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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了根的花终究活不长久,就算臧缨百般呵护,那价值一百两的腊梅花没有挺过元宵。臧缨让张管家带着花儿去看花灯猜灯谜。回府的时候花儿手上提着好几个造型别致的花灯,有个兔子灯,颇得臧缨青眼。
“先生,这些都是猜灯谜赢的!”花儿一脸灿烂,将花灯一股脑全塞在臧缨怀里。
“你赢的?”
“好吧,是张管家,张管家好厉害,一猜一个准,我们猜中好多,可是带不回来就挑了几个好看的。”
“先生,这个兔子灯是给你的。”
臧缨提了兔子灯,兔子的红眼是朱砂所绘,特别红,一双耳朵竟然还会动,做灯的确实是心灵手巧。他摆弄了一会儿兔子的耳朵,将灯递还给小花儿,“这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你拿去玩。”
“那个老虎灯比较符合我的气质,那个送我可好?”
花儿将手中的老虎灯往身后一藏,“先生你很像兔子啊,看上去对每个人都温温和和,其实生气起来很厉害。”
臧缨听了花儿说得,开心地笑了,“花儿,你不舍得老虎灯就算了,还编排你先生,说我像兔子。”
张管家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笑道:“我觉得花儿说得在理,大人您确实有点像兔子。”
臧缨听身边亲近的两人都这么说,欣欣然接受了兔子灯,在手中摆弄许久,临入睡了还十分不舍,将灯挂在窗前。
明日是臧缨去翰林院赴任地第一天,他想要以最好的姿态面对,故而早早躺在床上。
翌日天还蒙蒙亮,臧缨边打瞌睡边吃着清粥,这些天一直在床上躺着,让他忘了早起的滋味。
“还好秦啸有良心,念在先生伤还没有好,让先生不用上早朝,可是这么早起来,先生也受不住。”
臧缨同张管家交换眼神,“那先生不去翰林院了,花儿养着先生可以吗?”
“养先生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先生不能虚度光阴,不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两人本存了逗逗花儿的心思,谁知道这个姑娘会这么回答,真是出人意料,“过了年,花儿果然有长进。”
翰林院文官六品,臧缨不能穿一品朝服,只好将多年前那件官服拿出来,还好这些年身量变化不大,竟然还能穿。臧缨心里为省了一笔钱儿美滋滋,花儿送他到门口,嘱咐臧缨小心伤口,带过去的药要及时喝掉。
轿子已经备好,来得也是老熟人,“劳烦汪大人。”
到了翰林院,汪凉秋将他扶到轮椅上坐下,推他进屋。
“大人,这是陛下让下官捎的。”
臧缨接了汪凉秋怀里的包裹,还带着余热,打开一看,竟然是几块板栗饼。这几个饼大小不一,有的还微焦,和臧缨平时吃得那家从卖相上看,真的差远了。
皇宫里的御厨手艺竟然退化到如此地步?臧缨带着东西进了屋,屋里的几位大人都站在门口迎接,“臧大人,这是您的位置。”一人长着羊角胡,将臧缨引到他的桌子前。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桌角还放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枝花,花瓶的旁边有个食盒,里面摆了不少零嘴。
桌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文书。
“大人坐这里便是。”臧缨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有人发了话要照顾自己,正巧伤口还没好,他也整日犯困,精神不济,毫不推辞地接了这个好处,“多谢各位大人关照,我带了些板栗饼,众位大人请用。”
板栗饼的酥皮碎了不少,但好歹饼还完整,众人分食,脸色皆是精彩纷呈,臧缨知晓这饼味道不好。
“家里的小姑娘做的,说我今日第一天见新同僚,特地做了让我带来,看来是味道不佳,还需要多多努力。”
众位大人听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臧小姐做的,已然有模有样了。”
唬了这一群人,臧缨取一个放在嘴里,太咸了,现在轮到他自己心中有疑惑,这么难吃的板栗饼秦啸到底是哪里弄来?
同僚们对臧缨颇多照顾,活很少。臧缨伤还没好,前几天是带着药来,后面几日小花儿提着食盒来,还给诸位同僚带点吃食。最后这册史书的主笔直接让臧缨放了假,平日里早上来应个卯,下午就回去将息。臧缨谢了又谢,带几位大人去聚云阁吃了酒,席上好酒好菜,宾主尽欢。
席上还见到一个熟人,胡大海。
胡大海见到臧缨十分激动,手止不住在抖。“臧大人,小可,小可......”
“胡大人,现如今你也在翰林院当差,你我是同僚,可不能自称小可了。”
“小胡大人似心有所郁结,可否和我说说。”臧缨递了一杯酒,胡大海一手拿起,一仰头饮下。
“前些日子修史书,遇到一件和三皇子有关的轶事。那日先皇带着众皇子出去春猎,五皇子和七皇子因为一只鹿闹到了先皇面前,两位皇子各执一词说这只鹿是自己猎到的。”
“这和三皇子又有什么关联?”臧缨追问道。
“大人可知这只鹿最后判给了谁
', ' ')('?三皇子殿下。”
臧缨一愣,没接话,“发生了何事?”
“因为鹿身上的箭上面带着三皇子的标志。可五皇子和七皇子在此事上口径一致,说那箭是打猎之前三皇子给他们的,他们的箭囊里面都是三皇子给的箭。先皇将两位皇子的箭囊拿过来后,发现里面装的并不是他们所说的带有三皇子标志的箭,而是他们各自的箭。”
“此时三皇子站了出来,也不说这箭的事,只说这猎鹿不易,不如这鹿给两位皇子一人一半。”
“先皇看见三殿下手上的伤口,似是被弓弦所伤,就把这只鹿判给了三皇子。先皇还说‘三子仁厚,可担大任。’”
“这事有什么不能写入史书的?”臧缨不明。
“大人,你有所不知。”胡大海自己给自己到了酒,“有个宫人说,三皇子回到帐内,将那匹鹿赏给了属下,‘五弟跋扈,七弟愚笨,皆非我对手。’”
“我想要将这件事写在史书里面,可是主笔不让,说这些毫无根据的事情写入史书,会影响三皇子的形象。”
“主笔也是有原因的,不能因为这宫人一句话就败坏三皇子的清誉。”
“大人。”胡大海已经喝得很醉,整个人有点晕乎乎的,“大人,我为这件走访了很多老人,有位在七皇子身边照顾了很久的嬷嬷说,七皇子曾经提起此事,大骂特骂三皇子,说此事是三皇子一手促成的,陷害他和五皇子。”
“七皇子生母颇受先皇恩宠,七皇子从小被宠着长大,因此七皇子没什么心眼,没必要这种事情上撒谎。”
此言一出,臧缨陷入了沉思,他在草原遇到的三殿下,温润儒雅,清风明月,他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臧缨曾经问他,三皇子,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他说,我来此地,是为了西北和厉朝的和平,我想要有个明君,给百姓平安富足的生活。
“三皇子,别人的幸福重要吗?你甚至都不认识他们。”
他笑笑,“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能为百姓谋福祉,那是最大的幸福。”
“大人,你看,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这件事会影响三皇子。三皇子三岁便能背诵千字文,五岁出口成章,书画皆是一绝,脾气秉性都没得挑,就连朝中之事也颇有见地,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有这么一件事情又会如何?”
胡大海已经醉了,趴在桌子上说着胡话,臧缨下面人煮了醒酒汤,又让小厮喂他全数喝下,胡大海猛地直起身子道:“大人,官场是否一直如此,还是我遇到的是这样?”
“官场不是一直如此,你见到的还不是它最丑陋的样子。”言毕,胡大海已经彻底醉死过去。
宴席上的人渐渐离去,臧缨嘱咐一个平日里和胡大海交情不错的后生送胡大海回家,“大人,大海是不是和您说修史书的事情了?三皇子这件事情,也不好说,只凭几个宫人之言就将此事载进史册,我等认为不妥。”
“你们有你们的考量,大海这孩子性子直,还请你们平日里多多关照。”
“大人客气了,我们是同期,自然会相互扶持。”
人走了屋子倒也清静,臧缨喝了盏清茶,都凉了。正准备走,王渡之进来了,“臧大人今日真是慷慨,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臧缨笑笑,“你来我家,定是比这好上千百倍的珍馐。”
“别说了,近日要忙西北王子来访的事情,礼部忙得不可开交,偏偏你不在,有些事情都找我处理,真的忙坏了。”臧缨见王渡之眼底下的青黑,“渡之辛苦。”递过去一杯茶。
王渡之喝下,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你说想要老王妃的花会帖子,给你弄来了。”
臧缨笑眯眯收下,“若是花儿能在赏花会上遇到如意郎君,我就给你封一份大大的媒人礼金。”
王渡之摇摇头,“原来你是存了这个心思。”他送臧缨到了门口,臧缨问他,“渡之,三皇子是怎么样一个人?”
“你怎么问起这个?他是个纯良聪慧的人,是最合格的皇位继承人。”
“那他为什么会被派去西北当质子?”
“听说是当年良妃娘娘做错了事,连累整个萧家和三皇子。”
“那......”臧缨还想继续问,王渡之指指轿子,“接你的人来了,不过很多事情我们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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