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稍事寒暄,方剑声顾及身后众多等候的书院弟子,三言两语话别了谢知兰几人,便跟着两名金衣剑侍去向山庄深处。途中与方才出言不逊的青年人擦肩,脚步一顿,唇边犹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冷。
“风雷坞的江玉门道友。”方剑声若有所思沉吟少顷,“他日擂台相逢,还请不吝指教。”
说罢挥一挥衣袖,只留下一地神色各异的人面面相觑。
于霁白看了场绵里藏针的戏,正伙同系统啧啧地感叹“眯眯眼惹不得”,回神时才发觉四下静得过分,连不堪“受辱”正气势汹汹要扳回一城的江玉门也偃旗息鼓,乖得活像只鹌鹑。直到听见身旁的同门出声,他顺着蜿蜒的栈桥朝前望,恰好望进一双冷清清的眼睛里。
他有段时日没见过芳衡。溪山之变非同小可,曾经蔓延的怪症、妖化的梅道人还有下落不明的夜叉部众,在在都等着他这个执法使担责解释。因而他只来得及将无故昏迷的师侄送回到宗门,便又匆匆赶赴白玉京述职。
于霁远远地见着他的嘴唇像是动了动,不等细分辨,就听落下芳衡半步的中年人圆场道:“几位俱是少年才俊,年轻气盛,几句口角过去便过去了,切莫伤了和气,切莫伤了和气啊。”
在场众人对他显然都不陌生,闻言纷纷抱拳见礼。那中年人不厌其烦,一一应下,笑呵呵地嘱咐了些“不必拘谨”一类的场面话,又说:“若是不喜小孤山冷僻,澄阳城内亦有山庄的别业、客栈,恭候各位下榻。”
懒得欣赏两拨人上演宾主尽欢的戏码,于霁招呼上好友正打算溜之大吉,谁知打几位长辈身边经过时,冷不听听见芳衡一句:“于霁,你随我来。”
欲哭无泪之际,扭头一看,深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道理的谢知兰不知何时已然赶上走在前头的书院弟子,正同方家兄妹叙话。被落下的湛芙借着袖袍的掩盖拍拍他的手背,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三步并作两步也赶上了离去人的脚步。留下于霁一个,孤零零地被几个长辈围在中央。
与芳衡同行的青衫文士带着一点和善的笑意,问:“这位就是孟之兄的义子?”
孟之是元明月父亲元闵的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系统贴心地为对方作注。
于霁效仿其他人对名剑庄主的态度施了一礼,只规规矩矩报上名姓,没敢多话。
他本就不大擅长和陌生长辈打交道,更不要说这时还有芳衡这么颗定时炸弹在一旁虎视眈眈。
后者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拘谨,向同行的人颔首示意后,领着不情不愿的人离开了暂归风平浪静的剑池。
穿过池上的石桥,百步之外的更深处是回廊九曲,更兼院宇十数,皆粉墙黛瓦、雕梁画栋、栽花布石。即便不是穿金带银的富丽堂皇,仍能从嶙峋多姿的假山流水和栩栩如生的石雕影壁中窥见些许主人家的巧思。
随着芳衡拐进角落里落脚的小院,院中用雕栏围出一片方形水潭,盛着被天井上方的石板裁成菱叶形状的天光。芳衡驻足围栏边,原是打算兴师问罪的。然而见对方正凝望着身后照壁上的浮雕出神,竟鬼迷了心窍似的,先问了声:“在想什么?”
才被系统告知浮雕上龙嘴里衔着的是货真价实的鲛珠的于霁不假思索道:“在想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珍珠抠下来带……”
话音未落,心头警铃大作,未及亡羊补牢便听对方怒极反笑:“你若肯将这份心思用在修炼上,今日又何须旁人为你的惹是生非解围?”
语甫落,两人心中俱是一沉。
少顷,于霁率先回过神,双手高举作势求饶,“冤枉啊小师叔,这回在场十好几双眼睛都能替我作证,绝对是对方先动的手。”
芳衡听他唱作俱佳、半真半假地埋怨,心下不知怎的越发沉得厉害,半晌才生硬地挤出句:“听闻前几日你在擂台上胜了天心崖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险胜,险胜。”
于霁丝毫不敢居功。
芳衡浑不在意他的谨小慎微,袍袖一挽,负手道:“出招吧,让我看看这些时日,你的修为可有长进。”
这是要抽查功课的意思了。
心知今天是避不开眼下这一顿打,于霁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召出乾坤囊里休整多日的桃木剑。
芳衡的剑路是与于霁截然相反的刚烈,一招一式俱带着鬼神皆斩的一往无前。反观后者,不知为何似乎颇多掣肘,瞻前顾后之下,行动自然失了以往的轻灵。交手片刻,孤亭剑尚未出鞘,他已落入难以挽回的下风。
溪山事毕后,于霁才从系统那儿得到一个极为关键的消息——原主晚元明月近十年才入门,芳迟那时已经是不问世事的状态,宗门事务尚且无心处理,更不要提传道授业解惑。因此,“于霁”的剑术几乎可以说是芳衡手把手调教出来的。
对原主武学风格一无所知的于霁有苦难言,只好一再避免正面交锋,像只失控的球似的满场乱飞。
约莫是也对他的保留有所察觉,芳衡眉峰微蹙,厉声喝问:“你到底在顾虑什么?动手!”
言语间也不曾误了手上功夫,长袖一卷,两道剑气去如青蛇。
于霁不及举剑,只得就地一滚。下一秒,先前站立的地方就被真气轰得走石飞沙,雪雾弥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一滴冷汗当即顺着面门淌了下来。
——这人绝对是下了死手吧!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近乎抱头鼠窜地躲避着接踵而来的攻击,于霁退至围栏边,面对穷追不舍的剑气,一咬牙心一横,竟然将木剑当作暗器一样掷向前方。
他这一着去得毫无章法,芳衡背在身后的指尖微动,照面而来的剑便如同被无形的手束缚了似的,凝滞在半空。
倏地,脚边似有什么被灵力催动,窸窣作响。就在一错眼的功夫,头顶方寸无端一暗,数道小指粗细的雷柱似羽箭激射。足下稍动,顿时有土墙拔地而起,阻挡去路。
见对方暂且驻足,阵外的于霁心下一喜,掌心青白闪烁,正待乘胜追击,耳畔乍闻石碎山崩的声响,比电光雪亮三分的剑光铿然出鞘。顷刻间,飞火化如烟水,土石也碎为齑粉。
“你几时对画符布阵起了兴趣?”芳衡问。
又说:“有几分小聪明,但若想以此胜过方家那对兄妹,还是差些火候。”
于霁看他神色不像要兴师问罪,又听出话里指点的意思,一时也长了些胆气,谦逊道:“请小师叔指点。”
芳衡思索片刻,“这几日你与我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