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1 / 2)

<p style="font-size:16px">意识到这两个字对付白起有奇效,是在一场不太愉快的床事结束后。

起因已无需赘述,他们从客厅打进卧室,白起挣扎的动静惹人烦恼,嘴笨在凌肖面前占不得便宜,只有揍人的力度大,凌肖很咬牙切齿地把他双手拷在床头——用的是挂在白起制服腰侧的手铐。做了两回,后面一次没戴安全套,白起终于变得老实,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透,凌肖也足够解气,从警服口袋里翻出钥匙解开手铐,不耐烦地要白起滚下去,然后抽走被体液濡湿的床单塞进脏衣篓,又进浴室冲了个澡。

一气呵成,神清气爽。

直到凌肖围着浴巾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看到白起依然跪坐在地,身上只披着一件白衬衫,双手垂放在膝盖上。还没清理的精液流出体外,顺着股沟滴落,凌肖想到待会儿自己既要洗床单又要拖地,隐隐有点不耐烦,语气略显不佳:“坐地上干嘛?”

白起平静地说:“拷了太久,右手麻了,在等恢复知觉。”

说话间,他展开右手五指又握住,不紧不慢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以求迅速重新掌握这部分似乎已经不属于他的肢体。凌肖扫了一眼,越过他弯腰去捡衣服,随口问道:“左手还没好?”

“哦,”白起的声音从他垂下的脑后传来,依然平静,如同在汇报工作:“左手好像脱臼了。”

凌肖的动作顿在原地,然后缓慢地直起身,胸口突然含着一口气般闷住,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白起低下头,面色如常,刚恢复知觉的右手一寸寸转动左手手腕,只有眉头轻皱,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响起,又有一声迅速的、轻微的“咔嚓”。

他垂眼观察自己刚刚手动接上的腕骨,长长呼出一口气,额角汗珠滑落,声音已经尽可能保持镇定,但微颤的尾音依然暴露了掩饰的痛楚:“应该没什么问题,晚点我回署里再让队医检查一下。”

一种突如其来的心虚攥紧凌肖,白起毫无责怪之意,可这样手动正骨的场景未免太有冲击性,他犹豫是否应该道歉,又很不服气地想,白起活该。那声“活该”在他的唇齿间转了几转,没能说出口,但道歉的话语更说不出口,凌肖最终还是选择了他惯用的方式,若无其事地,像嗔怪也像撒娇,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痛的话就挣开啊,又不是做不到。”

手指使不上劲,白起只能用肩膀靠着墙慢慢站起身。“你说过,让我别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答得简短,并无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好像这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凌肖说别碰,所以他不碰。在这样简洁、清晰、明了的逻辑之下,任何更进一步的追问都没有意义。所以凌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肩膀上满是咬痕的白起走过,进入浴室。

两小时前的回忆涌入大脑,快速翻页,最终画面停留在他把白起拷上床头的场景中。白起拧着眉毛喊凌肖,语气似在商量,说不要这样。链条被扯得哗哗作响,凌肖很讨厌白起并非真的拒绝但又不愿意迎合的挣扎,太过装模作样,所以不耐烦地打了一下他的手,道:“别碰。”

声音停了。在凌肖的视线里仅仅是余光瞟过,绞尽脑汁回忆时才被注意到,那时白起的脸色变得苍白。

这并非凌肖第一次使用这句简短的魔咒,当然,先前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两个字的强大之处。19岁,或者20岁的时候,记忆中的那天已经模糊不清,凌肖为了在一场始料未及的意外中脱身不得不过度使用evol,后遗症来得迅速,高热接踵而至,他凭着仅存的意识按下白起的号码,被带回对方的公寓。

一场混乱的失控,肉体的冲突最终转移到床上,变成了关系的纠缠,他们初尝禁果。头顶的日光灯照得凌肖头晕眼花,不记得做了几次,最后他从白起的身体里抽出,性欲逐渐平息,莫名的悲伤将他包裹,白起在他身下喘息,淤青,抓痕,血丝,精液,这一切都在昭告他们之间彻底越界——凌肖移开视线,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照片。

一张泛黄的单人照,棕色长发的女人,杏眼笑得弯起,很美。

他盯着笑容柔和的温苒看了几秒,清晰的破碎声盖过心跳,从胸膛内部,借由骨头的传播进入耳朵。强烈的窒息感几乎将他周围的空间化为真空,凌肖感到腹部被狠狠锤了一拳,胃酸翻涌,世界在他面前颠倒、翻转。他冲进卫生间,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云朵上,软着腿跪倒在马桶边,忍不住呕吐起来。

好恶心,好痛苦,好讨厌,好恨白起。

好恨白起,好想杀了白起。

那个人裸着腿走到卫生间门口,腿根的掐痕很明显,精液顺着内侧往下淌,凌肖只侧头看了一眼,更觉得恶心。白起伸出手想帮他拍背,还没有靠近,就被凌肖愤怒地推开。眼泪模糊了视线,凌肖恨恨地仰头,他不要白起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像只被激怒的小兽,他哑着嗓子吼道:“别碰我!”

白起踉跄着退后一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攥紧的指甲几乎要在手心掐出血痕,凌肖盯着那张惊慌无措的脸,多新奇,他第一次见到白起露出这样的表情,“你好恶心,”他说:“不要碰我。”

被捏碎的痛苦,白起必须陪他一同体会。

后来似乎还有过类似的时刻,介于他们之前恶语相向的时刻远远多于好声好气地说话,这句不痛不痒的二字警告着实算不上什么需要额外注意的内容。值得被凌肖有意记住的几点,一是白起不喜欢被说是婊子,即使这个称呼仅仅作为性爱中的调情,他总要在喘息轻哼的间隙里挤出一口气,认真地反驳凌肖:“我不是婊子。”

二是只要对白起用上一点撒娇的口吻,他就变得很好懂。稍微颔首,用上目线看着白起,“不留下来吗?”这样简单地说一句话,白起就会脸红。他喜欢我,他爱我,凌肖对此心知肚明。这计谋可以说是百试百灵,前提条件在于凌肖心情够好愿意给白起好脸色,然后他们会度过一段难得的安详的时间,极少情况下还会接吻。

三是不喊妈妈直接连名带姓称呼温苒的话,白起会生气。简直莫名其妙,凌肖绝不惯着白起这样骄横的咄咄逼人的脾气,他从未承认过白起的身份,温苒的存在更是无从说起。白起生气,他也生气,白起生气会皱眉,训斥他不可以对妈妈没礼貌,攻击性一般,不痛不痒;凌肖生气会直接呛声回怼,以一击必杀之势,精准地戳向白起的心:“是啊,我就是没礼貌,反正从小到大也没人教过我要懂礼貌。”

这招很管用,白起无可反驳,凌肖又一次赢来注定的胜利,在与白起的对峙中他不曾落过下风。

所以,和这些相比起来,“别碰”算得了什么?仅仅两个字竟然拥有强迫白起屈服的强大力量,真是不可思议。

或许还有一次凌肖也说过别碰,那段时间白起一直在躲着他,虽说凌肖也不愿意每天都看见白起的脸,但意识到白起在有意避让之后他还是感到怒火中烧。那是发生在年初的事,他下了课去特遣署门口堵白起,穿着耍帅的夹克衫,倔强地站在冷风里,五分钟后出来一位和善的辅警邀他进大厅等人,凌肖没搭理,辅警悻悻而归,十分钟后一位孔武有力的壮汉下楼要赶凌肖离开,凌肖站在原地头都不抬一下,壮汉虚张声势了一会儿,并不敢真的对他动手。凌肖在心里算着时间,我数十个数,白起你再不出来你就死定了,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你死定了白起,我再给你十秒钟,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最后十秒钟,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然后白起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凌肖露出属于胜利者的得意笑容,他看了眼手机时间,才过去三分钟,比预想的短太多太多,他无不轻蔑地想,白起未免太好懂了,白起未免太容易拿捏了,他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打了个喷嚏,白起果然加快了脚步走到他面前,眉头微蹙,像在担忧,又有点无奈。

白起伸手,将带出来的围巾一圈圈围在凌肖的脖子上,用温热的手心去捂凌肖的耳朵,声音很轻:“你怎么过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要拉凌肖进屋,凌肖不肯动,追究责任般质问白起:“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天阴得好像要下雪,白起看了会儿天,看了会儿地,就是不看凌肖。凌肖咬牙切齿,心里一遍遍地说,白起你死定了,白起你真的死定了,今天我一定会操死你,我要杀了你,但他面上装出很委屈的样子,吸了吸鼻子,用那种撒娇的口吻说:“我好冷。”

白起又一次心软了。瞧瞧,瞧瞧,蠢人就是这样。他紧了紧凌肖的围巾,语气有点飘忽,像在……害羞?他低着头说:“我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想过你会……”

白起耳朵红了,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凌肖,小声地说:“我没想过你会喜欢我。”

谁?谁喜欢谁?

凌肖愣了一下,紧接着,又羞又恼,又惊又怯,诸多复杂的情绪一窝蜂地涌入他的脑海,气得伶牙俐齿的他差点说话都不利索了:“谁…!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怎么会喜欢你?!”

他推开白起,像只炸毛的猫:“明明是你喜欢我!别在这倒打一耙!”

白起被说中心里的秘密,耳朵更红了,无措地抬着手,“可是我们都已经……”他似乎很真诚地在困惑:“都做过那种事了……”

天啊,土包子,一根筋,太没意思了,这个人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凌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寻求为自己澄清的证明——证明他不喜欢白起——他才不可能喜欢白起!起码绝对不能让白起知道自己喜欢他……

灵光一闪,凌肖状似冷漠地开口:“上床也不代表着我喜欢你,我只是把你当作炮友而已。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白起静静地看着他:“我不懂。”

笨,笨!凌肖不自然地扯了扯围巾,撇开脸,道:“不懂就别瞎想,本来人就笨,还喜欢胡思乱想。”他用余光看见白起又伸出手,像是想要帮他整理围巾,便不耐烦地侧身避开:“别碰!反正我不喜欢你,你别再自作多情躲着我了,晚上我去找你。”

说罢,他转身就走,虽然强装潇洒,但实际行为堪称落荒而逃。走出一段距离后天开始下雪,凌肖怅然回头,呼啸的风与雪中,白起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怪凌肖不够坦诚,他和白起之间不存在心意相通的未来,只偶尔会梦到那种可能。和煦的春光照进旧宅,那是他尚且被称为白夜时住过的房子,凌肖走进院落,白起正在弯腰给花浇水,朦胧的梦境中他仰头对凌肖微笑,凑上来送出一个轻吻。这样主动的白起,这样温柔的白起,这样对他微笑的白起,凌肖头晕脑胀,感到一种永恒——他是如此喜怒无常、变化多端的人,此刻竟想承诺一种永恒,他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白起让凌肖变得不像凌肖,可见,被白起知晓心意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一个小小的人儿从敞开的大门中跑出来,扑到凌肖的腿上,“爸爸!妈妈!”小人儿问凌肖:“我们还要等多久呀?”

凌肖低头看过去,这是个奇特的存在,梦境中所有的光线都在她的脸上反射出去,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能听见声音,仿佛一个移动的光团。这是我的孩子。凌肖心想,不知为何,他极为笃定,内心满是柔软,这是我和白起的孩子。古怪的思绪一点点爬上他的脊椎,他想,我们在等谁?我们为什么会有孩子?我和他不能有孩子,因为……因为……

白起抱起那个发光的小人,亲了亲她的脸颊,很自然地,倚着凌肖的肩膀,凌肖也动作熟练地揽住白起的腰,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做过成千上万次。院外有辆车缓缓停下,开关车门,两个人慢慢走近,白起含笑的声音从凌肖的怀里传来,他对着怀里的女儿说:“看,爷爷奶奶来了。”

那孩子欢呼一声,挣脱白起的怀抱,朝着人影跑去。茫茫的光线中出现两张凌肖熟悉的面容,白焜的神情没那么严肃,看起来也更年轻一点,像是在他小时候哄着哭闹的他乖乖坐在实验台上一样,无奈的隐忍的表情。棕色长发的女人走在白焜身旁,圆润的杏眼看向凌肖,她甜甜地笑了。

妈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想。温苒,我的妈妈。

他又看向与自己十指相扣的白起。他的爱人,他的哥哥,白起。

梦境在这一瞬间被按下暂停键,光线变得暗淡,那个发光的小人被一寸寸抽走光源,最后变成了一个死胎。

凌肖猛地睁开眼,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他摸着床沿下床,腿软得差点跪倒在地,床头灯被点亮,白起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如同幽灵般飘进浴室,凌肖撑在洗手台上大口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凉水泼到脸上,终于让他慢慢冷静。太恶心了,太讨厌了,太可怕了,有关白起的一切都令人作呕。白起是男的,不会怀孕,近亲相奸也不会生下死胎,乱伦只可能造成道德而并非生理上的困扰,凌肖一遍遍地安慰自己,真可笑,他怎么可能会幻想和白起有个家,他怎么可能会幻想和白起组建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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