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于霁自柜门的缝隙望出去。
客房不大,将将放下一扇美人屏、一张八仙桌和一张拔步床。梅道人在屏风后落座,却并没有如他先前所说,替人看相算命,逡巡在同行两人之间的目光也阴恻恻的,令人不寒而栗。
二人中较为年长的女人飞快向呆站在原地局促地搓着帕子的同伴一拂,暗暗咬咬牙,隔着纱袖重重拧了少女的胳膊一下,半真半假地埋怨:“你这丫头,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给爷看茶?”
梳双鬟髻的少女这才惊醒过来,挪上前去软进人的臂弯,猫儿一样温顺地依偎着,软声道:“爷不是说要为姐姐和我卜上一卦,怎的看着我俩不出声?怪渗人的……”
她口中的“姐姐”重重点了点她的脑袋,正要找补些什么,却见梅道人上手掐住女孩儿的下颌左右转了转,“姿色平平,又不解风情。若非你是天生的玄阴之体,本道还真是不想留你这一命。”
他松了手,向上轻轻一托,那女孩儿的身子就被扔在了一旁的床上。
年长的女人见势不对,急忙堆起笑挽住道人的胳膊,“可是这小蹄子不懂事儿惹恼了爷?我代她……”
话未说完,人已像只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眨眼便没了声息。
于霁眸光微动。
柜子里同样等待着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留下房里的女孩儿蜷缩在角落,满眼恐惧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她不懂什么玄阴玄阳,只知道走向自己的人举手投足,轻易便取走了同伴的性命。于是仓皇之下,又如筛糠般战栗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如果说从梅道人口中听见“玄阴之体”四个字时,于霁还懵懵然看不清状况,这时见他浑身上下只剩一条聊胜于无的亵裤,哪里还猜不出他的打算?
青年按在膝头的手无声地扶上腰间的储物袋——芳衡亲手为他削好的桃木剑就在里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要不受控制地闯进房中。
只是那蓄势待发的一剑最终没能出鞘。
间不容发之刻,但见烛光微微一晃,房内便多了道人影,轻盈宛如从窗外飘进一片落叶。梅道人忽感脊背一凉,猛地回头对上那黑影,脖颈登时渗出冷汗,悚然跌坐在床上。
黑影轻嗤,很不屑的样子,说:“你果然在这儿。”
发觉是旧相识,梅道人重重舒了口气,作鸟兽散的胆气也尽数回到身上。泄愤似的,反手往角落那人的头顶一盖,女孩儿就如烂泥一般软了下去。他咂咂嘴像是在回味,尔后驱起条腿,支着胳膊冷声:“我道是谁无端端坏人好事,原来是你这畜生。”
黑影浑不在意他的出言不逊,单刀直入:“你做得太过。一行十六人音讯尽失,再加上这楼里的二十三口,是生怕引不来太冥海的注意?”
梅道人挑眉:“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大人的意思?”
“没有分别。”
道人闻言冷笑:“本道敬的是那位神通广大的大人,他的命令,莫敢不从。可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命令道爷我?”
“话已带到,听与不听,随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黑影说罢转身——却不是离开的方向,合上眼,眉峰微蹙,似乎在感知着什么。于霁心中大呼不妙,不及反应,只见对方指端迸射的两道寒光破空而来,直逼他所在的衣柜。
这刹那迅若星火,他只听见喀喇一阵响,立柜应声而裂,四片木板飞散而去。
随即而来是一道剑光。
像黑鸢喝杀三声疾掠入云、搅动云披雾裂霓虹断的剑光。
冷冽的剑光。
就在梅道人措手不及、仓促应对之际,身边人不由分说地抓住于霁的手臂,沉声一句:“走!”
夺路而出的瞬间,于霁借着隔着窗纸透出的烛光瞥向专心致志逃命的同伴。
那人身着灰袍、眼覆白绫,锃光瓦亮的头顶烫着十二颗戒疤。
——竟是个和尚!
和尚对溪山镇的布局似乎极为熟悉,连拖带拽,拉着于霁穿梭在偏僻逼仄的窄巷,艰难地躲避着黑影的追逐。他的身法轻健灵活,燕子一样翻飞在屋瓦间。
然而黑影的动作竟更胜一筹,拿出狮象搏兔的劲头紧咬不放,寸步不落。最惊险时,闪着寒光的利爪几乎能撕裂眼前的猎物,却总在最后关头被拦路虎——算命先生的幡旗、塞满瓜果的竹篓、货摊上罩着的油布,绊住脚步。几次三番,终于渐渐落入下风,眼见两条人影逾墙而走,追上前去,却只抓住满院寂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姗姗来迟的梅道人看清眼下的情形,不禁讥讽道:“竟被两个蟊贼戏耍至此,果然,畜生就是畜生,真是半点指望不上。”
黑影对他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只专注地放出神识搜索着。良久,大约是被一无所获激怒了,终于肯施舍一点余光在对方身上。
“你可知自己招惹来的是什么东西?”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