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酒桌上找安宁喝酒,多少带点个人情绪。饭局开场前他也是在这里站着,而后看到他俩一起出现在饭店大门,不时谈笑,举止投足皆是默契,俨然一对登对璧人。季总指间掐着烟,心里突然烦躁。第二天一早,在等待签合同的安宁接到了顾高强的电话,语气兴奋:“安经理,合同晚点再签!均胜集团刚到B市成立分公司,需要光电设备,因着我的关系,季总说试试你们,合适的话直接和高盛一起签合同。财神爷上门,不要放过宰他们的机会啊!恭喜你们啦,安经理,哈哈哈!”顾高强刚好借口这个机会和季宴礼套近乎拉近关系,顺便卖安宁公司一个面子。何况安宁公司实行阶梯式优惠,如果这项目能成,能给他省不少费用,真是美滋滋啊!
当天晚上,顾高强就组局约了季宴礼和安宁一行人吃饭。饭局在顾高强的欢声笑语中进行。中国饭局离不开酒,饭局也叫酒局,饭局少不了喝酒。但喝着喝着,顾高强发现一个怪象:季宴礼只和安宁喝,周思仰又只找季宴礼喝。周思仰是中通科技的总经理,三十岁,年轻有为,是安宁的领导,也是安宁的护花使者。外界传闻他俩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再迟钝也能察觉出不对劲了,他眼观鼻,鼻观心,这老狐狸以他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迅速做出反应:他拿起酒杯和酒壶,径直往周思仰走去。
周思仰被支走后,周边只剩下安宁和季宴礼。季宴礼就只是敬她,也不为难她,她喝多少他喝多少。安宁喝到第五杯的时候,已经开始头晕。社会摸爬滚打这几年,她的酒量也略有进步,但还是喝不了快酒。
她甚至有点恍惚,仿佛这是两人单独相处约会的晚餐。她不想在季宴礼面前露怯,所以她没服软,一杯接一杯地喝。而且过去几年逆来顺受的相处,金钱加持下的身份、地位、气场上的压制,她对季宴礼还是有点本能的怵。故而这不服软中还带有点顺从。
安宁喝到第八杯的时候,周思仰终于得从顾高强处抽身出来。他举起酒杯,对季宴礼说:“季总,安宁酒量不好,多见谅。我多饮两杯,代她向您赔罪。”季宴礼见他明显护犊子的样子,也不强硬,客气笑笑寒暄,应了他的酒。
安宁刚在洗手间吐完,漱口后的她抬头看镜子,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强颜欢笑,笑起来时法令纹隐约出现,这两年的高强度工作让她憔悴些许。她自嘲,想起某部宫斗电视剧里的台词:谁年轻的时候不是容貌倾城?
到底比不得从前了。
她走出洗手间抬头便看到了季宴礼,对方明显在守株待兔等她。他开口,语气嘲讽:“怎么?你是傍上了周思仰才离开我的吗?”接着欺身上前,语气轻柔却恶劣:“他看着财力没我雄厚,还是说……他床上功夫比我好?嗯?安宁……”
他说得缠绵暧昧亲昵,安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无言以对。论吵架,他不是她的对手。他逻辑缜密、思维敏捷,另外还反应迅速,与人辩论时惯会抓住对方的漏洞和弱点攻击,她曾经见识过他把合作方优雅地骂得狗血淋头的样子。果然,一旁没人了,他终于不装了,终于露出他天潢贵胄优越又恶劣的性子。安宁嗫嚅道:“季总,随你怎么想吧。”原来她在他眼里竟是这种人,她了解他,他定性的东西不喜欢被人否定,辩解只会让他不高兴。
季宴礼又道:“哦?不是吗?你不告而别,招惹了我,想走就走么?安宁,你不会觉得把钱还我,咱俩就两清了吧?”语气恶劣。
安宁低头垂眸,原来他在生气这个:与其说他气安宁不告而别离开,不如说是他对脱离掌控范围内的东西感到愤怒。是了,这么高贵优越的人怎么能接受别人先提出结束关系呢,安宁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要结束也只能他季宴礼玩腻了先说结束。
安宁苦笑,正准备开口。这时周思仰声音插进来:“季总这么风光霁月、高高在上的人,想来不会与女人为难吧?安宁喝多了,容易没有分寸。我先带她离场了,如果有得罪您的地方,改日再向您登门道歉。告辞。”语气冷淡,已经带有不容拒绝的强硬,不等季宴礼回应便虚扶着安宁离开。
周思仰方才已经在远处观望一会了,季宴礼和安宁疑似在争执。他已看出安宁和季宴礼之间的不对劲,昨晚安宁突然离场他只当巧合,今晚酒桌上一看两人的气氛他惊觉不对,他俩必定是旧识,他隐约感到惊慌。初识安宁时,她像朵纯白脆弱的茉莉花,空有美丽,但没有保护自己以防被旁人折枝的本事。而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她,靠自己的努力和坚韧,从无到有,撑起一份事业,为自己的美丽筑起一道防护罩。她现在已经是一朵美丽脆弱但带刺的玫瑰了。但是刚刚她和季宴礼站在一起,他恍惚觉得她又变回了起初那朵纯白脆弱的茉莉花。
如果他们那时候就认识,一个除了年轻美貌一无所有的女孩,一个财力惊人浪迹名利场的公子哥,他俩会有什么交集呢?他不想想,也不敢细想。或许因了自己的猜测,他也不敢直接问安宁。他心里暗下一个决定。
季晏礼在窗前驻足,看着安宁和周思仰相依离开饭店,灯光投射下的人影交缠悱恻。
他在酒桌上找安宁喝酒,多少带点对安宁当初不告而别的个人情绪的报复。饭局开场前他也是在这里站着,而后看到他俩一起出现在饭店大门,不时谈笑,举止投足皆是默契,俨然一对登对璧人。季宴礼指间掐着烟,心里突然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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