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王肃轻声笑了笑,幽幽道:“学生看到曾经叱咤风云的恩师,如今却沦为阶下囚。很想知道,此时此刻,老师是否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错的呢?”
夏云卿虽然一身是伤,却依旧笑得轻松:“吾虽身无完骨,尸供蛆蚁,原所甘心!但愿国家强固,圣德明,海内长享太平之福!此痴愚念头,至死不改!
说罢,他瞪着王肃,目光炯炯:“你最初投奔我时,我曾经教过你——将来无论你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唯有良心和信仰,你断不能丢弃!如今我虽然身陷囹圄、命不久矣,却依旧守着这两样。看来,王大人早已丢得干干净净了!”
王肃干笑了几声,怅然叹息道:“前半生……我时运不济,遭受了太多不该有的磨难!这些磨难让我发现,老师说的那些都是错的,唯有圣心才是永恒的!”
“哈哈哈!”夏云卿嘲讽的笑声,回荡在牢房中,听上去有些瘆人。
“你呀,还是那么蠢!你以为皇上不喜欢我却要推我做首辅,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我们那聪明绝顶,喜欢摆弄人心的皇上,最需要的是平衡!他就算再宠信你,也绝不允许你一直占在上风,威胁他的权威!所以,圣心雷霆,不过只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即便他身之将死,却依旧言辞激烈,丝毫不落下风。
王肃的脸色微微一变,冷笑道:“那又如何?你死之后,我就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了!”
夏云卿用认真的眼神注视着他,轻蔑说道:“不!你错了。别看你现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皇上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旦我死了,朝中再无人能制衡你。皇上会继续放任你如此放肆吗?那你未免太小看咱们的天子了!”
王肃脸色阴冷,强忍着怒火,声音更加低沉:“哼,放眼北渝再也没有人是我的对手。圣上又能找谁来制衡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夏云卿微微往后一仰,放声大笑起来:“这世上总有人不求钱财、不求富贵、不求青史留名,有慨然雄浑之气,万仞加身不改之志!我夏云卿并非千古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你永远不要小看那些有志之士!”
王肃怒视着他,双目恨不得喷出火来:“哼!连你夏首辅都栽在我手里。我相信不管再有多少后起之秀,也不会是老夫的对手!”
夏云卿摇着头,嗤笑一声:“可笑、可笑!你王肃就算再厉害,杀得了我夏云卿一人,也杀不净这天下的忠臣良将啊!”
王肃眯起眼,眼中闪出一道精光:“哼!那咱们就走着瞧!看看谁会笑到最后!不过,你明天就要上刑场,估计是看不到了!”
说罢,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挺直了腰板儿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夏云卿潇洒的曼吟声:“孔子云:讬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王肃只当没听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诏狱。唯有夏云卿的笑声,一直回荡在阴森的诏狱里,久久不散……
——永别——
气若游离的夏云卿,被抬往刑场的那天,天空青白,没有一丝太阳光。整座盛京城都被大雾笼罩着,十分寒冷。
凌厉的风肆无忌惮的穿梭着,小草低下了头颅,树枝被压弯了腰。虽然没有雨,可胸口被压抑的疼痛却泛滥成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可敬、可叹、可怜的夏云卿大人,在撑到斩首台上的一刻,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渝帝念及他的名声和功勋,网开一面保留了他的全尸。
那个古板严肃、口硬心软的老头儿走了。那个为人刚正、一心为公的夏青天,终于用自己的生命,捍卫了一直坚守的理想和良心!
他不会白死,他的愿望终将会被实现,他的苦心也会有人理解!
如果他知道,他的死最终为北渝铲除了奸佞、迎来了辉煌,他一定会瞑目的吧!
本来万里无云、朝阳如血。
却在他咽气的那一刻,天降暴雨、狂风哀嚎,仿佛在倾诉着不尽的悲苦情怀,呤泣着一首凄惨的曲调!
他出-殡的时候,盛京城竟出现了一幕前所未有的场景:
自发为他洒泪送别的百姓,竟排了上百里,前看不到头,后也看不到尾。整整一日,无论男女老少,竟无一人离去。
可送葬队伍中,却没有一个朝中的官员,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夏云卿不在了,这朝中便是王肃一手遮天!
就连平日里与夏云卿为伍的那些言官,也不敢再轻易得罪无人制衡的王肃了。
然而,在送葬的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年轻人。
他走到夏云卿的棺椁前,跪在地上连连叩拜,泣不成声、几欲晕厥。这个年轻人没有穿着官服,只是一身素服,他叫陈钰。
夕阳如血,晚风习习。
阮浪躲在一辆马车上,默默目送着夏云卿的离去。
他不是没有挺身而出的勇气,而是希望能够保存自己,日后能亲手为夏云卿报仇。
送走夏首辅,阮浪迈着沉重的脚步,往紫微城走去。
铜香炉内青雾缭绕,安息香的味道,可以让烦乱的心情平静下来。
渝帝斜倚在御座上,微微阖着双眸,脸上看上去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