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大明山,曾经是威名赫赫的湖东支队根据地,这里有很多传奇的革命抗日故事。湖东名山数大明,群峰拥趸,东为惊浪之山,西呈奔牛之垄,南则驱羊之势,北现走蛇之峭,山脚蛇行八百余里。
h仙人民公社石板大队,是个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小村子,如果在白天,从远处看过来,清一sE黑瓦屋顶的整个村子就像一块黑sE的石板,倒卧在耸入云天的大明山主峰天门山脚下。假如运气好,遇到雨後初晴,还能见到山腰云雾缭绕,随风走形,宛如仙nV在绿sE的山腰临空飘游。
烟杆不离身的老泉伯也算是村里的老人了,石板大队的事,很少有他不知道的。解放前,史财主是石板村唯一的大户,也是h仙镇拥有田地排名第一的大地主,经过他祖上四代累积,坐拥良田千亩。财主,是村民们对大东家的尊称。
老泉伯光棍一生,无地无房,给财主打了大半辈子长工,吃住都在财主家。老泉伯说:史财主可真是个好人,说菩萨心肠也不过分。村里人遇到个难事,家里没吃的或者没钱抓药来求财主,他总是抹不下面子,多少一定会帮点忙。别看他家田多财大,他过日子其实特别小气。有一次他老婆做饭,给灶堂点火,头一根洋火没点着,又划了一根,正好被财主看到,就大骂他nV人败家,不会过日子。每次说到这里,老泉伯总要叹息,“你说财主这一辈子,挣这麽大家业g啥?Si了连个棺材都没有。”
别看财主家大业大,偏偏他老婆不会生育。财主家三代单传,老财主过世早,财主老娘为了老史家延续香火,b着要他再讨个小老婆,他Si活不肯。按财主的意思,谁能保证小老婆就会生儿子?他还说,nV人不会下地g活,还多费一份口粮。老娘拗不过他,只好随他。日本人在东北闹事那一年,邻近荷花村的一个叫三狗的小地主,染上了烟瘾,钱不凑手,就动心思卖田。前年他老爹过世,留给他十二亩良田。三狗怕自家长辈骂他败家,又怕村里人说闲话,就找个m0黑夜悄悄到石板村找财主。
财主家里习惯,晚上不做活是不点灯的。恰好那天财主在煤油灯下,拿了一叠租约在算计租谷收入。
财主与三狗爹熟识,也认得三狗,见他黑咕隆冬m0进来,略有点吃惊。财主便吩咐老婆先把煤油灯火调小,省点油,随後再吩咐nV人泡壶热茶。
寒喧仨俩句,三狗便说起卖田的事。财主一下便把脸拉严了,正sE道:“如果你今天来是为了卖田,就请回吧。你爹入土才两年,你就做这种败家的事。咱种田的人卖田,就是挖自家的命根子。你也知道,虽然你爹大我十九岁,我们也算知交,一直兄弟相称。从这层上讲,我也算是你叔。你有难处,我做叔的该帮就帮,但叔买侄田这种事,我是做不来的。”
三狗听财主说得义正词严,着急着慌接过话头:“叔您别急,听我把事情说明白。我跟叔这麽说吧,你可不能外传,可能是我老爹在地下仳佑,我这次摊上了天大的富贵。我二哥,不是亲哥,我大伯的儿子,他可是的上尉连长,长期驻紮在云南。当地有个开煤矿的,得急病Si了。他老婆,一个小脚nV人,拖了几个小孩,啥也不会,就只好托人想把矿卖了。当地的县长,是我二哥的把兄弟,商量着想一起把这个矿盘过来,但没凑够钱。前两天,我收到我哥的信,叔要是不信,我明天把信带来给你看。说起,我要是出点钱,就拉我入夥,这也是照顾兄弟的意思。这开矿的事,我跟你说你也不懂,那可b种地赚钱容易多了,机器一动,钱就哗啦哗啦流出来。叔我今天找你,可不是卖地,只是临时典当给你。等我矿上开动了,赚了钱,我可是要赎回的。”
财主急速地在肚子里盘算了一下,说:“从小就知道你不成器,我就知道田在你手里也保不住,就知道你编一堆瞎话来唬我。你既然定了要卖田,我也拦不住你。我看这样吧,我不管你矿不矿的,看在你爹的份上,与其你把田卖给别人,还不如寄存在我这里,等你手头宽裕了,随时可以赎回去。”
三狗松了眉头,喜声道:“叔那你床底下有三十六块现大洋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财主眼一瞪,“啥?三十六块大洋?”
“可不。现在市价三块一亩,你b我清楚,我那还是上好的田,我就不说三块半了。那半块就算是孝敬您老人家了。三块算,十二亩不是三十六块吗?”
财主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又瞪了他一眼,叹道:“你呀,从来不把心思用在正道上。现在这年头,到处打仗,兵呀匪的,有钱人都把现钱捂得SiSi的,谁还买地呀?这麽说,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别人我信不过,我就那麽一说。那叔您开个价,您可不能欺负晚辈。”
“拢总二十四个大头,看在你爹我兄长的面子上,我额外加你一个,二十五个。明天你拿地契来,一手换一手。”
三狗心中暗自思忖:这狗财主真狠哪,三块的地y压成了两块。但这方圆十里八里,能拿得出二十三十现大洋的,也就是这狗财主了。
又转头一想,明天二十五块大洋到手,可以痛快过一把烟瘾,三狗不禁心痒痒,便狠下心冲财主说:“那成,明天一手换一手。我现在也是应急。叔您得说话算话,我的田也就是暂时寄放在您名下,等我分到矿上的红利,我可是要来赎回的。”
财主表态:“亲侄儿,你放一百个心。我也就是帮你临时照看。你手头宽松了,随时拿大洋赎回去。”
十二亩田到手後,财主咂嘴美了好几天,仔细一算计,得添一个长工,到了夏耕,还要多雇俩个短工,还得添头牛。他便凑日子上镇里去逛牛市。财主每次去镇上,总要先去大王街花嫂饼摊,买个春饼卷臭豆腐解馋。饼摊到处都有,但唯有花嫂的手工,春饼sU脆、臭豆腐喷香。这天临近饼摊,财主远远望见摊前围了一圈人,吵杂的人堆里隐约传出了花嫂发出气咻咻的吼声。他快步向前,挤进人丛,却见花嫂和一个脏孩子被围在圈中央。那孩子看上去五六岁,瘦骨伶仃,看身上的破衣烂衫和一张仿佛被垃圾晾晒过的脏脸,便是个小叫花子。他跌坐地上,对着似狼似虎撸起袖子作势要打他的花嫂,躯g发颤,一脸的惊恐。
财主在吵杂声中,慢慢理清了原委。才刚一会儿,这个小叫花子想是饿急了,走近花嫂的饼摊,抓起一叠春饼就跑。花嫂见状,丢下手头的粉糊,一跃而起,大步急追,才十几步就把小叫花子拎了回来。孩子手里的春饼,一口也没吃上,全弃洒在路上了。
史财主见那小叫花皮包骨的细身子,动了侧隐之心,便劝花嫂:“孩子也是饿急了,放了他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花嫂便道:“财主你给评评理,是不是我心黑?他好好儿地说肚子饿了,跟我讨,我也会给他二卷春饼。但这小赤佬一声不吭,抢了就跑,还把这一大摞我刚做好的春饼弄洒了一地,全弄脏了,没法卖了。这算什麽?忒可气了,我今天一定要打他一顿出气。”
财主又道:“我知道花嫂是好心人,但这麽个小孩子哪懂这个?春饼钱我出,饶了他吧。”
花嫂转怒为笑道:“几张春饼,又不值钱,哪里要财主出钱。”转身又用脚尖踢了一脚那孩子。“起开,下次再敢来偷吃的,两顿凑一顿打。”
财主前跨一步,俯身把小孩拉起来,又转头指着他冲花嫂道:“来三卷春饼卷臭豆腐,我一卷,给他两卷。看他眼神,这小叫化可能饿好几天了。”
围观的人连声盛赞财主,花嫂也笑道:“难怪总听人说史大财主是个大善人,您前世一定是如来菩萨投胎。”
小叫花子狼吞虎咽吃完两卷春饼,仍突出眼珠盯着财主手上的那一卷。财主不禁哑然失笑,把自己手上的春饼又给了他。又是风卷残云,小孩几口就吞下第三卷春饼。
想想时光不早,财主便别了花嫂,转身去牛市,却不料那个小叫花子步步紧随着他,不离不弃。财主诧异,停下问他话,哪里人从哪里来父母在哪,他恰如个哑巴,一言不发,连摇头点头也没有。
史财主耐心蹲下身子,凭买牛的经验,伸手捏了捏小孩细瘦的胳膊腿,有一下捏紧了,孩子“啊唷”出了声。财主明白,这不是个哑巴,又仔细捏弄他的细身子,觉得这孩子只是饿廋了,给他吃饱,长大後一定是个好劳力。那一刻他突发奇想,牛市也不逛了,直接领着孩子回了家,并给他起个响亮的名字叫史大壮,算作是他的儿子了。村里人议论这孩子连个囫囵话也不会说,看上去有点傻。话传到财主的耳朵里,他就说:g农活不用说话,身子壮实有把力气就行。村里便有好事的人给这孩子取了个绰号叫呆佬,就是傻呆的意思。财主夫妇也不介意,和村里人一起跟着叫。时间一长,大家都忘了他的大名。不知道是财主的眼光好,还是财主家的饭食好,呆佬在财主家吃了几个月饱饭,胳膊腿儿日见丰满,呈现了结实的身材轮廓。他天天跟着财主到地里g活,财主非常用心地手把手教他伺弄庄稼,以至於他小小年纪就成了熟谙各种庄稼习X的种地好手。
据老泉伯回忆,石板村在抗战时期也是做过革命贡献的。大明山是新四军湖东抗日支队的根据地,坐在大明山脚下的石板村每年都要按支队的规定交纳军粮。考虑到其他村民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史财主就主动提出支队摊到石板村的公粮全部从他家粮仓出。村里几个念佛老太婆听到这个讯儿,连连说史财主真是活菩萨。每当交粮的日子,支队便派人带挑夫下山来取粮。为了避免撞上日本鬼子,按照支队的要求,等到支队来取粮的那一天,史财主就会派出两个长工,一个爬上财主家的大瓦房顶远眺,另一个守在离村五里地人称三岔口的进入大明山的唯一道口。如果发现日本兵下乡,守在道口的长工马上高高举起一根绑了杏hsE布片的长竹杆,向站在屋顶上的长工发信号。屋顶上的人再通知支队取粮的人,赶紧撤回山里。当时县城里住了七八个日本兵,十天半个月,也会有仨俩个日本兵结伴下乡来SaO扰。老泉伯说,有一年先旱後涝,田里收成不好,第二年春上,家家户户都缺粮,史财主家的余粮大半都借给村民救急了。眼看着给支队交粮的日子就要到了,史财主怎麽也凑不齐军粮份额,着急上火几天睡不好。抗日支队可不好惹,不交公粮被按个通敌的名头,直接可以毙了。到了支队派人来取粮那一天,万不得己的史财主事先安排下人报了一次假信,只等支队的人到了村口,就谎说有几个日本兵下乡往大明山方向来了,慌得支队的人顾不得拿粮就跑了。
财主以为这件挠头事就这样过去了。却不料三天后,一个风高月黑夜,财主睡房的木窗被拍的山响。熟睡中的财主夫妇惊醒,以为是强盗下山抢大户来了,吓得赶紧m0黑穿衣下地。财主走到窗前,颤声问:“这是谁呀?”
窗外应声:“快开门,我是支队的刀疤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原来是刘分队长,稍候稍候。”财主慌里慌张的点灯开门,把门外三个黑衣大汉请进堂屋坐下,又紧着吩咐老婆烧水泡茶,却被刘分队长止住了。
“不用客套,我们说完事就走。”刘分队长脑门上的斜条疤痕,被油灯光映照,忽闪忽闪的亮。据说刘分队长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十六七岁便上山加入了青竹帮。在一次和红松帮抢夺地盘的争斗中,他的脑门挨了一刀,留下了一条凸显的刀疤。後来新四军到大明山安营紮寨,据说有安稳饭吃,刀疤刘就带了几个兄弟投奔了新四军,在湖东支队谋了个分队长的小职。
“刘分队长请说。”史财主不知道他们为何半夜上门,心中有点惶恐。
“你该交的军粮准备好了吧?”
“我早就想给支队的长官打个申请,看能不能减免今年的军粮。分队长明鉴,去年连着旱灾水涝,地里没收成,哪家都缺粮,一村老小,能不能活着挨到春麦收成都不好说。”
“别那麽多废话,你这是想饿Si山上打鬼子的兄弟们?”
“哟,支队长言重了,我一个种地的,哪来这麽大胆子。”
“我实话实说,我们支队商量过了,知道山下老百姓粮食紧,我们也不想难为你们。支队决定,今年就不征粮了。”
财主听罢,大大松了一口气,赶着说:“好啊好啊,支队这样为老百姓着想,真是咱老百姓的福分。”
刘分队长接着说:“你先别高兴。我们抗日部队,肚子饿着怎麽打鬼子?支队今天开会商量了,今年不征粮,但要跟山下的大户借些大洋买粮。”
“大洋?家里那里还有大洋啊。我刚买了十二亩田,大洋都花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刘分队长这下恼了,从腰间掏出闸子Pa0,“啪”地拍在桌子上,“你想寻Si?谁不知道你是h仙镇头号大户。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月h仙镇中学堂修补校舍,你还捐了二十个大洋。他娘的,给学堂有钱,给新四军抗日就没钱了?你跟我耍滑头,得问问我的闸子Pa0答应不答应。你想寻Si就再说没有袁大头。”
财主还没答腔,他的nV人从里屋小跑出来,慌得一叠声说:“袁大头,我们给,我们给。”
刘分队长笑了:“你看你这麽大个财主,还是屋里的nV人懂事。”又正sE道,“我们不偷不抢,不是强盗,只是借,给你出借据,等抗战胜利了,连本带息还给你。不光是你,山下每一个财主都有份,摊到你的头上,是25个袁大头,今天就要带走,少一个我的闸子Pa0都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