪,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嘴。
“荣辉楼开张自然好,但可不是开来给权贵们应酬用的,有些礼得守,但一家酒楼有规格有制度,也同样由不得人随意践踏。”
沐朝熙淡淡说着,那总管就跪在她不远处,听着她的话似有些惊讶,想抬头看上一眼又想起不能直视龙颜,只好低声应了句“是”。
“陛下国事繁忙,不曾想朝霞还有机会能在荣辉楼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沐朝霞跪在地上,似是终于斟酌好了词儿反击,迫不及待开口:“不过那申河一带的水灾不知解决了么,可真是令人担忧呢。”
说着,手里的手帕还在眼下抚了抚,似是极伤心似的。
沐朝熙倒还真是没想到沐朝霞居然会如此大胆,安安静静听训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还嘴?!沐允诺同样也没想到,眼神冷了冷,对这个往日惯会在他面前讨巧卖乖的妹妹好似如今才初初认识似的。
沐朝熙眯着眼睛看她演戏,不言不语,不知在想什么。沐允诺皱眉看着沐朝霞作死,全然是没有劝阻的意思,手边银针却是一直在准备着,什么时候把这个蠢妹妹扎晕了了事,省的再说下去就把自己坑死。
“朝霞深处后宫,自是不懂这些的,陛下都来这荣辉楼凑热闹了,想必那水患也已经解决了吧,真是万幸。”
说罢,还矫揉造作的拍了拍胸口。
沐朝熙眯眼看着她良久,沐朝霞都大着胆子回视她,似是对她极其不屑似的,端的是一派为民请愿刚正不阿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架马车撞人的不是她呢。
两人都不说话,百姓们便开
', ' ')('始耐不住的窃窃私语了起来,申河水患的事儿闹得大,都御城天子脚下的百姓们多少也都会知道一点儿,如今听来,倒是皇帝的不作为了。
水患据说已经死了很多人,皇帝不派人去管就算了,如今反倒悠哉悠哉的来吃什么饭,真真是世态炎凉命如草芥啊!
讨论声渐渐大了起来,沐允诺皱了皱眉,摸了摸胸口一物,时刻准备着将其放出,召来就近的护卫救驾,将百姓镇压,护送皇帝回宫。
既然是带沐朝熙出来玩儿,他又怎么会不做些打算呢,早在沐允恩下午做出那件蠢事儿之后,他便顺路去办了,这街上看上去其乐融融风平浪静,实则每个街口每个角落都站着不少守卫手握长刀随时待命。
只要他们一遇到危险,随时出动将对方绞杀。
沐允诺掏出那信号弹,正打算抬手,却突然被旁边的人拦下了。
沐朝熙一把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从袋子里拿了个栗子好整以暇的剥开放进嘴里,低头轻笑:“呵呵,皇姐还真是有闲心,关心这些有的没的,不知自己的终身大事又准备的怎么样了?”
只一句,沐朝霞脸色刹白,连那妖娆的妆容都遮不住。
“前阵子是哪个族群来着,啧,记不大清了,说是他们族的王子听闻了我们朝霞公主的盛名,认为这样的女子才配得起他未来王后的身份,要来迎娶呢,朕这阵子也一直在斟酌,那一族的王子出手大方,进献的马匹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啊,这要是真的换来,那朕自然是欣喜的,只是朕又有点儿舍不得,你说我这如花似玉的姐姐就这么跑去那游牧族群里过活,可怎么适应呢。”
是沐朝霞大意了,只记得图一时嘴快却忘记了对方的身份,是整整压自己一头的皇帝,也就是说,她那终究要决定的婚嫁和后半辈子的命运,其实全全都是掌握在面前这个女人手里。
沐朝霞一时吓傻了,她不得不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约莫沐朝熙将她嫁给一个身无分文奇丑无比的乞丐,也不会有任何人站出来替她阻止。因为对方,是天安的最高统治者,这个国家的皇帝。
“万一给折腾死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再把马要回去。”沐朝熙弯腰,凑近她面前低声说。嘴角邪佞的笑映在沐朝霞眼里如同魔鬼,叫嚣着想要了她的命。
她一时瘫坐在地,无力感一瞬到达了顶点,嘴唇哆嗦着不知该说什么。
沐朝熙翻个白眼不想再理她。这种女人她都不屑对付,吓唬两句便败下阵去,没劲。
“救灾抢险的队伍本来今天就要出发了,奈何大司马身体实在不适,却又坚持要自己领兵,朕心中感叹大司马爱民如子,也不好不答应,所以只能再拖一天了。唉,大司马啊,大司马哟~”
两声感叹,不知是叹他爱民如子还是在叹他偏激固执,留给人无限遐想。沐朝熙边说着,抬步朝着荣辉楼里面走去。沐允诺紧随其后,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小丫头,够狠,这一个耽搁救灾抢险的屎盆子扣到戚长庚头上,不仅把自己摘干净了还让戚长庚更加臭名昭着,真真是好计策。
这两句话何其有用,沐允诺离开的时候还听见旁边的百姓跪着讨论,说那大司马有毛病,都病了还闲得蛋疼非要救灾去干啥,耽误事儿!也不怕死在半道上?!
“都起吧,随意些,就当朕不存在好了。”万籁俱寂中,沐朝熙挥着袖子独自登高,往顶楼上包间走。这一路并不顺利,走近了她才知道,走廊里愣是也有就近跪在地上行礼的人。当她路过的时候还都纷纷抖得跟筛子似的,好像她一不高兴就要把他们吃了似的。整的沐朝熙很无奈,在心里又把那个沐朝霞骂了一遍。
“个傻逼女的,吃饱了撑的吧怼老子,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关了包厢门,沐朝熙彻底肆无忌惮了,趴在桌子上大骂特骂。
“哥,你这后宫管的不行啊,这又是自荐枕席的皇子又是脑子有泡的公主的,再这样下去,这老沐家不就要毁了么?!”
“陛下教训的是,是臣的错。”沐允诺满脸笑意看着她耍小脾气,老老实实的听着,随即不忘调戏一句:“臣所管后宫,想来是陛下理解错了,臣所想管的不过是陛下一人的后宫,所负责的不过是将陛下护好不让任何不长眼的男子接近,除此之外,臣想来没那个义务去管他们。”
沐朝熙一脸“小样,就你会说”的表情,嘴上却不饶人:“那沐朝霞暂且不说,沐允恩可是你当初从朕手底下救出来的,这你也不管?”
“好吧,这姑且算臣疏忽,以后臣会尽心教导他的。”
沐朝熙翻白眼,什么叫姑且算啊,那就是你的疏忽。
“不过相比于沐允恩,臣还有更想管的,就是不知陛下可否给臣以恩赐了。”沐允诺走过来,单膝跪在沐朝熙身前,双手向前环住她的腰道。
“什么恩赐?”沐朝熙一时没转过弯。
“陛下什么时候能赐臣以子嗣呢,臣定会好好管教陛下与臣的孩子的。”
沐允诺身体前倾,将脸贴在沐朝熙不盈一握的
', ' ')('腰间,闭目时的表情却不见幸福,反而是试探和早知结局的痛苦更多一些。
沐朝熙手抖了抖,垂了眉眼看着他头顶的青玉冠,以及直垂如瀑的黑发。
其实心里是有些恼恨的。
沐允诺实在逼的她太紧了,自今早她与他说出那样非此即彼的绝情话之后,他好像极度接受不了一般,极力的想打消这一切,用一种浅显又诱人的幸福去覆盖痛苦,诱惑她放下一切与他在一起,那种什么都不顾致死缠绵也不愿放手的偏执,渐渐形成了枷锁,卡在她的脖子上,令她窒息。
“皇兄,你我至亲,生的孩子会变残疾的。”
但是沐朝熙狠不下心了。这个男人太爱她了,她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装作看不见,一股脑拒绝他的爱了。
沐允诺眼睛亮了亮,让他惊喜的并非沐朝熙所说的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话,而是她言语里没有一棒子打死的可能性。
他的确是怕极了,早晨龙床上的那番话太真,真到他无力反驳,痛苦又生怕最终也只能等其变成残酷的现实。
所以他慌了,他趁着沐朝熙心软,趁着窥探出的她心中的那点儿对他的心疼,逼迫她,强迫她,让她给他希望,让她告诉自己。
还有可能的,有的,虽然小,但是至少有不是吗?
“臣会想办法的,只要陛下心悦于臣,无论如何,臣都能想出办法来。”
那一刻,沐允诺笑得像个孩子似的,那是真的开怀,不似往日吝啬的只勾勾唇那么简单。
沐朝熙也笑了,调皮的伸出一支手指戳他的脑门。
可心里呢?那颗裹满糖衣的毒药又出现了,像炸弹一样爆开,五脏六腑都粘上了苦味,灼烧的她生疼。
*
有钱能使鬼推磨,荣辉楼里人满为患,沐允诺却愣是在顶楼订了一间位置最好的包间,大餐上齐,沐朝熙大快朵颐着,推开窗便是游船无数,雕镂画舫热闹非凡的护城河。
护城河里,画舫之上,船与船相连,身穿华丽服饰的才子佳人缓步轻舞,用词句,歌声,舞步,渐渐勾勒出一个个或凄美,或欢快的故事。
护城河畔的百姓们看的津津有味,不时鼓掌叫好,有些过于激动的,还朝着船上扔东西,或花或铜币或香囊,将气氛烘托到了极点。
荣辉楼上约莫是因为沐朝熙的原因,一开始并不是很热闹,整个楼都静悄悄的,有点儿安静的诡异。
过了不一会儿约莫是客人逐渐多了起来,楼里的客人也都被外面的百姓带动了,逐渐热闹开了。
沐朝熙原本还有点儿担心自己在这里会扰了不少人开心,听到人声逐渐鼎沸,才算安下心来,开开心心的看表演。
“哇。”沐朝熙发出没见识的惊叹,沐允诺把她抱在怀里,两人头挨头的看着外面的美景,听着曲,品着歌舞,时不时的沐朝熙还会抬手喂他几口风味独佳的饭菜,沐允诺看着她白皙的脸庞和亮晶晶的眼睛,醉的一时心都化了。
前半生奔波劳碌受尽苦楚,所求的那所有求而不得,约莫只是为了这一刻吧。
*
吃饱喝足,又凑了一场这么盛大的热闹,沐朝熙觉得今天一天都圆满了。回宫的路上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她哼着歌,牵着沐允诺的手,转过一个又一个已经寂静无人的街道,在漆黑的夜色里,微不足道的月光下,两个人却都是温暖的。沐允诺能感受到那种一直以来包裹在他周身的温暖,而那些温暖,全全是来自于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的。
人世间所求实在有太多选择,沐允诺独独选了最容易也最难实现的那个,那便是此刻能长久。
“陛下,我们先不回去。”还差一个路口的时候,沐允诺突然拉住了沐朝熙,沐朝熙疑惑回头看他,却见他脸上喜悦忽而褪去,换做了谨慎和挣扎。
“臣在带你去另一个地方怎么样?那里今天晚上也很热闹。”
“嗯?还有哪儿今天也开业吗?”沐朝熙看看沐允诺带着她拐向另一个路口,此时已接近宵禁,还能有什么地方这个点儿开业?
“陛下跟臣来就好了。”
沐允诺还在故意兜圈子,神神秘秘的。沐朝熙以为他还有什么惊喜想送给她,索性不再问,乖乖跟着往前走。
他们步履不快,一路走向大臣们居住的大片官邸中去,沐朝熙皱了皱眉,她不觉得这里会有什么惊喜可言。
终于,他们在一家张灯结彩的官邸门前停下了。
官邸大门紧闭,两侧挂着硕大的红灯笼,冷清却又比其他官邸多了几分喜气,颇为古怪。
沐允诺看了她一眼,随即搂了她的腰,纵身一跃,朝着高处的围墙顶端飞去。
沐朝熙已经断定他不是想给她惊喜了,至少这惊喜不是给她的。也许是给沐允诺自己的。而她要做的,只是在一旁做个见证者,见证沐允诺的喜悦,或者说,将沐允诺的喜悦推向更高。
因为那挂着红灯笼的官邸上方牌匾,赫然写着“武宣”两个大字。
', ' ')('“今日是刑部侍郎娶妾的日子,陛下既然是侍郎大人的朋友,理当前来表示祝贺。”
沐允诺说着,手心的力气逐渐收紧。这样的话语,连他自己都觉得冠冕堂皇。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旁边的沐朝熙,生怕在她脸上看到盛怒。
“刑部侍郎今日早朝便没来,许是从那时便在准备这些事宜,听说过门的小妾是他自小伴在左右的玩伴,过门仪式上马虎不得。”
沐允诺的声音逐渐低下来,因为他开始看不透沐朝熙脸上的表情了。沐朝熙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的,似冷眼旁观又似有些什么别的,不易察觉的情绪在氤氲。
他们来时已经不早了,费衡许是许久未何朋友聚酒,借着儿子娶妾的机会叫了几个亲朋好友坐在费律明庭院前面,一边喝一边提防费律明撂挑子不干新婚夜里跑了。
沐朝熙低头凝了凝那屋头的红烛豆灯,觉得呼吸有些憋闷,但要是说有什么情绪的话,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娶妾我自然是要恭喜的,走正门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来这儿?”
沐朝熙挑眉看了沐允诺一眼,整的他一愣。
陛下,没生气?
“这……刑部侍郎纳妾,未曾告知陛下,想必是不想让陛下知晓的,我们未得到主人家邀请,自然也不该走正门的。”
“他既然没邀请,那我们为什么要来呢?左右不过纳个妾,也劳烦不到朕,有这时间,回去睡觉不好么。”
沐朝熙到底是心气儿不顺,不知是因为沐允诺还是因为费律明,听着沐允诺一个劲儿为自己找说辞,下意识怼过去让他下不来台。
“但是毕竟是陛下的朋友啊,陛下就不好奇……为什么侍郎大人纳妾不告诉您吗?”
“那是人家的家事,朝堂上上百朝臣,我一个个都关心,累死我算了。”
“陛下……不介意侍郎大人纳妾吗?”沐允诺被逼的没了办法,只能给沐朝熙说了明白话,左右拐弯儿抹角说不过她,果断放弃。
“你是不是被醋泡了?”沐朝熙翻白眼:“我都说了跟费律明没关系了,你怎么还没完呢?”
沐允诺抿着唇,不知是不是自己真的杞人忧天了。
“朋友罢了,别说他娶妾了,他就是娶老婆,生孩子,生一窝都跟我没关系。顶多到时候随个礼。”
沐允诺看着沐朝熙那番随便的态度,心下终于安稳了些。
“陛下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还是说我得应景的在房顶上发个誓你才能信?”沐朝熙说着,手都抬起来了,双指并拢遥遥指天。
“不必不必!”沐允诺把她的手握住,终是安了心。
“得陛下厚爱,臣已欣喜到无以复加,不该再要求这许多的,只是臣实在嫉妒,嫉妒费大人同样得陛下厚爱,臣只是心中难安,还望陛下见谅。”
“嘁,”沐朝熙撇撇嘴,对沐允诺这样讨好的样子实在不适应,但眼底的喜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回去吧,朕困了。”
“是,臣这就带陛下回宫。”
“谁!”
两人还未有所动作,突闻大喝一声,在费律明的庭院中炸响。费衡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即使在家闲置多年,身上的功夫也丝毫没有耽搁。
沐朝熙和沐允诺两人声音低,絮絮叨叨说了好多都不带什么声响,人又是站在了两面高墙对角处的阴影里的,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们的身影。
可费衡愣是发现了,不仅发现了,而且非常准确的找到了他们的位置,精准的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本也不是什么心虚的事儿,大不了和费衡打声招呼再走也不迟,沐朝熙拉了沐允诺从阴影中走出来,在月光的照亮下渐渐显露身形。
“陛下?!”
费衡一声怪叫,显然没想到那藏在暗处的贼子会是她。
他的眼底划过复杂,却没再多说什么。
“哐当!”
因为还未等他张口,不远处的房门便突然被人从里面大力的推开了,有一人衣冠不整的走了出来,身上的暗红稠袍像极了喜服,扎眼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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