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招降纳叛
五月底,南京城的兵部府衙内,户部侍郎沈廷扬正在向李邦华汇报最新的粮饷筹集和运送情况。
“阁老,运往徐州和淮安的粮草和军备都已经成功装船,大小船只二十五艘,其中运输的各类福船十二艘,护送的大小战船十三艘。
若是风浪如常,船队明日一早便会从松江府出海,此次输送护卫的水师是浙江抽调的舟山水师,由新晋舟山总兵黄斌卿统领.”
“运输的船只还够吗?”
“阁老明鉴,运输所需的船只,确实是还缺不少,恐怕户部得继续向民间征集才行,否则一遇风浪,船只受损,恐怕会误了大事。”
李邦华听完汇报,点了点头,随即抚了抚胡子,轻声笑道:
“船只的问题,我会立刻让人去办,战事一旦拖延,江北各城的存粮耗尽,运输所需的船只,就不止是当前的数目了。
现在,鲁南,鲁西和豫东的反清情绪大大超出了此前的预料,特别是陛下接连大败清军,极大地振奋了各地民心,现在徐州的粮草紧缺,淮安已经供应不过来了。
季明,你们运完这批粮草军备之后,怕是还得继续运,好几万义军正在等着这些粮食和武器呢,鞑子此前搜刮得紧,地方的义绅供应不来那么多粮草。”
“粤西调运的粮草已经在苏州府的码头卸货了,只要战事能在七八月结束,粮草方面暂时是不缺的。”沈廷扬顿了顿,然后又道:
“郑芝龙从东京(越南),暹罗采买的稻谷,如今还是没有消息,此人不知是何居心,他的儿子和弟弟,还有福建的好几千水师,可都在江北呢!”
“江北之战,凤阳之战大胜的消息,郑芝龙应该已经收到了,陛下还专门给郑鸿逵,郑森算了五河水战,洪泽湖水战,淮安水战的战功,已经是宽仁了。若他还自以为是,不知道进退,今后福建可没有郑家的位置。”李邦华冷哼道。
为了郑家的那碟醋,朱慈烺专门把歼灭了几十个清军,甚至十几个清军的水战,也单独算作了一场胜仗,一份战功,其中的意思,自然清楚不过了。
不过,李邦华其实并不在意郑芝龙的态度,江北接连的大胜,也给了他充分的信心。区区一个郑芝龙,若是朝廷放手让他整治,不需要一年就能抄家法办。
他了解朱慈烺,这些所谓的战功和赏赐,既可以是示好,也可以是迷惑,甚至可能就是今后对郑家动手的由头。
“此人原本就是海贼出身,受了朝廷的恩泽,却不思报效陛下,简直就是本性难移!”沈廷扬板着脸道。
他六年前以中书舍人的身份进言,随后得到崇祯的重用,搞海运搞得风生水起,自持绝对不是南京城里的那些酒囊饭袋可比,加上对海贸其实并不了解,根本看不上郑家。
不仅如此,如今的定武朝廷内,南京留守一派官员,北地南下一派官员,还有何腾蛟,堵胤锡等等地方一派,各个小团体之间,都在谋划着争权。
沈廷扬此时已经不甘心当一个户部侍郎了,而领军南下,此时已经成为了南京水师统帅的黄蜚,浙江那一大批同样觉得自己擅长水战的官员们,也全都看不惯郑家。
这些人若是单拎出来,确实远不如郑家,可如果抱团起来,相互配合,郑芝龙远在福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李邦华对于朝中的这些派系,是十分清楚的,在朝为官那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反正这些人就算串联起来了,只要陛下一句话,便会立即土崩瓦解。
不过,他此时听了沈廷扬的话,不免担心对方在此后安排粮草的时候,会和郑家起冲突,当即安抚道:
“等到战事一结束,郑芝龙便知道陛下的手段了。季明,现在清军兵临城下,凤阳的局势还远远谈不上缓和,咱们可不能拖陛下的后腿啊!”
沈廷扬听了,自然明白李邦华这是在提醒他,也随即拱手抱拳道:
“阁老放心,下官一定恪尽职守,绝对不会误了大事。”
李邦华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道:
“战事应该会在七八月结束,陛下早就做好了全盘部署,奴酋就算能熬过七月,也绝对熬不过八月,就是九江那里,不知道何腾蛟能不能守得住了!”
“陛下神机妙算,明烛万里,既然那么安排了,何腾蛟必定是能守住的,说不得还能倚仗水师坚城之利,重创清军呢!”
沈廷扬对朱慈烺信心十足,前线的大胜已经使得一个文韬武略,神武无双的圣君形象在这些文官心中,逐步建立。
李邦华对此也丝毫没有任何怀疑,反而是开怀笑道:
“陛下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初阳当年在辽东也设过那些奇形怪状的堡垒,但根本挡不住清军,也曾西法练兵,可最终却便宜了鞑子。
辽镇在锦州,宁远,也曾坚壁清野,据城而守,但每次被围,总是功亏一篑,甚至清军还屡屡绕道草原,从北面入塞,辽镇却无袭扰辽中之力。
更不用说陛下在湖广,江西的提前部署,在归德的主动出击,还有如今鲁南,豫东的反清义军,风起云涌,时间一长,清军后方必定有失。”
沈廷扬对此也深表赞同,这其实也是他争相表现,渴望进步的原因。
如今,随着江北的数场大胜,局势在他看来,已经越来越明显了,胜利更是指日可待。
“阁老,下官觉得,若是真到了反攻之时,江南各地汇聚起来的勤王军,也该调集北上才是。
这近十万大军,如今驻扎江南各城,每日人吃马嚼,耗费巨大,不让他们打一仗,那岂不是白白浪费粮食?”
“这些兵马确实得上战场才是,但现在时候还未到!”李邦华摇了摇头,然后道:
“应天兵器局所产的武器,如今悉数北运,装备前线大军了,而前线大军的缴获,更换下来的兵甲,又全都用来武装乡兵,或者转运鲁南,豫东等地。
江南的兵马虽多,但没有军备,终究是不堪一战的。更何况,这些兵马,大部分也都是地方营兵,战力并不强,陛下的意思是,还得整训一段时间,才能调派战场。”
沈廷扬其实并不知兵,原本还想反驳的,可一听到这里面还有朱慈烺的意思,也不敢再作声了。
李邦华其实没告诉他,朱慈烺让他整训浙江,福建,两广等地勤王大军的真正目的,其实是筛选预备兵员,同时初步装备其中的精锐。
这一方面是为了关键时候,能够坚守江南各城,也是为了今后的扩军,提前储备兵员。这些南方兵马对于清军并没有普遍的畏惧,而且常年械斗,性情凶悍,只要练得好,绝对是强军。
李邦华看着沈廷扬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即笑着道:
“军事上的问题,陛下自有决断,前几日凤阳还派塘马传回来许多武器改造的要求,特别是要做轰天雷,在突袭战中对付鞑子。”
“这些小事,陛下都会亲自过目?”沈廷扬有些惊讶。
毕竟,这些器物上的问题,在许多人看来,根本上不得台面,交给那些工匠去做,便行了。但他主持海运那么久,深知绝对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倒也说不上亲自过目,但陛下十分重视,专门安排了武官处理。”李邦华看着沈廷扬,随后又意味深长道:
“但调派勤王大军北上之事,陛下便是时时刻刻盯着的,江北取得了几场大胜之后,应天府不少人都蠢蠢欲动,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必定都被陛下看在了眼里。”
沈廷扬闻言,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脊背直冲脑门,他咽了咽口水,看着李邦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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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在江北连战连胜,打出了睢州,淮北,凤阳三场大捷,路振飞在徐州,淮安,鲁南,豫东等地,也接连得胜,清军屡屡受挫,估计很快就顶不住了。”
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袁继咸看着经由南京转来的捷报,十分激动,他朝着凤阳所在的东北方向叩拜了一番,接着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