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第十八章告别
雪一直下,厚重的浓云笼罩苍穹,雾霾积压,整座城市变成了散发化工味的毒气缸。
这是连续重度污染的第十四天。
秦璘十四天没有开窗了。他望着那轮浸泡在黄尘中的朝阳,望着模糊灰色的城市剪影,胸中一阵一阵犯吐意。
“咳、咳——”
秦璘的久嗽成了伴随他的痼疾,从秋天到冬天,一直没停过。他认为是老毛病,也没上心,只想着,等开春,雾霾散去,嗓子自然而然就好了。咳了这么久,头竟咳得疼起来,太阳穴胀痛。秦璘有气无力地在床上躺了两天,什么也没做。
秦璘本无故乡他乡的概念,但每当身体不适,便格外思念故乡的山水,生出些漂泊异客的慨叹。
故乡永远是干净清透的。天空很蓝,云很轻,午睡的时候,能在半梦半醒间听见楼下小贩的悠远叫卖。出城,湖河连缀,把手伸进水里,带出一串晶莹玲珑的水花,乐此不疲。冬季,树叶上结出薄薄的冰凝,一片一片摘下来,就是天然冰雕。树枝上的雾凇、梅花上的薄雪,含进口中,嚼了吃了也无妨。
秦璘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想着:要不回故乡住一段时间吧,那里空气好,或许养到开学病就能好起来,不必去医院折腾了。
想到这里,秦璘便开始收拾行李。他叠了几件衣服,在桌上选了两本喜欢的书,电脑、充电器、小猪……收着收着,窗外的乌鸦突然“哇哇”叫了两声。秦璘下意识往外看,乌鸦正往楼下飞去,秦璘便慢慢低下头,停了手里的动作。
秦璘还是舍不得离开艺术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咳咳——咳咳——咳——”
秦璘被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击跪在地,咳得满眼泪花。他眯起充血的眼,恨这座城,恨除了艺术家以外的一切。
“艺术家先生……咳……”虽然不知道艺术家在不在家,但秦璘还是再次站到了他家门前,并敲响了他的门。
艺术家开门了,西装领带,打扮得很整齐。他笑了笑:“进来吧。”
秦璘看呆了,脸红了,把准备的告别辞忘得一干二净,鬼使神差地进了屋,坐在了沙发上。
“早餐,一起吃吧。”艺术家把茶几上的包子推给秦璘。
秦璘抑制不住好奇心,问道:“艺术家,你今天要去哪里?”
“婚礼。”
秦璘心脏一紧,无措地看向艺术家。艺术家要结婚了?不对,艺术家没结婚吧。不对,艺术家应该是结婚了,或者已经离婚,说不定还有小孩了?秦璘这么一想,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艺术家的婚姻状况,他只是一直看着艺术家一个人居住,便默认艺术家单身且未婚。其实,秦璘只是在把脑子里为艺术家创造的美好设定填补到对方身上,他对艺术家的故事,根本一无所知。
秦璘忽然觉得自己对艺术家的爱,可悲又可笑,他引以为傲的勇敢代价,在别人看来只是飞蛾扑火般的愚蠢笑话。可是,秦璘无法控制自己是否爱一个人,无法从这无果的爱里抽身。只要艺术家稍微一笑,秦璘身上的利刺就会马上变成柔软的羽毛,那是秦璘从未奢求过的温柔。
在短暂的幻梦里,秦璘自甘堕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艺术家先生,你今天很帅气。”哪怕是叫他一声,秦璘的心里也能洋溢出快意。“我想亲你。”没等艺术家同意,秦璘就凑到了艺术家身边,啄了一下他的耳垂。
秦璘的指尖,正碰到艺术家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
这次,艺术家没生气。生气又怎样呢,就算死在艺术家手下,秦璘也是愿意的。他爱他啊,只爱他。
艺术家歪过头,看着秦璘笑了笑:“傻。”
秦璘笑了,露出一排小牙齿。秦璘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刻,大概就是刚才那一秒吧。这算是告别了。下午秦璘坐飞机回去的时候,想着艺术家,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我走啦,艺术家先生。”这次,秦璘说的是“走”,不是“回去”,也不是“上楼”。
“小傻子!”
秦璘红着脸,迅速掩上门跑上楼。倚在自家门背后,心脏才开始扑扑跳起来。
他绽开满足的笑容,笑得灿烂极了,连雾霾里的太阳也嫉妒他。
中午,秦璘收拾完毕,吃了些止咳药,提着行李离开。他小心翼翼地经过艺术家的门前,不让行李轮在台阶上砸出声响,也不知为什么,秦璘不想让艺术家知道自己走了。
外面天光涣散,残雪映霾,污染物的呛人味道席卷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小猪,快躲好。”秦璘把单肩包里的粉色玩偶猪摁进去,“我们出发了。”
出租车已经等候在楼下。
“师傅,去机场,T2航站楼。”坐稳后,秦璘才摘下口罩,把猪掏出来。他把小猪放在腿上,让它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前方。
司机用余光瞥见,笑道:“带了小河马呀。”
“是小猪。”秦璘笑了笑。
秦璘十分珍视这只巴掌大小的可爱粉猪,它跟了秦璘十几年,依然崭新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