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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缨睡觉不见光,就算是一点点光也会搅得他心慌意乱,他伸手摸了摸身边,和他昨夜同卧一榻的人不在。秦啸点了灯,提笔疾书。臧缨赤脚踩在地上没发出声音,走近秦啸的时候把秦啸吓着了。少年人没有束发,连明黄的亵衣都没有好好穿,露出精壮的胸膛,见到臧缨来,手一抖,在纸上晕开好大一块墨。
“写什么?”臧缨取了秦啸的纸,上面写着臧缨最不喜欢的蛮文,“你学得真快,前段时间刚教你,你现在已经能简单地问候了。”或许是爱屋及乌,一向讨厌的蛮文在臧缨眼里也显得可爱起来,“写信?在西北有认识的人?”
“是啊,给小舅子写信,他和我说了你小时候的事情。”
臧缨愣了一下才知道秦啸指的是赤努尔,“我小时候的事情他能告诉你多少?你想知道为什么不来问我?”臧缨眸子中的灰色愈发浓郁,嘴角上扬,可梨涡却没有出现。秦啸抓住臧缨的手,“先生不走,过往已逝,且顾眼下。”
“再不收拾收拾就要早朝,我告假不去,你是皇帝,也不去?”
秦啸闻言一把揽了臧缨的腰,将臧缨箍住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不去不去,你我都不去,皇帝大婚是要休假的。”
臧缨只道他小孩脾气上来了,“那行,请陛下给臣妾一个名分吧。”
秦啸凑近臧缨颈窝处细细地磨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当我皇后可好?”
臧缨倒是一脸坦然,“你我二人这般关系,私下便算了,可不能明晃晃公之于众。”
“先生,你要始乱终弃?那我嫁到你臧府中去成不?”
两人正胡闹着,秦啸原本没穿好的亵衣此时连上面虚虚挂着的结都散了,“别闹,我身上疼。”秦啸听臧缨这样黏糊糊的声音,心火又滋滋烧起来,“那我就亲一下。”
适时李公公进来催秦啸起床,见二人这般胡闹,赶紧转过身子,问道:“陛下,今日早朝可照旧。”
“照旧,烦请公公让人替陛下更衣。”臧缨动作快,秦啸连他衣角都没有抓到。
早朝一如往常,下了朝,臧缨去了聚云阁,王渡之早已摆好碗筷等他。
“今日如此殷勤,可有所图?”
王渡之笑笑,挪了凳子贴着臧缨坐下,“昨夜听说你在勤政殿呆了一晚上?”满脸尽是暧昧。
“你以前不也在勤政殿呆一晚上?”
“阿缨你这就不对了,我们什么关系?有什么不能挑明了说?”
“好吧,我去侍寝了。”王渡之没想到臧缨会这么说,他挑眉,冲着臧缨一笑,“肯定是假的,要是真的,你会这么简单地说出口?”
王渡之此人聪慧,但此事上确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臧缨知晓他惯常多想一层,所以故意说出口。
“不过阿缨,你真不够意思,秦啸准备去行宫避暑了吧,我收到消息说在准备去那边的东西了?你口风够严实的啊。”
臧缨低头敛了笑随即抬头绽放出笑容,“渡之你消息灵通,哪里需要我说?”
要去行宫这件事情,秦啸根本没有和他说起,就连准备出行所需要的东西,秦啸也越过他把事情交给了别人。
臧缨一边高兴秦啸已经有个大人的模样,一边又觉得他的成长给自己带来隐隐发疼的伤口。
下午臧缨因为发热告假,他躺在床上烧得口干舌燥,说着胡话喊秦啸的名字,后来又唤小花儿,可是这两人都没来。不知是谁给他喂了水,清凉的液体一入喉,臧缨觉得自己身上的火被浇灭,他安然闭上眼睛,道:“谢谢。”
掌灯时分臧缨烧退,他坐在桌上喝了一碗粥,花儿和张管家才来。花儿似乎刚从外边回来,唇上还带着口脂,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外面的太阳晒得。
晚膳用完,臧缨和张管家说着话,说最近朝中局势,说不日就要去行宫一段时日,希望张管家能看着点。
“刚才我在床上烧到脑子糊涂,多谢张管家的水。”张管家一愣,接着笑了,“大人不用太过客气。”
第二日早朝,秦啸就宣布去行宫的消息,里外这下是真的忙活开了。臧缨也不想留在勤政殿里,每日下朝便回来发呆,眼看要走的日子近了,行李还没有收拾好。
花儿在一旁着急,“先生,你怎么还不收拾东西,明日就要启程了。”臧缨懒懒倚在桌子上,“花儿可愿意代劳?”
翌日臧缨就带着花儿给收拾的东西去了行宫,行宫位于皇城北郊山上,先皇在位时最爱夏天来此消暑,秦啸登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行宫日常没有人,只留少数的宫女太监打扫,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这次秦啸第一次驾临行宫,早早派出宫里的太监宫女来收拾,因此百官一进屋,里面睡得是高床软枕,吃得是北郊山上就地摘下的鲜爽水果,加上山里凉快,很多人乐不思蜀。
乐不思蜀的首当其冲便是秦啸,成天将臧缨宣到御书房,也不干什么正经事,两人净是探讨妖精打架。偶尔看一本书,还是秦啸喜欢的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写得
', ' ')('香艳话本。
“秦啸,你再这样我就要早些回去了。”“先生先生。”秦啸赶紧讨饶,拿起朱笔以示决心。
臧缨好不容易得了闲,这才有时间逛逛行宫。行宫坐落在深山中,据说当年花了二十余年才建好,建好之后先帝便每年盛夏来此消暑,听说秦啸的母亲就是行宫里面的宫女,也不知道真假。
行宫没有皇宫富丽堂皇,但是皇家气派还是很足,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难怪当年百余工匠要倾尽二十余年的心血。或许是因为行宫平常无甚人来,行宫的树长得格外高,树荫与树荫交叠产生的阴凉处,将炎热生生隔开。臧缨嗅嗅飘着的树叶的香气,吩咐跟着他的小太监搬张椅子来,再拿卷书,他预备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身后传来脚步声,臧缨以为是小太监回来,一转头发现是一个老嬷嬷。她真的太老了,头发花白,牙齿都掉光了。
“三殿下,您回来了?”声音犹如一张皱皱巴巴的纸,让人听着都不舒服。臧缨犹如被雷击中,整个人动弹不得。
老嬷嬷丢掉手里的拐杖,颤颤巍巍地向臧缨走来,“三殿下,您来接老奴回去了,老奴强撑着活到今日,就是因为知道您会接老奴回去。”臧缨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嬷嬷,正巧小太监搬着椅子过来,“小公公,这张椅子便予这位嬷嬷,我们去别处。”
“三殿下,三殿下。”小太监见老嬷嬷的手抓住臧缨的衣袖,便出言呵斥道,“哪来的老太婆,臧大人的衣袖也是你这种人能抓的?”
老嬷嬷收回了手,“是老奴认错了,请大人恕罪。”臧缨将那位仗势欺人的小太监打发去取吃食,让老嬷嬷坐在椅子上,手里的折扇给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
“嬷嬷,是我回来了。”老嬷嬷眼神不好,眯着眼凑近看,笑眯眯地说,“老奴从远处瞧见殿下的背影就知道是殿下,不过殿下瘦了些,定是西北那的东西不合胃口。”
臧缨不想和她说三殿下秦虑已经身死,只好假扮秦虑和嬷嬷聊着天,还好嬷嬷年纪大,眼神不好耳朵也有些背,这才没有分辨出臧缨这个李贵。
臧缨寻的这个地方很凉快,不仅有一处阴凉,更有习习凉风。老嬷嬷好久没有那么高兴,拉着臧缨说了不少话,很多都是秦虑小时候的事情。
“你小时候可好强,你父皇夸奖大王子的字好看,你就一定每天练字。”小太监糕点送到臧缨便让他退到远处,这样两人就可以畅聊。
“三殿下,你母妃的事情,你还怪陛下吗?”臧缨竖起耳朵,三皇子的母妃的事情他很感兴趣,或许能从这个嬷嬷口中知晓。
“早已经不怪了。”
“那就好,那事原是你母妃做错了,你父皇哪受的那样的羞辱。”
“如果没有那件事情,你也不会自请去西北那么远。”
臧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头,“对。”老嬷嬷捂着臧缨的手,笑着说道:“老奴就怕殿下放不下。”
“你小皇弟的事情呢,也不要恨了,从他走后,嬷嬷每日都会为他祈福念经,希望他来世不要投在帝王家。”
“嬷嬷吃点心。”臧缨拿了一块软糯的糕点放在她手里,顺手还沏了一杯茶。
“这是老奴喜欢的,难为殿下记得。”嬷嬷没有牙齿,臧缨帮忙把糕点掰碎。老嬷嬷将碎末放在嘴里含着,等差不多了就饮下茶将东西咽下。
“你自请去西北前就让我到这边等你,我等啊等,终于等来了。”
臧缨想起那位照顾自己的嬷嬷,眼眶也湿了,不由自主做出了承诺,“等我这边事情了了,就带嬷嬷回皇城。”
“好好,那我就去收拾东西。”臧缨将拐杖塞在她手里,“嬷嬷可要我帮忙?”
“无妨,你去忙吧,嬷嬷自己能收拾好。”
“那明日我们在此处见,可好?”臧缨扶着老嬷嬷走了几步,想陪着去老嬷嬷住的地方被嬷嬷叫住了,“你且去忙。”
臧缨看着老嬷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着,走到长廊拐角处,嬷嬷回头,对臧缨说了谢谢。
“嬷嬷慢走,明日等你。”
翌日,臧缨没有等到老嬷嬷,倒是等到老嬷嬷没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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