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那雷柱声兼江海,势挟蛟龙,奔袭而来,不但劈得比斗场上烟埃弥漫,更激得台下人声迭起。
早早赶来演武场的邢师妹多半是头一回扯着嗓子喊人,若非好友及时拦阻,只怕就要不管不顾地冲向擂台。即便沉稳如谢知兰,在见识到对方雷符的威能后,也不免变了脸色。
人潮涌动中,唯见两道身影,岿然如礁石。
“令师弟要陷入苦战了。”
青萍山上下多奉云微仙子唯尊,自然也效仿她青纱白衣,仗剑任侠。只有天心崖与众不同。而率先出声的青年身披紫衣,腰佩铜钱,显然是天心崖的装扮。
一旁的元明月不接他的话茬,反问道:“久闻谭守声在天心崖地位超然,几乎位同副崖主。今日怎的只你一人观战?是怕他败在我师弟手下失了颜面?”
“砍瓜切菜罢了,何须劳师动众?”青年笑笑,意有所指,“老祖宗敬佩剑尊能为,从来无意与小蓬莱交恶。不如你我联手,揪出那离间的小人以儆效尤如何?”
“呵,无意交恶,这话你天心崖说得倒也不亏心。”元明月敛起面上仅存的和气,冷声道:“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谭紫霄。我若是你,当下一定沐浴焚香,掷筊祈祷谭守声落败。”
“毕竟只有亲生的不堪大用,你这养子才能有出头之日,不是么?”
几句话的工夫,谭守声剑指一点,符剑盘旋,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攥起漫天扭曲的银蛇。
刹那间,风云急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眼见天鼓再临,抽身欲退之际,惊觉四肢沉沉有如铅坠。于霁拼着咬碎满口的牙,也只来得及动一动快要不听使唤的手指。
下一刻,耳畔轰然,思考并呼吸一同停滞。台下众人但见他在雷劫临身的瞬间翻身闪避,却仍然被涤荡的气机波及,断草般飘向擂台一角,将身后的石柱撞得粉碎。而后匍匐在碎石堆里,不受控制似的,呕出一团发黑的血块。
痛。
这是于霁脑海中仅存的念头。
他从没有这样清晰地感受到境界带来的巨大差异。浑身的骨头好像都被方才的一击敲碎了,他趴在地上,口角不断有鲜血喷涌而出,渗进身下,将灰与泥洇得漆黑。
瞳仁中清晰地倒影出尘烟深处的人影——捏符、掐诀,灵气周旋,符剑随行。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引得头顶殃云重聚。云层深处隐有雷鸣如伐鼓,好似在酝酿下一次的攻击。
可凭他当下这副尊容,真的还挨得住下一波攻击吗?
退意萌生的瞬间,风声、雷声、人声乃至系统焦急的话音,一切响动都如潮水退却。于霁只听见锐利的嗡鸣,像蝉鸣,或是什么仪器声嘶力竭的示警。他艰难地抬起手按住痛处,这才发觉在不觉间也开始渗血。
坏了。
以后岂不是要被小妮子嘲笑是个聋子。
他才扯起嘴角,正要嘲笑自己不合时宜的感慨,余光不意扫过人群中抱臂观战的元明月。分明是一成不变的表情,不知怎的,竟生生被他看出几分威胁的意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脑中当即一激灵。
他终于记起被自己抛诸脑后多时的“锦囊”。
可是“攻守”两个字究竟该怎么和他现下的境况联系到一起?
奇异的直觉稍纵即逝,不及细思,惊雷又至。深深扎进乱石中的手指一收,正待借力翻身,于霁心下微动,竟是不闪不避,只手擎剑迎击。
青霜紫电一触即分。血雾挥洒中,本该毫无还手之力的于霁拄剑在地,借势摇摇晃晃站立起来。
“趁人之危,谭道友,你不讲武德。”
他一面说,脑中一面飞速运转。不知是不是焦躁使然,他的双脚不安地、小幅度地挪动着,将地面的血渍抹得一塌糊涂。
——难不成想让我把所有动作都拆解成攻击和防守两种?
这个猜想出现的刹那就被轻易地否决。
太浅显了。放眼玄门,恐怕只有初入师门的孩子才会不懂这个道理。
——还是提醒我注意转换心态,不能卯着劲儿干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回应他的是谭守声暗含讽刺的“忠告”:“你若掷剑认输,我自然不会与你计较。”
言语间,头顶盘桓的符剑又是铮然一声。
剑锋颤动的刹那,于霁猛然察觉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悚然之余,强忍着筋脉撕裂般的疼痛重新提气,将所学的轻身功法运使到了极致。千钧一发,几乎是擦着无形法阵的边,既惊又险地逃出生天。
然而不等他脚下站定,斜里冷不丁抽来一条如手臂粗壮的木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上他因受伤而无法吃力的脚踝,恶狠狠朝阵中一拖。
脊骨接触地面的瞬间,于霁眼前一黑,意识涣散,连鸠占鹊巢的灵魂也快要脱离躯壳的束缚。
人群中,不知是谁失声一句“于师兄”,报晓似的唤醒呆若木鸡的看客。
“这……还能赢吗?”昆吾峰与谢知兰交好的一名弟子犹疑着问。
左右一时无言。理智驱使他们摇头否定,可胸中沸腾的情绪又令几人说不出半句丧气话。
天心崖大师兄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唱衰声中含着一抹笑,像是浑不在意对方先前的冒犯,连叹三声,似乎真是在惋惜:“负隅顽抗,丑态百出。”
又道:“胜负已分,我也该离开了。”
话音才落,便听台上的谭守声也说:“你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笑意更深,谭紫霄有意停留,想欣赏对方屈辱的神情。定睛看去,元明月面上竟只有一如既往的泰然,就连不远处的谢知兰与湛芙也一改先前的忧虑,眉头渐渐舒展。
“就是瘫在地上人事不省,那也得倒数十秒呢。谭道友,这么爱替人做主,小心我举报你打假赛。”
虚弱却咬牙切齿的话音响起。
谭紫霄愕然抬眼,但见匝地扬起的黄尘中立起道灰扑扑的影,非但不设法挣脱束缚,反而足尖一勾,挑起藤蔓往脚腕上又缠了几圈。随即端起双手摆出个怪异架势,双膝微弯,悍然挥拳向对手面门。
这一拳凝聚了太多心力,甚至带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狠劲。谭守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袖袍一展,黄符上手,无根之水自地底喷涌,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面柔软的盾。
两股力量交击的前一刻,一往无前的力道不知为何,竟倏地一收。
谭守声不明所以,反击的动作却未有停顿。口诵咒言,十指飞舞掐诀结印,脚下同时步罡踏斗。离火艮山之局顷刻而成。熊熊燃烧的烈火马踏碎拔地而起的山岳,岩壁龟裂,巨大的石块纷纷落如雨。
眼看于霁即将被铺天盖地的巨石淹没,谢知兰眼底再次浮上一丝忧心:“想要破解这一局,于师兄恐怕得受上不轻的伤。”
无论符箓或法阵,法修的能为总是与功体、境界息息相关。若是强行使用与自身功体相克的神通,事倍功半还算事小,运气差些的,经错脉乱、走火入魔也是常事。
而谭守声的功体属水,却能将土诀运用自如,显然不能等闲视之。
正思索对策,忽听身侧一句:“师兄不会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谢知兰讶然,看向不知何时来到场中的明照,继而笑道:“这是自然。”
不觉间也凑到跟前的瞿松溪转眼看看脸色发白的好友,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忙不迭地追问。
谢知兰闻言,盯着杂乱的擂台沉思少顷,摇摇头:“说不好。但那些碎石、血迹……我总觉得并不像随意为之。”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明照,又问:“殿下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