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拿着都尉的令牌跑了吴县邓县两处驻训点,带来两千多雪夜盟的弟兄,已经散布在妙景山庄周遭,外头掠阵的是吴县跟着卑职驻训的副校张山,只等着庄子里发信号,他们便冲进来。”
沈确说着掏出一把弓弩,那上头绑着火药弹,打出去冒着红绿两色的彩烟。这东西叫做信弩,还是白璧成在松潘关发明的,打羟邦骑兵就是要快,用这个传递信号,比换几匹良马在戈壁生跑要强得多。
“只来了两千人吗?”傅柳不满意。
“能这么快赶到的,只有驻训吴县和邓县的府军,再远一点的,卑职已派了可靠的人快马通传,天亮前不到,明天也能赶到!”
“两千人,”傅柳看向白璧成,“够干什么的?”
没等白璧成回答,便听见院子里有人喝道:“站住了,干什么的!”紧接着一个破锣嗓子便答:“还问我干什么的!看看这都几更了,换值的人呢?都睡死了?要让白天的站一整夜吗?”
听到这,屋里的气氛紧张起来,沈确从蓝袍下抽出一把匕首来,握紧了撇在身后。
“兄弟,你这就不对了,”外头的校尉假装劝道,“庄主出了事,哪里还有换值不换值的?休息的一早就被叫出去了,今晚到处都要人,你就别想着睡觉啦!”
“到处都要人,又与我何干!”破锣嗓冷笑道,“老子到点下值,回来睡觉,瞧瞧谁敢拦着!”
他说着抬步就往廊下去,一起进来的三四个人也跟着走,校尉便急了,向左右施个眼色道:“兄弟,你且等等,再听我说句话!”
“等一等?有什么好等的?难道等庄主回魂吗?”
破锣嗓压根不听,直奔着白璧成栖身的正屋就来,外头的校尉见着不对,早已扑了上去,然而破锣嗓一行转身接了几招,便高声叫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有贼进庄子了!”
沈确听到这里,提着匕首便冲出去,三两下踢翻破锣嗓子,将银亮亮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道:“闭嘴!再喊先要你的命!”
“杀了我有什么用!”破锣嗓叫道,“丁头带着的人就在后面!他们马上就会过来,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傅柳在屋里听了,站起身冲出去,先喝一声:“关院门!”
守在门口的两个立即去关院门,然而没等门关实,外头的喊叫声已经过来,一片明晃晃的火把快速向小院冲过来。傅柳见状,闪身踢开东厢的门,喝道:“出来!打上门了!”
猫在东厢里的府军立即冲出来,拾了两根还算粗壮的木头抵住了门。
“墙头太矮,防着他们翻墙跳进来,”白璧成走出正屋道,“沿着墙根底下点火,不许他们进来!”
“霜玉将军白璧成在此!”傅柳打雷似地吼一声,“各将士还不听令!”
当兵打仗就图个能赢,能赢就是能活下来,哪个将军能带兵打胜仗,那在军中威信都是极高。听说站在院里的就是惊破羟邦胆的白璧成,那些个府军立即气焰高涨,一个个兴冲冲捡拾了柴草铺在墙下,又从厨房里找了香油淋上,再扔个火折子上去,不多时小院四周便腾起一道道火墙。
这里刚布置妥当,外头丁甲的护院已然冲到,他们不能翻墙进院,便在外头冲撞院门,把那两扇门撞得咣咣乱响,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第45章 月影成双
眼看院门要被撞开,院里十几二十个府军也不能抵挡冲即将进来的护院,傅柳急了起来,道:“将军!可否让外头等着的人进来!”
白璧成想,此时陶子贡未到,让调集庄外的府军冲进来,只能算作情急救人,若是等陶子贡带官兵把持了山庄,再叫府军进来,那就有谋反之嫌了。
山庄里多些自己人,总比赤手空拳任人碾杀的好,最坏的结果无非是陶子贡把白璧成和雪夜盟推作谋反,若是那样,不如咬 0 咬牙带着傅柳反出黔州就是,总之自己也活不了多少时日。
只是远在玉州的兄嫂要保不住了。
一想到兄嫂,白璧成冲动起来的血性又被生生压了下去,但他略略琢磨,仍然觉得这两千兵马是谈判的筹码,无论是与丁甲,或是与陶子贡。
“放他们进来,”白璧成咬牙道,“放信弩。”
沈确立即拔出信弩,冲着天放了一弩,随着尖锐哨音,带火药的弩箭急速升空,很快炸出一红一绿两色光球,妙景山庄暗沉的夜空被倏然照亮,院外撞门的节奏也缓了下来。
然而那两道光转瞬即逝,门外也只是犹豫了一下,随即发起更猛烈的攻势,隐隐能听到有护院在大叫:“他们叫人了!快!先把门撞开拿人!”
“傅柳!”白璧成低声道,“丁甲要的是我,现在我开门出去,你带沈确躲在角落里,你们穿着蓝袍,到时混在人群里出去接应人马,带他们到俪影楼。”
“我?”傅柳呆了呆,却道,“我不认得俪影楼。”
“沈确认的路!”白璧成拦住他的借口,“你不要推脱!两千府军进了庄无人接应,被人分而袭之固然是惨事,但若滥杀无辜,只怕会被陶子贡抓住辫子!”
傅柳深以为然,但又不放心白璧成只身去见丁甲,然而为难再三,也只得从牙缝里迸出个“是”字。白璧成想了想,又拽过含山道:“她跟你们去。”
“我不去!”含山立即反对,“我是跟着侯爷的,做什么跟他们去?”
白璧成流露些许温柔道:“你跟着傅柳,也有好吃好住,他点子多人脉广,帮你找到冷三秋也没问题。我现在要去见丁甲,这人连朝廷命官都敢杀,是铁了心犯事的,万一他对我也这样,你岂非饶上一条性命?”
“那我不管,我跟着你,”含山不听,“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些!”
她这时候任性,白璧成倒不知如何是好,反倒是沈确提醒道:“侯爷,这姑娘打扮不能跟我们混出去!就让她跟着您吧,您放心,我们一定从速赶到俪影楼!”
他话音刚落,远远地仿佛传来些喊杀声,想来是外头的府军在往山庄冲。
“把门撞开!”小院外又有人嘶声道,“把那个什么侯先拿下!拿下再说别的!”
“好吧,含山跟着我。”白璧成知道拖延不得了,“傅柳,你们找个地方躲好,见机行事。”
傅柳答应,带着沈确猫身去了。白璧成便走到门口,向堵门的府军道:“不挡了,开门。”
府军听令,哗得松了抵门的圆木,外头撞门的不提防,唉唷唷跌进来一团。府军立时站作一排,将白璧成挡在身后,外头的护院也让开一条路,仍然穿着白衣的丁甲慢慢走进小院。
他依旧身如铁塔,靠近人就带着一股压迫感,但与初见人时的谦卑不同,此时他的脸上浮着狰狞的快乐,看着叫人害怕。
“清平侯白璧成,”他笑着说,“白侯爷,你可真能躲,躲到地牢入口的小院子里,这地方韦之浩都没来过。”
“韦之浩为什么没来过?因为地牢是你带人偷偷修建的?”
“究竟是侯爷,果然聪明。”丁甲狞笑一声,“可聪明人总是活不长的,你知道吗?”
白璧成静了静,问:“丁甲,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口咬定白衣人是你吗?”
丁甲没吭声,仍旧挂着笑意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