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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特种残疾犯罪者
夕阳西下的时候,梅咏雪匆匆走在街上,迎面一阵北风吹来,她连忙拉紧了衣领,如果让寒风灌到脖子里面去,那可真的很难受了。
冷风刮起了大片的雪花,甚至地上的积雪也卷了起来,直刮到人的身上脸上,梅咏雪一边快步急速地走,一边还发挥着想象力,幸好此时天色没有完全黑下来,仍然有斜阳的余晖照在地面上,只不过天空中彤云密布,因此也就欣赏不了什么晚霞了,不过无论如何,只要有阳光残留,哪怕是淡淡的,微弱的,也让人感觉冷意没有那么强烈,心头不会太过沉甸甸。
设想一下此时夜色已浓,自己下了班走在空荡荡不见人迹的街道上,虽然还不到夜禁的时候,然而街上在八点多时就已经几乎没有了行人,平时不至于这样冷清的,只是最近天气严寒,所以大家没事也就不出门,都待在家里守着炭炉取暖,围炉夜话。因此这样的时候,天色一片漆黑,星月那点点银白色的光线也显得十分冷淡,在这种时候人走在外面,身体被寒风卷着雪花所包裹,冷倒也罢了,然而那呼啸的风声就显得更加诡异,仿佛是鬼怪在嚎叫一样,这样的声音效果搭配灯光布景,那种寒冷的感觉必然成倍数增加。
前方的灯光逐渐近了,梅咏雪心头轻松了起来,脚下赶得更急,快步来到门前,还没等她拍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兰生的脸出现在门内:“舅舅快进来,外面可冷呢。”
梅咏雪一下子跳了进来,一边跺脚一边摘掉手套,向手上呵着热气,笑着说:“幸好有兰生在这里等我,否则都要冻僵了呢。”
靴子上飘落的雪花落在了地面上,在室内的温暖空气之中很快融化,梅咏雪换了棉拖鞋,冰冷的脚也很快暖了过来,这边樊瑞仙正在往桌子上摆饭菜,见她这个样子,便笑道:“好像一只被冻炸了毛的猫啊!”
“姐姐,为何你的比喻如此生动(*/ω\*)”
四个人坐在桌前,梅咏雪一边给大家盛汤,一边说着:“今天外面真的是很冷啊,前几天本来就已经很凉了,可是这两天突然仿佛从悬崖上跳落一样,简直好像要把人冻在冰块里,我来了北京这么多年了(九年多了呢),这是第一次在冬天冷成这个样子。”
姨婆也点头:“确实是啊,老身活了这七十年,北京城里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呢,这一阵连运河都冻住了,这才什么时候啊,刚刚十月十八就这个样子了,往年纵然突然冷了,也不过只是结一层薄薄的冰罢了,哪像这样把运河都冻住了?都得用人拿着凿子在河面上凿冰,否则南边的船硬是过不来,难怪我今儿去米铺,那里的掌柜说再这样的话,就要涨价了。”
“啊……”梅咏雪拿着大汤勺的手顿时顿了一下,这是晚稻的漕粮没办法运到北京啊,江南三季稻的最后一季大概在前不久刚刚收获,中间还要有一系列的手续,才能装船运送帝都,结果走到华北地区,河面结冰了,这一下冬季储备粮就不够了,根据这几年的天气趋势来看,一旦冷下来就很少有中途回暖的机会,今年虽然冷得太早了一点,只是十月中旬,然而看天上那铅灰色的云层那么厚,应该不会再有小阳春了,所以很可能就是一冷到底,如果因为漕粮的一部分未能运到而造成京城缺粮的话……
“姨婆,姐姐,我那里还有一些粮食的。”虽然水稻小麦种得不多,大概只够两个人一年的口粮,然而田地里毕竟还有大量红薯马铃薯的出产,瓜菜半年粮,这些其实也都是可以当主食的,烤红薯做早餐,水煮土豆做晚饭,午饭吃米或者面,四个人也能顶过这个冬天,到了春季的时候,漕粮应该就能进京了吧?
樊瑞仙一笑,道:“也不至于那样严重吧,纵然会贵一些,然而粮食总是有的。”
姨婆则点点头,道:“咏雪啊,你有办法顶住就好,凡事自然没必要自己吓自己,可是如今这明显是天象不正,再这样下去,还不知要发生什么呢。”
梅咏雪笑道:“不要担心,无论如何,我家是没事的。兰生快来吃这个干豆角烧肉,冬天的时候吃这个最好了,吃了之后身上暖烘烘的。”
兰生答应了一声,夹了一块五花肉,然后又夹了两筷子豆角干到自己碗里,吃得津津有味。
梅咏雪噗嗤一笑,这孩子还是过去的习惯,烧羊肉偏喜欢吃里面的土豆,烧猪肉则特备爱吃豆角干,不过也确实的,自己也觉得浸透了肉汁的干豇豆格外好吃,尤其这里面又加了辣子粉,又香又辣,冬季里阖家吃上这么一碗,鼻尖额头都会出了汗,脂肪+辣椒素的驱寒效果真的是双倍的。
吃了一会儿饭,梅咏雪关心地问:“姐姐,这些日子和姨婆一起打理酱菜的生意,会不会觉得累?”
樊瑞仙笑道:“倒是还好,其实做这个比做针线活要爽快一些,刺绣之类太过劳损眼睛,做了半个小时,眼睛就很累了,定要向远处看一会儿才好,乍一抬头都要过一会儿才能适应,若是夏季也就罢了,外面满满的都是树叶儿,一片绿色十分养眼,可是到了冬天,就一片灰蒙蒙光秃秃的,看了也是气闷。从前我就在担心,等年
', ' ')('纪再大一些,这针线上的事情还能不能继续做,如今可是不用再忧虑这件事了。”
梅咏雪露齿一笑,针线这种事本来就非常损耗视力,尤其是夜间做的时候,因此自己在辛家时虽然很少读书,却也很担心为了针线的工作而弄成近视眼。
“姐姐,每天站在那里,还要走来走去,脚上不累么?”
樊瑞仙默然了一下,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梅咏雪很能够理解她,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就好像一个人在一家公司做了许多年,纵然因为时间的关系难免有一些不快,可是无论有多少不满,毕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要该换一条轨道是非常困难的,并不是另一条路好或者不好,只不过要重新适应的过程本身就是艰难的,不仅仅是体力脑力要付出的努力,还有情感的代价,所以变革之所以困难,一部分就难在这里,过去的惯性实在太大了。
于是梅咏雪笑着换了个话题,就讲起店里的事情来。
吃过晚饭后,梅咏雪匆匆又回去店面做事,宵禁之前回到家中,到了这时一天的事情终于全部结束了。她烧了热水清洗了一下,就围了一件棉袍,坐在床上进行睡前阅读,估计看一会儿书迷糊了之后也就可以睡了。
到了二更两点的时候,大概就是夜里十点半左右,梅咏雪忽然听到樊瑞仙家里一阵惊叫之声,她心中一惊,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也顾不得穿外裤,将棉袍的袖子套在胳膊上,从床后抄起一根粗木棒就开门冲了出去。
樊瑞仙家中正一片混乱,地上滚落了一些家具器物,梅咏雪刚刚从灯烛光亮的房间中来到这一片漆黑的房屋,视线一时间不能适应,因此差一点被脚下倒落的椅子绊了个跟头,她努力向房内看去,只看到几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就在她大声问着“怎么回事?”忽然灯光一闪,姨婆举着一盏烛台站在那里,梅咏雪往房间内一看,三个人正扭打在一起,樊瑞仙被一个男子按在地上,而兰生则正骑在那男人的身上,用擀面杖使劲地敲。
那衣衫褴褛的男人一脸凶顽,狠狠地将兰生甩脱到一旁,擀面杖也从兰生手里脱了出去。梅咏雪抡起棍棒猛砸在他的肩膀上,将那人一下子从樊瑞仙身上打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下站起来后,手里已经拿了一把匕首。
梅咏雪一看到对方亮出凶器,神经愈发的绷紧了,全身肾上腺素飙升,一时间也陷入了狂热,挥舞木棍没头没脑地就向那人的头上身上狠狠打去,好在这根木棒又长又粗,十分沉重,因此仗着武器的重量优势,居然将那人逼得步步后退。
这时樊瑞仙从地上抄起一把椅子,用尽全力向歹人掷去,一下子正砸在那人的后背,让那歹徒踉跄了一下,梅咏雪抓住机会狠狠打在了暴徒的肋部,将他打倒在地,然后就再不给他站起来的机会,抡着木棒劈头盖脸一顿猛打,旁边姨婆也把一个茶壶丢向了入室打劫的人,兰生则拿过了墩布,重重地将拖把头砸在了歹徒的身上。
梅咏雪和兰生以亢奋的状态打了一阵,发现那人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梅咏雪叫了一声:“兰生,先等等,别打了,这人莫不是晕过去了?”
樊瑞仙也走近了几步,看着那口鼻流血的人,声音有些紧张地说:“他不会是死了吧?”
梅咏雪的心也提了起来,不过此时已经是另一种担心:“根据大明律,我们正当防卫,应该不会按杀人罪来处理吧?事实上这连过失杀人都算不上呢,毕竟在方才那么激烈的情况之下,谁还能顾得上歹徒的生命权呢?”
还是姨婆见多识广,冷静地说:“首先要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昏过去了,免得他一会儿突然跳起来,只要他是真的不能动了,我们先将他捆绑起来再验生死,哪怕是真的打死了,我们拼着在堂上打官司,总不至于有死罪,宁可让仵作验他的尸体,也不要验我们的尸体。”
梅咏雪一个激灵,立刻明白了,她用木棒捅了捅地上倒着的男人,见他仍然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有睁一下,似乎真的是晕过去了,便要了一条腰带,咬着牙跳在那人身上,拧过他的两条胳膊,紧紧捆绑了起来。这个时候樊瑞仙三人也没有闲着,姨婆抄起擀面杖,兰生举着墩布,樊瑞仙则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这可比匕首厚重多了,三个人就围在那入室者身边,一旦他动了,立刻与梅咏雪一起制住他。不过好在那人似乎真的伤得比较重,虽然还有气,可是一直一动不动,如同假死过去一样,如果他突然反抗,还真的又要让人费一番力气,可能又是一回惊险的搏斗。
这边屋子里惊天动地折腾了这么半天,有邻居通知了里正,里正又报了官,另外地保也带了几个人赶来,一看那贼匪已经一脸青紫地给人绑作一团,樊瑞仙家里也没有发生杀伤事件,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地保擦了一下头上的汗——这么冷的天,他也紧张得满头是汗——说道:“娘子啊,万幸你一家人都没事,要说最近京城之中是越来越不太平了,这天气喀喇喇一下子就冷下来了,外加上这不是离过年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所以这帮子贼人也急了起来
', ' ')(',成日家穿窗越墙地到人家里掏摸,遇到人家发觉了,不但不知躲避,反而还要动手,半点廉耻心都没有,竟然还起了凶心。就咱们左近这几条街上,已经出了几次的事情,娘子与梅大郎千万小心,只怕后面天气越来越冷,年关又越来越近,事情会更多的。”
梅咏雪:这才哪到哪啊,李自成多尔衮还没过来呢。而且看来虽然时代不同,社情风貌倒是颇有相似之处,每一年临近春节的时候,社会治安都会出现波动,贼人也要过年啊。
谢过了地保,送走对方之后,梅咏雪套上乔大郎的一条裤子,和姨婆樊娘子一起收拾着地上的东西,想了一下说道:“姐姐,我看咱家里还是养条狗吧。”
两天之后,这一天晚上,梅咏雪在樊瑞仙家里正和兰生一起逗弄那新来的小黑狗,姨婆笑着说道:“咏雪啊,今儿地保过来说了,前天晚上来咱家打劫的歹人,因为是持刀行凶,乃是重罪,问成了充军流放,这还不是最让人激动的,最新鲜的是,审问的时候才发现,那家伙居然是个阉人,乃是个没能够进宫的太监……”
樊瑞仙在一旁脸上微微一红,连忙拦住了她:“姨婆,兰生还没出阁呢,您怎么当着她说这个?”
姨婆满不在乎地说:“矮油,这有什么嘛,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转过年来就十七岁,听听这些有什么了不起?况且又不是嫁出去,乃是将女婿招进来,装那个傻傻的样子做什么?将来要支撑家业的人呢,世上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半点不晓得哪成?”
梅咏雪点头道:“要说宫中的男役虽然身体残疾,然而最可悲的是就这个工作还是一帮人抢着去的,太监的入职标准也很高的啊,空缺又不是经常有,许多阉割过的男人只好滞留京城在这里等着填补名额,一心只能指望进宫,否则回乡也是住不下去的,割了便没有回头路,从此打入另册,不再容于主流社会,成为了边缘人,这样的人很容易破坏秩序。”
樊瑞仙叹了一口气:“要说如今的日子也确实是艰难,所以虽然官家发了律令出来说不准自行阉割,可是还有人自己做这事,想进宫求一碗安稳饭食,有时候看到这样脸上没有一根毛,衣衫破烂邋遢的男人从自家门前走过,心里真的有些不稳呢。”
梅咏雪:天启朝着名的魏忠贤啊,那就是自行阉割的,根本没拿到批准执照。
“不过无论他们怎样困窘,总是不该想着伤人的,偷点东西倒也罢了,居然想要行凶,带着刀进门就不仅仅是入室盗窃的性质了,一定是要重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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