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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钟?
郑厂长立刻接了。
“郑厂,您刚刚拨了电话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没接到,我不该睡觉的……”
郑厂长看了眼手机,自己刚刚在争夺中,无意识拨了个电话给心腹,对方没接到。
郑厂长声音沉稳,架子十足:“我通宵工作到现在。明早外商过来签合同,合同的最终版本拟好了吗?”
“是,郑厂长,给您汇报一下,具体的条款……就这些,但给对方的条件会不会太宽松了些,我们很吃亏,很多地方,还有进一步收紧的空间……”
郑厂长教训:“你要分清,什么是需要领导决策的,什么是自己做主的,这是你值得问我汇报的问题吗?”
电话对面惭愧:“您说得是。”
郑厂长又语重心长:“小亮,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你要成长起来,肩负起你该负的责任。说起来,明天我有个会,外商过来签合同,就由你来接待吧。”
心腹疑惑:“郑厂,这么大的事情,您不到场,外商未必答应。更何况,明天我还联系了报社过来拍照采写。”
郑厂长语气不虞:“你能不能有点主动性!”
心腹迟疑:“……好。”
看着郑厂长讲电话,王经理面色难看。
按计划,他应该已经远走高飞,留无知无觉的郑厂长一个人在这里,接待外商。等外商走了,人们发现端倪,他早已跑到美国,郑厂长只好扛下所有的责任。
而如今,两个人必须捆绑在一起逃跑,而明天一大早,江明映过来签合同,但这种重大场合,如果郑厂长不露面,无论用什么借口,都很奇怪。
一定会被发现。
只有一个理由,才能既让郑厂长的缺席合情合理、又能拿到他自己的护照,还能让郑厂长背下所有的责任——
郑厂长畏罪自杀。
王经理心想。
反正已经杀了罗珏。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他看向郑厂长,面露狠色。
……
“什么人?!”雪亮的灯光晃得人眼前白茫茫一片,“谁偷东西?!”
巡夜的工人老王拖着根钢筋冲上来,一钢筋敲在郑厂长脖子后,郑厂长晕了过去。
老王又反手将王经理摔在地下,抢过王经理手里的袋子。
撕扯间,袋子掉在地上,拉链松了,一摞一摞粉红色百元大钞露出来,在雪堂堂的光柱下,无处遁形。
老王倒吸一口凉气:“王经理,郑厂长!你们——”他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地下的钱堆,“你们——”
被按在地下的王经理面色煞白。
老王翻了翻包里的钱,脱口而出:“这些钱从哪里来的?是我们的集资?你们想跑?”
王经理立刻说:“老王,这些钱,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走。”
老王想说的所有话都哽在喉咙里,他双目圆睁,看着那满满一口袋的钱,满脸憋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王经理咬牙道:“老王,若是论起来,咱俩也是本家,我得叫你一声叔爷。我是遇到难处了,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还没待老王说话,王经理又说:“老王,集资的事情,我有没有亏待过你?你摸着良心说,我给你分的钱少吗?你儿子娶媳妇、生孩子,如果没有我,能成吗?”
老王梗着脖子,费力地说:“但你造孽啊!我的本金,是借的,是高利贷,若是你今天跑了,你就是逼我去死……”
“这些钱,你拿走,就什么都没有损失,你还能多拿一些。”王经理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老王,我是个混蛋,我拿着大家的钱给罗桑厂填窟窿,窟窿越来越大,钱亏得差不多了,我没法交代。”
老王喃喃道:“什么叫罗桑厂大窟窿。”
“罗桑厂没钱了。”王经理直接说,“已经卖给外商,外商要把你们全赶走,你们还不知道而已。”
“罗桑厂……要把我们全赶走?”老王震惊极了,开口如梦呓般。
“叔爷!只有你能救我!”王经理抓住老王苍老干硬的手,被老王甩开:“我凭什么救你!”
“只有我才是罗桑县的希望!”王经理说。
老王看着王经理,王经理语速很快:“我不是要跑!外商买了厂子,要把大家全赶走,大家会饿死的!但……但是,省里的大领导可以救我们,那些大领导……对,赵书记!赵书记可以救我们!我这些钱就是送给赵书记的,让赵书记帮我们罗桑厂想办法,办贷款,搬救兵!”
老王怔怔问:“当真?”
王经理反问:“还有谁能救罗桑厂?还有谁能保住你们的饭碗?”
老王的动作慢下来。
王经理说:“老王,你想想——如果你抓了我,剩下的这点钱,根本不够大家伙分的,你连自己的本金都拿不回去,怎么还高利贷?”
“罗桑厂,怎么会——”老王面容扭曲而痛苦:“你,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我马上就要退休了,我——”
“我是罗桑厂的希望。罗桑厂完了,罗桑县也就完了。我是罗桑县的希望。”王经理说,“你不放我走,就是亲手斩断了罗桑县的希望啊。”
老王抓着王经理的老手渐渐松开了。
他蹲下,拉开大衣里怀:“既然是给赵书记送钱,我只拿走我的本金,分红我不要了。”他点出数叠,塞进口袋,不小心多拿了两叠。
真的不小心吗。
老王怯怯地缩手,犹豫着把那两叠放了回去,王经理眼疾手快地挡住他,又塞了三叠进去:“你该拿的。高利贷也要钱。”
老王软着手收了。
……
王经理把郑厂长拍醒。
郑厂长想问,王经理“嘘”了声:“我们走车间顶的连廊。”
两人摇摇晃晃,朝着车间走去。
此刻的罗桑县,正是热火朝天的开工时刻。两人站在罗桑厂高处的连廊里,那连廊的右边,刚好对着罗桑厂外,可以看到整个罗桑县在脚下灯火通明,宛如毛细血管般蔓延到四面八方。
而罗桑厂夜里不开工,静悄悄的,如同一颗沉睡的心脏。
风呼呼吹过,王经理指着前面:“我们穿过连廊,从前面出罗桑厂。”
郑厂长急急向前走,忽然感觉后背毛骨悚然,他迅速回头,对上王经理作势要推的双手。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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