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能脱下淋湿的衣服,拧干了水,晾在一边。环顾四周后,
惠能把袈裟金钵藏在岩洞上的缝隙之中,再用石头堵住了缝隙,使之不留半点痕迹。
遭到连番的追杀,接连不断的辗转流离,长途跋涉,惠能太疲乏了,躺到石床上,伸展着四肢,思忆起五祖对他的教诲,回想起遁入空门后的一连串遭遇……
石室外,雷电交加,瓢泼大雨下个不停。惠能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在蒙蒙胧胧之中,惠能好像听到了什么响声,他猛地睁开了眼,呵,天已亮了。
云收雨霁,山野被一夜雨水的洗涤,显得明亮葱绿,空气格外清新。
远眺山下,有两条小河好似玉带,蜿蜒曲折,迂回在丘陵沟壑之中。
河边,有十多间茅舍连成的村落,掩映在浓密的凤尾竹林之中。
“咔嚓”之声渐近,惠能走出石室,往右望去,只见山路上,有一位四十开外的樵夫,手持砍刀,扛着竹竿、篾条,踩着满地的落叶,上山来了。雨后路上的泥泞和着衰败落叶,人踩上去,“咔嚓”之声特别响。
樵夫蓦地见到一位带发行者从石室内出来,心头一缩,不禁握紧手中的砍柴刀,带有几分警惕,问道:“大清早,你怎会到这龟嘴岩石室里来?”
惠能上前施了一个礼:“昨晚我路过这山岭,遇到风雨交加,只得在此避雨。”
樵夫见他和蔼慈祥,言谈举止有礼,不像凶狠奸诈小人,放下心来,行前一步:“你从何处来,到哪里去?”
“这……”惠能知道此时不宜将自己的身世公开于众,答道,“我姓卢,名能,似飘零鸿雁,四海为家。”
“啊,原来是位随意化缘的行者。”
惠能:“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樵夫指点山野:“这山岭叫做上爱岭,这岩洞叫龟嘴岩,山下的河流叫冷坑河、?水河。”
“这里属什么地域?”
“怀集。”
“怀集?”惠能的心弦被猛地触动,不禁喃喃自语,“怀集,怀集……”
樵夫见他似有什么心事,就奇怪地问:“怀集、怀集,你叨唠着什么?”
原来,惠能猛然想起五祖临别时送给他的偈语:“逢怀则止,遇会则藏。”如今,来到“怀集”,不正应了五祖的偈语吗?惠能放眼望去,这里层峦叠嶂,山势峻峭,松树拔地而起,茂密葱茏,确是藏身之所,远处村庄点点。
他心中叨念着:“师父呀,我就按你的指点,在这里暂且安身吧。”
惠能转向问樵夫:“这里的山民,以什么为生?”
樵夫答道:“垦山打猎,耕田种谷。你问这干什么?”
“我似无根浮萍,漂泊流荡多时,感到身心疲惫,想在这里住下。”
“这……这样吧,我兄长年前不幸病亡,留下草屋一间,如不嫌弃就请到我们村里住吧”这樵夫倒是个热心之人。
而惠能自有看法,便推辞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从来不想给他人增添麻烦。你看龟嘴岩的石室如何?”
“这石室坐北向南,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倒是个好地方。不过,你一人在此,未免过于清静。”
“我这个人就是喜欢清静。”
言谈之间,那樵夫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惠能在新州砍柴养伤时,曾经跟村里的人学过医术,故此对医治一些常见的疾病通晓一二,关心地问:“啊,你是不是得了风寒了?”
樵夫答道:“前几天我上山砍柴,天上突降大雨,我拖着淋湿的身子回到家中,当晚全身发烫。但这山区小道崎岖难行,要到圩市上去求医又太远。”
惠能:“你这病不能一拖再拖。”
樵夫一脸无奈:“那有什么办法呢?”
惠能说:“这里满山都是宝。”
樵夫大惑不解:“宝?这里满山都是草,哪里有什么的宝呢?”
“你宝,不草,”惠能指着路边的一些野草,“你采摘那些草药回家去煎服,再用厚重的棉被盖压着,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事到如今,半信半疑的樵夫只好抱着尝试的态度跟着惠能采摘山草药回家去。
第二天,那樵夫高兴地来告诉惠能,他的风寒真的治愈了。
那樵夫名叫谭盛,为了感谢惠能,特意请他到自己家里。
开饭时,谭盛妻子捧出热气腾腾的汤与菜来,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惠能问:“这是什么汤,什么菜?”
谭盛显得有点神秘:“这是我们山里人款待客人的名菜,叫‘孤九寒’。”
惠能听出这是粤人讥嘲吝啬财主的话语,打了一个怔,大惑不解:“何为‘孤九寒’呢?”
谭盛得意洋洋地解释道:“‘孤’是简指庶鸪,‘九’是简指斑鸠,‘寒’是简指白鹇。这道汤与菜就是用这三种鸟儿做的,十分好吃。”
想到本是自由自在空中飞翔的鸟儿变成了桌上的珍馐,惠能阵阵心疼。
这一顿,惠能没有喝鸟汤,筷子也没有夹到鸟肉,净夹青菜来吃。
谭盛奇怪,问起缘由,惠能讲出了自己的看法,并劝喻他们要尽少杀生。
谭盛觉得惠能讲得颇为有理,日后除了自己少吃飞鸟外,还劝告其他乡邻。
从此,惠能在上爱岭龟嘴岩石室里蛰居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