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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分道扬镳
时间进入九月,空间中的温度渐渐降低,天气凉爽了起来,这个时候外面还是非常炎热,因此每天苏霓回到空间,享受着天然的温度,而不是空调房中人工造出来的小环境,感觉格外舒服。
九月十三号是中秋,前一天是周日,只可惜法定节无法休假,因此就不能连休,苏霓便请了第二天十四号的假。
黄昏的时候,苏霓站在山顶的亭子里,这是一座钟亭,正中间悬挂着一口黄铜的巨钟,浅波形的钟口,钟身上还铸造了一些花纹,旁边有一根吊着的长木,横断面正对准钟面。
苏霓站在木头旁边看了看,抬起胳膊抱住那长长的硬木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将木头向前一送,只听“当”的一声铜木碰撞,浑厚的钟声如同波浪一般在空气中扩展了出去,余音袅袅不绝。这时四周暮霭渐合,天空微微暗了下来,原本橙红色的明亮晚霞之中也带了一层黑沉,钟声在山中回荡,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如同平静的池塘中投下了一枚石子,涟漪一圈圈向远方扩散,仿佛连天边的夕阳也波动起来了一样。
苏霓低下头来望着半山树木丛中露出的屋檐,忽然想到了深山中的佛寺,这种时候正该是尼僧做晚课的时间吧,如果是在佛教名山,山中钟声回荡,佛殿木鱼橐橐香烟袅袅,与尼僧的诵经声融合在一起,虽然对佛教已经不再感兴趣,但是这种清净出尘的氛围还是让她感到有些神往。
她又敲了几下钟,每两次之间隔了一分钟的间隔,当前一次的余韵即将散去的时候才敲第二次,暮色越来越暗了,天地间变得苍茫了起来,苏霓一个人站在这里,四面环顾一时间竟颇有一种隐世武侠高手独立于山巅的感觉。看了一会儿,她噗嗤一下笑了,将栏杆上的手机拿过来按下停止键,转身沿着石头台阶向下面走去。
半山中的石屋之中,桌面上放了一个大食盒,苏霓将盖子揭开,里面的菜肴还冒着热气,虽然空间中温度有所降低,但是外面公寓中还是很热的, 因此这食盒放在外面这一阵,食物也没怎么变凉。
唉,住在梨雪岩就是像这样有一点不方便,没有现代化的用具,不过好在抬腿就可以进入公寓,因此都可以弥补。
八月十六的晚餐还是很丰盛的,权当做中秋节推迟到今天来过,一条清蒸鱼,一盘螃蟹,还有两样小菜,这一餐定然是吃不完的,这就要用到外面的冰箱。
苏霓吃着螃蟹喝着黄酒,神态悠悠地往窗外看去,山中看月亮果然和平地不一样,在这里,仿佛天上的圆月也格外与人接近了一样,山间的风更加清冷,树叶的刷刷声也更明晰,让人感觉心底一阵清凉,仿佛有寒泉流水从心间流过一样。
因为喝了一点酒,苏霓微微有些熏熏然,她走出石屋来到外面的平台之上,这平台突出于山体,好像一个宽大的天台一样,在这里建房屋真的是独具匠心,难为她怎么想来的。
苏霓穿着白色的中衣,手扶着石栏杆站在平台边缘,夜间的山风有些大了,带着呼啸的声音从侧面吹来,吹得她衣襟摆动,在这种情境下,虽然天上挂着的是满月,却也仍然有一种苍凉的心情,一时间苏霓真的感觉到那种“遗世独立”的孤绝。
她不由得又想到最近网络上的争论,因为江鸽这件事,微博上活跃着的“女权者”明显分为了两派,一派为刘心辩解开脱,另一派坚决支持江鸽,谴责刘心,双方争执得非常激烈,矛盾几乎无法调和。学心理学的云崖一语道破:“站刘心的人是代入了刘心的立场,站江鸽的人是因为自己很有可能去作江鸽,因此感到愤怒。”
苏霓越看越觉得心里发凉,没想到潜在的刘心居然这么多,她们都希望别人来作她们的江鸽,所谓的“女女联盟”就是在她们与男朋友或老公发生纠纷时帮她们出头,甚至替她们抵御危险,有人已经明确说出来了,“当你面临这种麻烦的时候,难道连女友家里都不能去了?”这时苏霓才知道,原来虽然大家一起宣传了这么久的反男权,但真心反婚的却很少,很多人仍然想和男人结成紧密同盟获得利益,而她们在结盟之中所面临的风险却要女女联盟为她们抵御。
一想到这些,苏霓就觉得身上更凉了。
苏霓把衣服拉紧了一些,这时她忽然想到从前群里面讨论的时候,有人说过:“作为先行者总是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可能会被利用,被牺牲掉,但是为了女权,我宁愿做这样的牺牲。”
当时自己就说:“我女权是为了自己过得更好,不是为了给别人当垫背,我不想被牺牲不想被利用,燃烧掉自己去照亮别人,要我当韩信,我是不肯的。”
现在自己也是这样的想法,而且如今她也看清了,有一些人压根儿就不是想要和其她人并肩战斗,共同付出,她们想要的只是在“女权”这杆大旗下要别人为她们流血,替她们火中取栗,简直和她们所爱的男人一样,男人吸女人的血,这些爱男的女人就吸女权者的血,要是这样搞下去,为数不多的女权者很快就要被耗尽了,简直就像是窄窄的溪流经过干旱的大地,很快就被裂开大口的土地吞没。
', ' ')('山风吹过,让她感觉身上一阵凉意,这微微的寒意让她感到大脑格外清醒,忽然之间一些看似单独的事件便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串了起来,“格兰芬多级长”提出的“妻权”这个概念在她脑子里的烙印越来越深,“妻子的权利”,这个概念太让人惊心了,面对同性的这种要求,真的是让人感到很棘手,如果女权被这些人绑架成了妻权,那么就完全失败了,这时她才发觉,原来在反对男权的过程中不仅仅是要与屌癌斗争,还要和同性针锋相对。
夜已经深了,苏霓回到房间里,换了雪白的寝衣坐在床头,头发披散开来垂在肩上,她拿过手机来给自己拍了一张自拍,嗯,很有一点古装片的感觉了,尤其是周围的布景,简直真得不能再真。
这个时候如果外面再传来更鼓的声音,那就更有古诗中的感觉了,墨蓝色的夜空中挂着一轮圆月,周围一片安静,女子本来正在灯下读书,忽然远处传来几声鼓响,是那种牛皮大鼓,深夜的时候听起来格外有一种空旷辽远的感觉,鼓中间是空的,听着让人感觉心也空了一样。
苏霓忽然间就想起了“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诗句,虽然是两句被人念烂了的诗,但是此时她却觉得这两句诗对当下的情境简直无以替换,一个漂流在外、夜晚躺在微微晃动的船舱里的异乡人,深夜难以入睡,忽然听到附近寺庙中传来的钟声,此情此景该让人多么的心情复杂,以至于欲说还休,只能说出“有钟声传到舱里来了哦”。
自己一个人在空间中,又没有智能机器人帮忙,因此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在山头上给自己敲钟了,因此她就打开了手机的录音播放器,顿时一声悠远的钟声便从里面传来,苏霓微微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到山风松涛的声音。
桌子上的料丝灯正光明灿灿地亮着,这边没有接通电路,因此使用的都是空间中原有的照明材料。整个梨雪岩的布置都十分清高,素洁到几乎没有烟火气,倒比那春季一边粉红缤纷的桃花庵还像世外清修之地,唯有这盏灯格外精美玲珑,玛瑙紫石英熔融后抽的丝织成了绢状的灯罩,上面淡淡地绘了几朵菊花,极其晶莹可爱,看起来竟像是水晶灯一样。虽然不像现代的电灯那样明亮,但是却另外有一种品位,是那种精细琢磨的古老工艺所带来的精致情调。
手机中的钟声反复播放着,让人感觉置身于深山古寺,外面从石台吹过的风听起来更明显了,房间里也显得增加凉爽。大概十几分钟之后,苏霓终于关掉了播放器,熄了灯躺下来睡了。
中秋节后,苏霓就搬回云梦泽去住,每天要上班的日子里如果还住在设施不方便的梨雪岩,那就很耽误时间了。
过了两天,这天晚上苏霓看了一下群消息,几百条发言她真的没时间细看,大略扫过便来到最新消息那里,看着看着她便皱起了眉头,只见今天又有人在讨论二十四条,有几个人都在激烈地批判这是“恶法”。
苏霓实在忍耐不住,打开电脑便加入了进来:“如果不想共同承担债务,那么就取消共同财产,难道财产要共有,债务不共有?这不是只要权利不要义务?”
女权小言说:“但是财产是有限的,债务是无限的啊!”
“创造是有限的,破坏是无穷的,但是那能怪谁呢?可以不结婚啊!不结婚不就没有这些烦恼了吗?”
“很多女人限于自身条件,为了生活还是要结婚的啊,反婚是要拥有一定资源和条件的。”
“现在这个年代很难生活吗?很多女人还要倒贴男人吧。很简单,既然想要男人的财产,那么就和男人共同承担债务,利益风险共担,难道债权人就应该倒霉吗?”
一个叫做“时光的爱”的女孩子说:“债权人也是为了赚利息啊,难道是学雷锋吗?既然是市场行为,那就也要承担风险啊,债权人借贷给男人,却把眼光盯准了妻子,这就是恶意的。而且甚至连女方的婚前财产都坑进去,这是完全不合道理的。”
苏霓一看,只觉得胸口气压急剧升高,差一点要爆开来,很好,自己是绝不会把钱借出去的,任何一点资源都不会外借,这样就不是恶意的了吧?今后大家需要钱的时候都求告无门,很好玩儿吗?
这时另一个姑娘似乎也觉得这样说不是很好,便插口道:“其实主要是法律太简单粗暴的问题,一刀切,懒政,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只要共同借贷共同签字就可以了,两个人都签了字,那么就要共同还贷。”
苏霓一边摇头一边打字:“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共同投资也应该共同签字才对,所有的收入都应该双方签字,才算做共同财产。”
“时光的爱”立刻说:“那样不现实,共同投资如果都要共同签字就什么也干不了了。”
“呵呵,共同债务共同签字你可就能办得了了。”
这时群主出来了,说道:“浮洲,群里的姑娘们有一些是结了婚的,比如某某某,如果她被负债,怎么办呢?”
苏霓一看,好啊,套路来了,情商真高啊,用个人对可能遭遇的困境的恐惧来代替理性讨论,既然自己选择了
', ' ')('婚姻,那么不是应该承担责任吗?但是她也知道,如果自己这样说了,一定会面临群起而攻的困境,于是她便说:“如果她被男人坑了,我帮她对冲债务。”
群里纷纷乱乱又说了一阵,这时另一个小群里也开始讨论这件事,女权小言在那里面说道:“现在资源都控制在男人手里,女人为了得到资源,和男人合作也是不得已的,浮洲你知道狄奥多拉王后吗?她是妓女出身,但是和查士丁尼合作,成为王后,在她登上高位后为女人做了很多事情。所以婚姻很多时候也是手段。”
苏霓简直要吹起口哨来了,多么伟大的理想啊,如果小言君结婚,那可是为了全体女人谋福利啊,所以应该有人给她当江鸽,有人帮她勇斗二十四条是吗?
苏霓马上脑补出一个情节,两个女人在荒野里逃命,几个人在后面追,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说:“你快走吧,我来挡住他们。”
“不,我们一起走,我绝不会抛下你的!”
“你快走,你快走,你才是我们的希望!”
这个女人转身就拿着刀向追兵迎去。
多年以后,已经成为王后的女人在寂静的夜里望着窗外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一幕,心中凄怆感慨,这段往事一直深埋在她心底,从没有对别人讲过,在臣民们面前,她一直是一位睿智冷静果敢的王后,谁会知道她的心底也有这样一段隐痛?那位勇敢的同伴仿佛从未远去,影子一直伴随在她身边,只要她的呼吸还在继续,她就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伙伴。
这真的是“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啊,那些歌颂江鸽的人表现出来的正是这样一种态度,亲女爱女的人请为我而牺牲吧,我会永远记得你┑( ̄Д  ̄)┍不好意思狄奥多拉王后,这一次把你黑惨了,但不是我想要黑你的,实在是小言君拿你当遮羞布把你用得太狠。
苏霓没心情再和她说下去,关掉电脑便过去展开被子准备睡觉。
躺在床上之后,黑暗之中的身体放松让她的脑子也格外轻松灵活起来,她忽然想到为什么女权小言突然跳反成这个样子?这还是当初写反婚分析长文的那个人吗?小言君这个样子看起来完全不是因为圣母心泛滥同理心太强而同情婚内女性的遭遇,倒好像是她自己想结婚,却又惧怕婚姻风险,因此拼命想要抓住几根救命稻草一样。
小言君曾经说过,要留在英国很不容易,因此她莫非竟然是想要通过婚姻拿到英国身份吗?
回想小言最近近似疯魔的态度,苏霓不由得往这方面去想。想要通过结婚定居国外这的确是个人的权利,但是起码请您不要拉着别人给你抵御风险啊,合着别人为了你的福利而奋斗,甚至遇到暴力行为有可能丢了命,好像江鸽那样,这就是真“联盟”了。然而她们得来的利益真的会分给其她人吗?这个就很难说了。
如果自己不巧作了她们的债权人,苏霓预感自己一定会很悲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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