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10、
转眼新年已过十日,正月十三的风雪渐浓,宋瑜微的禁足虽已解除,明月殿却依旧冷清如故,门前连个闲话的宫人都无。他倒也乐得这份无人问津的自在,囚笼虽窄,尚余几分扑腾的余地。每日伴着书墨淡香,他翻卷研读,偶有思绪飘远,便会念及那些同在这茫茫后宫却不得相见之人。他有些心悸地察觉,那模糊的面容中,竟时常会浮现出一张少年风华绝代的脸——眉目如画,凤目含威,带着几分倦意与孤冷,屡屡让叫他指尖一颤,停了书页,失了心神。
这日午后,天上又飘起了细雪,寒风夹杂着雪花,纷舞在窗外,殿内炭盆的火光映得书案上一片昏黄。他的指尖正滑向书卷的页缝,蓦地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殿门吱呀一声,阿青推门而入,低声道:“君侍,宫里传话,淑妃今晨在碧宸宫早产,生了个小公主,如今太医们都还守在那儿,母女情形怕是不大好……”
闻言,他手指猛地一僵,书卷从指缝滑落,啪地轻响在案上。他倏然抬头,目光直刺阿青,声音低而急促:“早产?怎会如此?”他顿了顿,眉头紧蹙,追问道:“可是身子不适,还是旁的缘故?”阿青被他眼神震住,嗫嚅道:“奴才不知始末,只是听说太医们已经忙了一夜,旁的……旁的还不清楚。”
他目光沉下,片刻后又转向阿青,沉声道:“你去碧宸宫附近再探探消息,莫声张,若有异样速回报我。”
阿青应声退下,脚步渐远,殿内重归寂静。他立在窗前,凝望窗外飘雪,正沉思间,殿外又传来脚步声,一名内侍匆匆入内,宣道:“君侍,陛下旨意,淑妃早产,母女虚弱,陛下今起亲率后宫为淑妃与小公主斋戒祈福,三日之内,宫中皆需素服静心。”宋瑜微微怔,随即低声道:“知道了。”内侍退下,他却眉头更深,心中暗忖:她身体一向不好,也亏得宫中珍贵药物养着方能有孕,但这事背后……真就没有蹊跷了吗?
阿青半晌折返,低声道:“君侍,碧宸宫守得严,奴才只远远瞧见太医进出,旁的探不出。”他轻嗯一声,挥手让阿青退下,一时只觉黑云压城,竟是有些喘不上气来。
夜色渐浓,雪落无声,明月殿的灯火在风中摇曳。宋瑜微换上一袭素袍,立在殿门前,凝视院中一株红梅,枝头几朵残花在雪中颤巍巍绽放。他掌心微攥,终是下定决心,低声道:“宫禁森严,唯有如此一搏。”他暗忖:此去若被谁拦住问话,便咬死是陛下召见,无论如何也要闯这一遭。
他踏入院中,风雪扑面,袍角翻飞间,他伸手折下一枝红梅,花瓣沾着细雪,刺骨微凉。他攥紧梅花,转身隐入夜色,朝养心殿而去。宫道幽深,四下漆黑如墨,唯有远处巡卫提着的灯笼泛着几点昏黄,似鬼火般摇曳,风声低啸,雪花打在脸上生疼。他借着雪幕遮掩,步履轻快地避开耳目,袍摆扫过积雪,留下一串浅浅痕迹,转瞬被风雪掩埋。养心殿隐在暗影中,只殿前两盏宫灯映出一片微光,他悄然靠近,气息略促,心跳却沉稳如鼓。
守门内侍瞧见他身影,低声喝道:“何人深夜至此?”他上前一步,声低而稳:“明月殿宋瑜微,有要事求见陛下。”
将手中红梅递出,他续道:“烦请公公将此物传给陛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内侍接过梅花,皱眉打量他片刻,迟疑道:“君侍,这么晚了,陛下怕是早已歇下,您这时候求见……”他站定不动,任雪花落满肩头,唯余眼中一抹决然,低声道:“事关紧急,还望公公行个方便。若陛下怪罪,微臣绝不牵连公公。”内侍将梅花捏在手心,犹豫了片刻,见他神色平静而坚定,便无奈道:“罢了,既然君侍如此坚持,那待老奴进去通报试试。”说罢,转身入内通报。
片刻后,殿门轻响,方墨的身影步出。他目光冷淡地扫过宋瑜微,沉默片刻,只微微颔首,示意他跟上。他微顿,随即迈步,随方墨踏入养心殿。
殿内灯火昏黄,暖意微薄,皇帝端坐案前,身着一袭素白锦袍,袍边隐绣银丝暗纹,腰束玉带,清冷中透着几分孤艳。他手中正握着那枝红梅,指尖轻抚花瓣,眉眼间凝着,似若有所思。奏疏摊在案上,他抬眸瞥来,目光落在宋瑜微身上,声音低沉:“爱君这时候求见,是有要事?”那素袍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却仍美得惊心。他垂首,袍袖下的手指微紧,低声道:“回陛下,微臣是为碧宸宫而来。”他抬头,正对上那双凤目,冷静如故,却隐约透出一丝摇摇欲坠来。
皇帝唇角微勾,摆手让随侍全都离开,这才看向他,似笑非笑:“为碧宸宫?莫不是爱君想去探视旧日知交,特意深夜折梅,来求朕开恩?”
他心头一跳,但此时也顾不得皇帝误会,撩起袍摆,跪地叩首,低声道:“陛下长女,已是托生于无权无势的孤女之腹,如今更是娇弱无依,陛下初为人父,未得喜却先惊而恐,微臣……”他顿了顿,喉头微涩,接道:“微臣不敢有他意,只愿尽绵薄之力。”声音虽低,却字字沉稳,抬头时目光直视那双凤目,隐隐透出一丝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