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主知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那怕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老实吩咐nV人去卧房取二十五个大洋,拿出来装在一个小布袋里恭恭敬敬地奉给刘分队长。刘分队长从口袋里m0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借据递给财主,上面盖有“国民革命军新第四军湖东抗日总队第十五支队”的红sE印章。
刘分队长收好大洋,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财主的肩头,说:“蒋委员长说了,抗日是全T国民的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等抗战胜利了,我们支队还要为你请功呢。你为抗日出了不少钱,前两天我们支队开内部通报会,政委还点名表扬你呢。用粮食大洋支持我们整个湖东支队的,你可是排第一号。我们政委说了,等Ga0战胜利了,政府到时不但要还你的钱,开庆功大会,你还要披红带花上台去接受嘉奖呢。——如果我们把你的事蹟上报国民政府,说不定蒋委员长要亲自给你颁发嘉奖令呢。我不信美不Si你。”
财主连声诺诺,说:“惭愧惭愧,我只是略尽本分而已。我只盼望抗战早日胜利,可不奢望什麽嘉奖。”送三位好汉到门外,才走出两步,刘分队长忽又回头,把头凑到财主的耳边,悄声问:“谁卖了十二亩地给你?收了你几个大头?”
财主愕然,凛然说道:“刘分队长,我做人是有底线的,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能说,恕我无可奉告。”
刘分队长不屑地说:“大明山下的地盘,还能有我刀疤刘打听不到的事?”边说边领着俩个手下,消失在茫茫黑幕中。
提起报假信的事,老泉伯说的绘声绘sE,说自己就是参与人之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话说村里有个佃农叫小狗。
小狗四十多了,虽是个老光棍,但和村子里一个寡妇相好。去年冬天,他相好跟他讨要一个冬天烘脚取暖的铜碳炉,并威胁他,如果不送她一个铜碳炉,她就不跟他好了。小狗买不起铜碳炉,着急之下,想起以前去财主家见过有好几个。一天趁便去财主家,进了堂屋,没遇见人,一眼瞅见八仙桌下一个崭新的铜炉,拎起就走。不料刚跨出财主家大门槛,迎面撞上扛着锄头把从地里收工回来的老泉伯及另外俩个长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小狗慌得连忙把铜炉藏到身後,老泉拍早看见了,大声嚷:“小狗的贼手又犯痒了。”三个长工放下锄头,一拥而上,把小狗连同铜炉一起拖进了客堂。吵闹声引出财主一家老小。
财主见状,从里屋拿出一把竹制短尺,冲小狗道:“你父母早亡,我这个做长辈的,帮你父母教育教育你,一定要帮你改掉小偷小m0的毛病。”他晃了晃手中的尺子,继续说,“还记得上次打了几板?”
“八……八下。”
“好,那今天再翻倍,十六板。”财主命令道:“伸出手来。”
小狗无奈,只好老实伸出右手。财主用尺子打他掌心,打一下问一声,“下次还偷不?”啪啪十六响,小狗的手掌由红转紫,他一边赌咒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敢了”,一边疼得
嗷嗷直叫。
後来土改时,蔡队长带着土改工作队进驻石板村。一直对财主记恨在心的小狗,似乎闻到了一点风向,便壮着胆偷偷向蔡队长告发了当年史财主谎报鬼子下乡的事。脾气火爆的蔡队长听说後,心火直窜到脑门,张口骂道:“妈了格b,当年老子天天提着脑袋在打鬼子,吃你几颗粮食你就作妖。鬼子算个J毛,还不是被我们打跑了,投降了。拿鬼子来吓唬抗日队伍,有钱人就是良心黑,反了你娘的。”他随手松开闸子Pa0保险,怒火冲天赶到财主家。当时正是傍晚时分,财主俩口子、还有财主老娘及呆佬四人正在堂屋围着桌子吃夜饭。蔡队长冲进堂屋,也不言语,快步赶到财主身後,直接用闸子Pa0把他的後脑勺给崩爆了。可怜的财主把一嘴的饭粒急喷出来,散S到坐在他对面的老婆一脸一身,稀里糊涂就丢了小命。他的後脑勺同时飞溅出大片和着脑浆的血,酒了一地。他的身子还僵在椅子上就咽了气。俩个nV人,财主老娘和财主老婆惊吓得摔了手中的碗,双双昏Si过去。
当时呆佬十四五岁,成天价在地里g农活的半大小夥也有些蛮力,眼见财主被杀,急红了眼,从座位上窜出来就扑向蔡队长,俩人扭打在一起。闻声赶来的众长工乡邻忙着把俩人拉扯开。有nV人大呼小叫,发现财主老娘已经咽了气。大家赶紧再去检视财主老婆,发现鼻孔里还有出气,便有人忙着给财主老婆掐人中。有几个胆子大的男人便追着问蔡队长,为什麽要杀史财主,弄出两条人命?一身血W的蔡队长没吭声,也没再发作,把闸子Pa0cHa进枪套里,恨着脸转身走了。据说,蔡队长连夜回了县城,此後再也没来石板村。有小道消息说,蔡队长挨了处分。过了两天上级派来了刀疤刘——刘队长,给农会传达了上级的最新指示,说枪毙反动地主没错,但没让他接受农会批斗,Si得太快,便宜他了。刘队长还说,虽然大地主史丰瑞Si了,但地主婆还在,他家千亩良田,都是从贫下中农手里巧取豪夺来的,要没收还给贫下中农,还要农会发动组织贫下中农批斗地主婆,有苦诉苦,有冤申冤,有仇报仇。农会的人便向他报告,财主Si後,他老婆昏过去,醒转就疯了,成天在村里乱窜,嘴里反来复去就唱一句:“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刘队长问:“她不会是装疯吧?”
大家都说:“不像,看上去是真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刘队长又问:“地主家还有什麽人?”
大家说:“财主娘和财主一起Si的。地主婆不会生孩子,他家绝代了。但有一个从小收养的叫化子,叫呆佬,现在15岁了,和地主婆住在一起。”
刘队长说:“那应该算地主尾巴,可以批斗他。”
农会的人就说:“说起来,这小子也是苦大仇深,从小是叫化子,虽然被财主收养,没上过学,不识字,其实也是被财主当牲口使,天天起早m0黑在地里g活,没过过一天清闲日子,他才是真正的雇农。”
这一说,刘队长有兴趣了,说:“那可以把他拉进农会,我们农会就需要这样苦大仇深的年轻骨g力量。”
农会的人答应着,又请示刘队长:“财主家现在没个主事的人,两具屍T还放在堂前。好在他家有三口现成的樟木棺材,我们出几个劳力,把人装进棺材抬到山里埋了。”
刘队长说:“你看你们这些g农会的,没有一点政治觉悟。地主和老地主婆没有批斗就Si了,就已经便宜他们了。按照人民政府马上就要颁布的政策,地主家的所有东西一律没收,全部都归农会所有。注意,是所有东西,当然也包括这几口棺材。反动恶霸地主Si了,有什麽可讲究的,挖个坑丢进去埋了就行。没把他们喂狼能留个全屍已经要感谢人民政府了。”
农会的人就按刘队长的意思,到山里的乱坟堆找个空位挖了个坑,把母子俩一起丢了进去埋了。办了这事,会长後来又去找呆佬,要他加入农会,呆佬记着财主被杀的仇,犯倔不同意。农会的人就吓唬他,如果不加入农会,就把他当地主批斗。呆佬有点害怕,只好同意了。这样,他成了村里最年轻的农会会员。
老泉伯说:当时农会的人这样安排,是感念财主的好,偷偷地保护了呆佬。後来划成分,呆佬被定为雇农,如果被评为地主,那呆佬这一辈子就没机会翻身了。
史财主Si了以後,过了不到一月,财主的疯老婆不知乍的半夜里掉进村头一口池塘里淹Si了。再後来,财主家的田地家产全部被农会没收,分给村民,呆佬也分到了六分地加两间棚屋。土改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分到了田地,村里人的兴奋劲儿,就像过年放的窜上天的烟花。事後证明,分田地确实是放烟花,没过几年,田地还没捂热,人民公社就收缴了所有的城乡土地,政府成了全国唯一的地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七十年後,网路上出了段子:
大清时,乔家大院姓乔;
八国联军时,乔家大院也姓乔;
後来民国了,乔家大院还姓乔;
再後来,日本鬼子来了,乔家大院继续姓乔;
再再後来,解放了,乔家大院就改姓了。
那一年,呆佬才十六岁,开始一个人过日子。
石板村,其实人民公社以後,那时叫石板大队。大队里的社员们,和全国所有的农民一样,生产队分的那点口粮,只够吃半年大半年的,家家户户几十年吃不饱。三面红旗的时候,很多家都饿Si过人。住在村西头的石头,一直想要个儿子,但他老婆的肚子不争气,一连串生了五个nV儿。等大nV儿十八岁的时候,远近闻名的东坑村阎媒婆上门来提亲,说和她同村的能挣六分工分的一个壮劳力,上月和石头家大nV儿一起参加公社民兵训练,相中了石头家大姑娘,并说男方家底还算厚实的,不信可以上门去看看人家。石头老婆突然想到一家大小肚子饿,腆着脸提出要二百斤谷子当彩礼,媒婆回去传话後,没想到男家居然没还个价,直接同意了。再後来,石头家嫁nV儿,二百斤谷成了y杠子。大队的社员们有样看样,以至於,嫁个nV儿换二百斤谷成了约定俗成的队规。不管大队内外,想娶石板的姑娘进门,必须挑二百斤谷来。当然,长相好的nV孩还可以多要些。直到三中全会以後,农村实行分田包乾,承包田地後,发生了让人难以置信的事,石板人终於告别番薯糖JiNg天天夜饭,乾菜腌菜终年菜肴的人民公社食谱,居然都能吃饱肚子了。大家打心眼里感谢党的好政策,嫁nV儿讨二百斤谷子的陋习,也随着石板人解决饥饿後寿终正寝。
石板大队的年轻人,上学时正好遇到文革,天天大字报大批判,反cHa0流当闯将,除了认识几个字,没学到什麽东西。最有文化的,就数村办小学唯一的代课老师,上过高中的史大波,呆佬家的大儿子。老一辈人都知道,其实史大波上面还有个哥哥。闹大饥荒的时候,呆佬家才三岁的大儿子军军饿急了,趁家里大人不在跟前,自己偷偷搬了板凳爬上去,从放食物的厨柜里拿了一碗麦皮饼下来。碗里装着四个b大人手掌还要大一点的蒸熟了的黑乎乎的麦皮饼,他一古脑儿全吃下去了。那东西本来是解饥用的,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掰一点吃了压饥,如果吃多了,会在肚子里结成y屎,拉不出来。他三岁小孩那知道这个,可怜瘦小伶仃的身子,本来就配了个圆鼓鼓的饥荒肚,四个麦皮饼吞下去,肚子更加鼓起来,宛如一个吹胀到极限的气球,看上去慌慌的,让人以为再进一口气肚子就会爆炸。结果到了第二天,他嘴里吚吚呀呀喊着直喘粗气,脸上憋得爆红转青紫,P眼口的屎块y得像石头,Si活拉不出来。呆佬媳妇,不知谁起的头,村里人乱了辈份都把呆佬媳妇叫成了呆佬娘,急得用手指把儿子的小P眼抠得鲜血淋漓愣是只抠出玻璃球大小的一个染血的小疙瘩。到了傍晚,一个三岁娃,就这样眼睁睁被活活撑Si了,本来排行老二的史大波就成了史家长子。
文革时期,山村里学生根本没机会上高中,很多男孩nV孩甚至连初中也没毕业,都早早到生产队报到,每天跟着大人出工挣工分了。呆佬娘,大波的妈,刚满四十岁,整张脸看上去像被反复r0Ucu0又晾乾的白菜叶子,唯有一对眼珠还留有熠熠光彩,表示她是个有别于其他农妇并且很有些见识的nV人,毕竟她以前做过区里的妇nVg部。大波初中毕业时,呆佬娘y着心肠,不管家里有半饥不饱四子三nV七个孩子,生愣愣用全家一年的白糖票,去供销社买了两斤白糖,送到了儿子班主任老师的家里,y是抢到了全班两个升高中名额中的一个,把大波送进了县城的高中。那两斤可怜的白糖,本来可以偶尔让七个孩子甜一甜舌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但呆佬娘有她自己的思想:上下几千年,穷人家只能靠读书光耀门庭。虽说现在街上的大字报都在讲读书无用,但万一以後世道变了,或者换了个皇上呢。七个孩子中,大波其实是最聪明的一个。在学校里,每每想起两斤白糖他的心就绞痛,全家为了供他上高中,付出了太多的牺牲。他听懂了娘的用心,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也摆脱不了土里刨食的命运,但既然到县城上了高中,起码要对得起牺牲的那两斤白糖,勉励自己埋头用功,考试成绩甚至经常超过那些城里同学。
呆佬娘的期望很快变成了现实。“四人帮”粉碎那一年,大波高中毕业,就回到了生产队挣工分,才过了半年,机会就来了。石板大队有个小学,一到五年级一共才三十多个学生,唯一的老师,是个本地师范刚毕业分配来的大姑娘,和以前来的老师一样,不习惯偏远山村的枯燥生活,才来三个月就托关系调走了。三十多个孩子又没了老师,白天黑夜就成了野孩子,不是在村里逗狗赶J,就是去山上掏鸟窝摘野果。呆佬娘是何等样聪明人,马上想到能不能让大波去做代课老师,虽然只有十八块工资,但拿的是现钱,总b挣工分强,说不定今後还有别的发展机会。大波的对象叫小花,是大队书记四喜家的闺nV。小花上面还有俩个哥哥,都已经成家分开过了。呆佬娘马上去小花家找她爹。
四喜书记年轻时学过石匠活,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仿佛是用自己的手艺凿出来的石雕。他始终觉得呆佬娘是村里唯一有文化的nV人,一直对她另眼相看,加上马上要变成儿nV亲家,只要她开口的事,一概全力帮衬。他听呆佬娘说完,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便从家里最高档的家俱,刷了橙sE油漆的五斗柜中,掏出一包自己平时舍不得cH0U的大前门,放进上衣兜里,蹬上上级为大队书记配发的自行车就去公社了。
约m0过了两个小时,小花爹就骑车回来了,取下挂在自行车手把上的一个猪蹄胖直接进了呆佬家,顾不得喘气就对呆佬全家报告好消息:“我跟公社主管文教的赵副书记提了大波当代课老师的事,赵书记同意了。”
事情办得这麽顺利,呆佬俩口子连忙沏茶端水一叠声地向书记道谢。幸福来得非常突然,大波一家大小一下子沉浸在欢乐中。
“赵书记帮了咱们的忙,咱道理要懂。这个蹄胖,晚上你和大波送到赵书记家里去,正好也让赵书记认识一下大波。”四喜书记喘气恢复平稳後,对呆佬娘说,一边把蹄胖交到她的手里。大波家几个小弟妹,盯着那个蹄胖,就像猫儿见了误撞进屋内的山雀,恨不得扑上前去,生啃了它。
“四喜书记,这个蹄胖花了多少钱?你帮了我们大波这麽大忙,说什麽也不能再让你垫钱的。”呆佬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眼神有点慌乱。
“你们家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以後大波对小花好点,就算还我钱了。”小花爹颇有深意地看看红了脸的大波,裂嘴一笑,就起身告辞。一家人手忙脚乱地把书记送出门外。
当晚呆佬娘和大波走了十几里路到镇上,把蹄胖送到赵书记家,赵书记客气地推辞了一下,还是收下了。大波第二天就接到通知,成为村小学的代课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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