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宗门内的弟子们都注意到了他们貌比神仙的周长老带回来了一个小孩子,都在背后猜这孩子的身份。
“不会是周长老的孩子吧?”
“胡说八道,周长老亡妻过世都多少年了,哪里会有这么小的孩子?肯定是新收的小徒弟。”
“那说不定是别人生的啊。”
“姓孙的,你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周长老贵为径路宗的开宗长老,武功高强,为人和善,风度翩翩,世间少有,他老人家收徒当然是精挑细选的,像你这样小肚鸡肠的,就是再嫉妒个一百年,也是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的。”
“你,你放屁!谁想当他徒弟了!”
“那是那是,你这样心高气傲的外门弟子怎么看得上周长老,哎呀,也不知是谁,见天缠着周长老门下的韩师弟,跟个狗皮膏药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小碗注意到了那些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探寻的目光,有些不适应,却只敢紧紧地抱住了师父的脖子。
周可雅怔了一下,转而安抚两声,“没事,别怕。”
只不过,两人到了住所后,却没见韩筠箬那皮猴子。
想来又到山里玩去了。
看天色不早了,大概不需多久便会回来,周可雅回来时在山下顺手买了些猪肉,小碗身体弱,小箬又跑来跑去的消耗大,还是要多吃肉食的。
小碗不敢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便只能跟着他,趴在灶台上,好奇地看他切切剁剁的,“师父,今天吃什么?”
“师父今天做红烧肉,想不想吃?”周可雅切好了配菜,洗过了手,顺便给小碗洗了个桃子,这才呼啦啦地拉起了风箱。
小碗捧着比自己手都大的桃子,闻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仿佛还能回忆起红烧肉的味道,连连点头,师父带他在镇子里吃过两次红烧肉,都可香可香了。
“那小碗一会儿就多吃点。”
周可雅笑着正打算说什么,就听到外面有喊声传来,“师父!师父!”是那小皮猴子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不过眨眼间,皮猴子便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厨房门口,身量比他走之前又涨了,足比小碗高出一个头去。
整个人仿佛一条刚从土里钻出来的泥鳅,脸上都东脏一块西脏一块的,就更别提身上的衣服了。周可雅失笑,这孩子也是疯惯了,“今日上哪儿野去了?弄成这样?”
皮猴子提鼻子嗅了两下,“红烧肉!”说罢才想起来回话,“我陪嘉儿去抓兔子了。”
这狗鼻子。
“这就是小师弟么?”皮猴子蹭的窜了过来,活把小碗吓了一跳,直往周可雅身后藏。
“别怕别怕。”周可雅连忙抱过了小碗,“这就是师父跟你说过的师兄。”可惜一点师兄样儿也没有。
皮猴子一伸手就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了一只皮毛刚长齐的小兔子,雪白的,毛茸茸的,不住地蹬腿,还大方的一摆手,“这是送你的!”这可是他回来时听师兄说师父带了小师弟,特意问嘉儿要的。
小碗瑟缩在周可雅怀里,最后还是周可雅接过来后才敢伸手去抱。
“这是小碗,过几日就是你正式的师弟了。”
“小碗?”皮猴子好奇地打量着,然后不解地发问,“为什么不叫大碗啊?”大碗听着多霸气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下算是把周可雅问住了。
小碗也抬头看了皮猴子一眼,然后若有所思,似乎被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跟师父低声嘟囔着,“我要叫大碗。”
周可雅突觉头疼,可要反对当下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只是挥手将皮猴子撵走了,“去去去,洗漱去。”
然后小碗就开始一边抱着小兔,一边跟在他屁股后面念叨,“师父,我要叫大碗。”
幸好红烧肉做出来后,轻易地就把小碗的注意力拐跑了。
叫什么大碗啊,难听死了……周可雅无语。
嘉儿她……
我……桃花谷……
周师兄……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
小碗跟好师兄,师父很快就回来了。
“师,咳咳……”剧烈的咳嗽声惊醒了趴在床边浅眠的身影。
很快便有人扶起了他的身子,点在几处穴道上却是毫无用处。
他勉强撑起精神来,打坐调息,身后的人也配合着调整了真气的灌输,直到体内混乱的真气被一丝一缕慢慢的理顺,咳嗽才终于停了下来,但相比于干涸的咽喉,还是后背的伤口更疼一些。
“碗碗。”师兄避开了他的伤处,扶住了他的肩头,语气焦急,却仍是压着声音,生怕吓到了他,“还难受么?”
他费力地摇头,忍着疼靠在了师兄怀里,“师兄。”迷糊地睁开眼看了一圈,却发现不是在山洞里,这是在什么地方?
空气里漂浮着清浅的花香,闻来有些熟悉。
他精神猛地一震,“桃花谷?”
“是,我们在医谷。”师兄拿起了放在床头的水壶,里面的水还温着,便倒了一杯,“你先喝口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艰难地将温水咽了下去,喉中仿佛不是流过了水去,倒像是吞下了刀片,疼的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饿么?有什么想吃的?”师兄关切地问,不问还不觉得,一问便肚子也绞痛了起来,但要挑个吃的,竟然很是想吃红烧肉。
“想吃,红烧肉。”他只艰难地吐了几个字。
韩筠箬刚想说红烧肉油腻腻的,碗碗睡了好几日醒来后最好还是吃些清淡的,但碗碗提要求,特别是病中的碗碗提要求,他一向是予取予求的。“好,那你歇一会儿,我去给你做。”
结果韩筠箬还没起身,碗碗便又后悔了,哼唧着不让他走。
“我这样陪着你,又该怎么去做红烧肉?”
碗碗不管,碗碗都要。
师兄当然要,红烧肉也要。
反正他无赖的时候多了去了,便厚脸皮地抱着师兄,还埋怨不给他吃东西。
师兄无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不然你先吃点别的?”
他脑子还有些糊涂,“吃什么?”
韩筠箬没答话,只是凑过了脸来,耍赖一般地冲着他吹气,他还没想到师兄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唇上便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他望着师兄,傻了一会儿,唇间被湿热的气息覆盖了片刻,才终于回过味来,师兄干了什么,紧跟着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他再厚脸皮,也是受不住师兄这样直白的攻击的。
最后,他被师兄塞回了被子里装死,而师兄则是步履轻快地离开房间。
大概是去做饭了。
也只能是去做饭了。
他想起师父了。
想起了师父的容貌,想起了师父的爱护,想起了他们师徒少得可怜的相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的师父,是这世间难得的好人。
他甚至想起了师父走前的事,想起了师父是为何而走的。
那一日,师兄照旧出去玩了,没有领着他,他便四处去找师父,最后见到了师父同那个女人在说话。
他对那个女人印象不深,但在拜师礼上见过一面,是常与师兄一处玩的嘉儿的阿娘,是径路宗的掌门夫人。
掌门夫人看见是他,便笑着向他招手,师父也示意他过去,他便跑过去紧紧抱住了师父的大腿。
“嘉儿她病情如何了?”师父摸着他的小脑瓜,轻声问着。
“我也正是为了此事来的。”掌门夫人柔和的面上添了一丝忧愁,“我想着再带她去桃花谷看看,上一帖药不知怎的,吃过了也不见什么起效。可我一人带着孩子怕路上不安全,此次还是要麻烦周师兄送我们一程。”
师父却没立刻答应,“掌门不是出关了?”
“你也知陆阑的脾性,他一向认为我大惊小怪,我同他提了,他也无甚反应的,再者,宗里事务繁多,他也不大能抽得出身来。”
师父沉吟片刻,还是点头了,“罢了,我送你们就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多谢周师兄了。”
“你我师出同门,有什么好谢的。”师父并不在意。
后来,掌门夫人便走了。
师父一把将他捞了起来,“怎么一个人?你师兄又撇下你出去野了?”
他便点点头。
“师父带你去打师兄的屁股。”
“打屁股。”
“对,打屁股!”师父笑着,还演示一般地拍了拍他的屁股。
然后师兄被打完屁股没两日,师父便走了。
这一走便是十五年,这一走便是天人永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师兄听着这些话,坐在那里久久未言。
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是握住了师兄的手。
师父出事不久,他便被人掳走,加之当时年纪太小,很多事都记不得了。这次鬼门关前的打转,也算是一桩好事,让他想起了很多不该遗忘的事。
师兄反攥住了他的手,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吃饭。”说罢,便将盘子里还滚烫浓香的红烧肉夹在了他碗里。
他到径路宗后吃的第一顿饭,便是红烧肉。
师兄和师父的手艺很不一样的,师父的红烧肉偏甜,而师兄的偏咸,两种都很好吃。
“既然当初,师父会离开径路宗,是为了护送余一珞和陆熹微到桃花谷,那么,陆熹微必然是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不然她也不会坚信其母是清白的。”
“那,我们要去找陆熹微么?”酒碗问着,他虽然伤势未愈,但外出行走已不成问题了。
师兄望了他一眼,转而摇头,“陆熹微既然做了徐箐左的棋子,这中的缘由,想来徐箐左也是清楚的。”
“不见得吧,徐箐左究竟要做什么,我们都不知道,陆熹微会对她这样推心置腹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师兄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只是那样皮笑肉不笑的,看得人有些瘆得慌,“陆熹微的女儿人在医谷,在徐箐左的手里,她自然什么都会说。再有,陆老爷子的死,必然与徐箐左脱不了干系,陆熹微口中的棋子,也不可全信,说不得是互相牵制,互相利用,又或者,根本就是一同合作,共做筹谋。”
“但我们对于陆熹微是否记得当年的事,还未有定论啊。”
师兄叹气,“我都不曾说过,你失踪后,我去找过陆熹微,在她房中,见到了师父的丹青画,若不是见过,若不是印象深刻,是画不出那样的丹青的。所以,她必然记得,且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师兄转身坐在了他身边,“碗碗,桃花剑的事已然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我们不好在医谷里坐以待毙,徐箐左的目的,一枝春的来历,甚至是师父的下落,都是未知数,还是要早些离开此处的。”
“挟持徐箐左并不难,难的是要她说实话。”
师兄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佩剑,微微皱眉,“一枝春,她是怎么同你说的?”
“那时你中毒,她要我为她做事换解药,但我不肯信她,她便给了我一枝春。”
师兄暗叹,碗碗也是好骗,徐箐左为的就是打造出新的桃花剑,一枝春是定然会给的。“对了,师兄,你最后一颗解药吃了么?”
师兄微愣,神情有些迷茫,他见状,顿时惶恐起来,“我去双吉派的时候,身上就带着解药,你在山洞的时候没有见到么?”
师兄的确没见过,可能是不慎掉了,但瞧着碗碗这样惊恐万分的模样,又不愿他为此分心,“你先别急,我不是没事么?”
“徐箐左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房门突然打开来,徐箐左端着药走了进来,笑颜温柔,“阿碗你找我?”
“解药呢?”碗碗不免气急败坏。
徐箐左却撇撇嘴,“你师兄又没死,后面的那些药,都是些使人昏睡的药。”
只是吃得多了,药效难免下降,不然韩筠箬也不会半路苏醒。
“你一惯会胡编乱造的,我怎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徐箐左脸色冷了冷,却没生气,“不管你信不信,韩筠箬都完好无损的站在你面前了,你的目的不是已然达到了么?你诚信,我也诚信,这样不就够了。”
“碗碗。”碗碗情绪激动,还想反驳,却被韩筠箬阻止了,“徐谷主,碗碗已醒了,我们明日便告辞了。”
“你们为何要走?”
“这便与你无关了。”
徐箐左轻笑,“你们想知道的事,我也可以告诉你们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韩筠箬一开始的确想从徐箐左这儿问出些什么,但现在已然不想了,“不必了,我不敢信你。”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韩筠箬只觉得好笑,“徐箐左,你口口声声说着没有恶意,却不曾做出相对应的事,你先是下毒威胁,逼着碗碗去杀人,或许这是计划的一环,无可避免,但双吉派一战,江湖上风言风语那样多,你难道不知道碗碗一人前去会性命垂危么?你当然知道,但是为了你的计划,碗碗的性命已然不在你考虑范围之内了。”
徐箐左咬了咬牙,很不服气,“难道阿碗的性命不是我努力救回来的么?”
“但在双吉派,你在很大程度上就已经放弃了救他。不论你事后如何努力的挽救,都不足以抵消你将碗碗的性命置之度外的行为,你不值得任何人的信任。”韩筠箬保护碗碗至今,于他而言什么都能忍,只有这件事不能,“我们从最初的见面,你便谎话连篇,不论你是为了什么,不论你是为了谁,我不在乎,但你这样的行止,用这样方式获得的东西,是否对得起你的良心!我师兄弟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同!”
徐箐左面色铁青,站了许久,才快步走了过去,摘下了墙上的一枝春,打算离去,被碗碗拦下了,“放下!”
“你们可以走,但一枝春你们不能带走。”徐箐左紧攥住剑鞘,丝毫不肯退让。
“凭什么,一枝春是我师父的佩剑,与你何干!”
“一枝春是我的!”徐箐左喊得再响,一个柔弱女子也是抢不过男人的。
他不愿与普通人动手,便只是抢回了一枝春,退回了师兄身边,没对徐箐左如何。酒碗略一拱手,“得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事已至此,多留无意,我二人便先告辞了。”他们本也没什么行李,闹成这样,就此离开对双方都好。
“你们不准走!”徐箐左不觉慌乱,“你们敢离开一步,我就将新桃花剑便是酒碗的事散布到整个江湖!”
可惜韩筠箬最恨这样的要挟,回头看她,眼神冰凉,“我在双吉派已然杀了不少人,为了碗碗,也不在乎以后会杀多少人,徐谷主请自便。”
徐箐左抿嘴,沉下了脸,“我可以带你们去见桃花剑。不,是周可雅。”
两人不由得一顿。
碗碗不禁拽了师兄的袖子,“师兄……”
韩筠箬却不信,只是握着碗碗的手,径自往前走着。
“忘川渡口,小舟载愁。”徐箐左略带颤抖的歌声传来,韩筠箬终于变了脸色,而身后的歌声却未停,缠绵缱绻,“楫划江流清波后,水悠悠。”
便是有人能得知这半阙词,却也无法得知该如何唱的。
除非是师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奈何桥走,莫饮汤头。明妆红烛合卺酒,谁白首。”
【引】
六月二十四日夜分梦范至能李知己以尤延之同
宋·陆游
露箬霜筠织短篷,飘然来往淡烟中。
偶经菱市寻溪友,却拣苹汀下钓筒。
白菡萏香初过雨,红蜻蜓弱不禁风。
吴中近事君知否?团扇家家画放翁。
筠箬yúnruò:只有念yún的时候才是竹子的意思。但大家都叫jūn箬,不用刻意改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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