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金百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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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景行还在继续比赛,去外地时,就雇附近宠物店的店员上门每天照顾家里五只猫。

黑妞儿的三个孩子,分别叫黑靴子、不协调,和贼拉凶。

黑靴子是因为就它身上除了四只黑脚之外都是橘色的,看上去像套了四只黑靴子。

不协调走起路像刚下生的小羊,颤颤巍巍,经常俩后腿一撇摔个屁墩儿。段景行之前怀疑不协调是缺钙,去医院一查,结果是小脑没发育好,好在不严重。

至于贼拉凶,因为它猫如其名,贼拉凶。

金百万来了之后添了坏毛病,喜欢偷偷摸摸去喝马桶里的水,段景行是先发现马桶白瓷边上的两个小猫爪印,留意了才抓住金百万现行的。

金百万岂止是喝马桶水,它还跳上饭桌,把脑瓜儿挤进他的白色马克杯里,咕咚咕咚喝水。

这个顺序永远都是先去喝马桶水,再来舔他的杯。

后来他养成习惯,随手关上卫生间的门,导致金百万没法儿跟马桶相亲相爱,久而久之,毛病也就改好了。

不过金百万还是总用他水杯喝水。

被逼得没办法,他让出了自己的水杯,在上面贴了个猫爪贴纸,算金百万专用了。

他等秦晚的第七年。

比赛的奖杯攒的摆满整面墙壁,他换了一套更大的房子。仍然是租的。

买也够钱,但总觉着如果要买房子得等秦晚回来一起挑。

金百万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趴着。不协调虽然是一只七岁中年猫,却总趴在金百万身上呼噜噜踩奶。

金百万有时会突然弓起来抻懒腰,注意不到自己背上趴着的不协调,不协调便骨碌碌滚下去,摔在旁边睡觉的贼拉凶身上,接着就是贼拉凶跳起来一个左勾拳,猫毛满天飞,恶战开始。

段景行抱其他猫时,贼拉凶大多会嘶嘶哈气示威,只有抱金百万时,它乖乖地不哈气。

搬家之后,没想到他楼上住的又是一位‘音响’。

这位音响对他来说更灾难,放的全是广场舞舞曲,动次打次动次打次,段景行听着重拍就跟拳击手听见裁判数“一二三四五六”似的,精神得不得了,神经嘣嘣跳。

他买了好几副耳塞,半个月后,却完全习惯了楼上的舞曲,哪天不放,还纳闷的睡不着。

正值深夜。

耳边炸开一声巨响,段景行在地动山摇中惊醒。

一时分不清那声巨响是不是做梦,直到恍惚间,听见楼上传来的小孩哭叫。

尖锐刺耳,持续不断。

他搓了搓脸,忽然闻到一阵焦糊的味道。

掀开被子下床到了窗边,开窗找了找,发现楼上的窗户正在冒黑烟。

不一会儿,楼下聚了一堆人,对着他家楼上的窗户指指点点。

“五楼什么东西炸了啊?”

“天然气、电饭煲之类的吧……”

孩子哭得嗓子都劈了,楼下的邻居还在议论:“大半夜的,怎么留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家?”

“我去一趟!”

有个年轻男人作势要上楼,被他老婆一把抓住,“万一二次爆炸怎么办?”

四楼的高度,段景行扯着嗓子朝楼下问:“叫消防没?”

“叫了,快到了!”

他穿着睡衣,直接走楼梯拐上去——到门口,敲不开门,喊了几声话,还是不开门。

估计孩子太小了,不知道开门。

段景行回到家,跳上卧室外头的阳台,楼下人看明白他要做什么,叫道:“要不等消防来吧?”

这玩意儿也不知道炸不炸第二回,人命关天的,他家和楼上阳台上都安装了护栏,楼距短,护栏宽,层高矮,以他的身高,踩上自己家护栏就差不多能摸到楼上阳台的护栏——爬起来比云中村的天梯难度小多了。

呼了一口气,刚要上去,楼下之前喊话的那年轻男人朝他挥挥手:“你等等,我上去扶着你!”

一分钟后,段景行开门把跑上楼的男人带进屋。

重新回到阳台,等着对方把住了他两只脚腕,松开扣住外墙边缘的两手,向上伸直手臂,一只手攀到冰凉的铁栏,手心渗满了汗,抓紧,随即另一只手也牢牢抓上去。

“行,松手吧!”段景行开口。

握住他脚腕的手松开了,他借着两条手臂的力量引体向上,手往上够到栅栏最顶上那根横栏,然后直接跨过一条腿,翻进屋里。

翻进楼上阳台后是跪着的,腿软得厉害,在自己大腿上捶了两下,才站起来扒开推拉玻璃门。一股浓烟扑面而来,眼睛立即被这辛辣的烟熏得淌下泪。

屋里黑布隆冬,他屏住呼吸冲进去,也幸好楼上户型和他家一模一样,他轻易就找着了卧室所在,从婴儿床里找到了哭不出声嘶嘶叫的婴儿,抱起来刚要走,又听见一声凄厉的“喵”,回过头,发现藏在婴儿床底下的猫,一把搂出来,直接从正门跑下了楼。

抱着一孩一猫跑到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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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了险,腾出工夫看了眼怀里的猫,还是加菲,浑身的毛黑不溜秋,胡子都被烤没了。

十分钟后,消防车“喂乌喂乌”赶到。

处置完现场,带队的消防官兵队长仰脸瞅瞅五楼被熏黑的窗户,而后看向段景行:“这么高也敢爬,当警察的?”

他答道:“警察家属。”

队长四处看看:“你爱人呢?”

段景行笑笑:“出差了。”

楼上婴儿的家长是一对在同一公司里加班的程序员,一起去改个程序,以为一个小时来回不会出什么事。

引起爆炸的源头是插排过压。

段景行陪着折腾到了凌晨才到家。

屋里仍有淡淡的焦糊味儿。

他习惯性地先看五只猫碗,想看它们把夜宵吃光了没,却看见五只猫碗里的干粮、冻干几乎全都是一口没少。

又看向它们睡觉的窝,几个纸盒猫别墅全是空的,连最贪睡的黑妞儿也不在里面。

怕之前来来回回开门时猫窜出去了,赶忙儿把灯全打开。

虚惊一场——黑妞儿在饭桌的凳子上卧着,睁着一双玻璃球一样的眼睛与他对视。

不协调和黑靴子卧在凳子底下,就连贼拉凶也难得合群地凑到自己俩兄弟旁边。

齐刷刷的8只玻璃球一同瞄他,只有饭桌底下的金百万仍然睡得很熟。

他放轻动作抱起金百万,关上了客厅的灯,回了卧室。

把金百万放在床上,轻轻揉了揉它的额头,盖上被子,段景行闭上眼。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又挣扎着醒不过来,混混沌沌睡到第二天,睁眼时头一钝一钝的疼。

枕边的橘猫还悄无声息地睡着,一向起最早的金百万难得睡懒觉。

伸手过去摸摸大猫柔亮的毛,手指忽然顿住。

金百万的皮毛有些凉。

搓搓它的腿,软绵绵的,像几年前带它做绝育时打完麻药的状态。

脑中一片白,他一把抱起猫,抓起手机,穿着睡衣下楼招了辆出租,直奔宠物医院。

宠物医生说金百万已经去世了。

其实段景行来的路上就知道了,金百万不呼吸了。

那医生还摸了摸金百万失去温度的皮毛,说毛色这么亮,喂的可真好。

金百万17岁,折算成人类的年纪,已经算长命百岁了。

段景行拎着猫包从宠物医院出来,坐在路缘石上等出租车。

太空猫包里的金百万仰着壳儿,张开嘴,露出两颗尖利的小白牙,它以前睡觉也总睡成这个姿势。

出租车干等也不来,这条路太偏了。

他的眼泪终于决堤一样涌出来。

“儿子,你爸还没回来呢。”

他念叨着,在袖子上蹭了蹭眼泪,过了许久,一扭头,看见不远处公交站点坐着个衣衫褴褛的老伯,身上不怎么干净,散发着一股酸馊的味道。

老伯没坐在等车的公共座位上,就那么直接坐在了地上,他身侧放着一个玻璃丝袋,袋子上好几处被里头装的空饮料瓶顶开了线。段景行看过去时,老伯正低着头,看手中崭新的可口可乐饮料上的字。

大概察觉到段景行看来的视线,老伯抬眼与他对视上。

片刻后,他低头瞧了眼自己手中的可口可乐,把饮料递向他。

段景行没立即伸手接,老伯还往前递了递,眼角善意地笑出鹰爪似的皱纹。

他把红彤彤的饮料瓶接过来。

是最近刚流行起来可口可乐歌词瓶。

上面写着: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谢谢。”

段景行没有朝路过的出租车招手,静静地喝完一整瓶可乐,气泡呛的眼泪又要流,他转过去,要付老伯钱,被拒绝了,便把空瓶还到对方手上,又说了一遍:“谢谢。”

两个月后,楼上重新装修好了,半夜又开始动次打次。

段景行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熟悉的舞曲,电视随手停在了少儿频道,里头正在播小猪佩奇,段景行没有看佩奇,正安静地盯着沙发上的抓痕。

家里只有金百万不喜欢猫抓板,一定要到皮沙发上来磨爪子,屡教不改。

沙发腾地一沉,是贼拉凶跳上来,哼哼唧唧的把下巴颏儿搭在了段景行腿上。

桌子上放着金百万贴了猫爪贴的白色马克杯,黑靴子一蹿跳上桌,把尖溜溜的猫脑袋塞水杯里,模仿金百万咕噜噜地喝水。

半晌,段景行起身,给杯子重新添上凉白开。

家里其他猫也跟上他的脚步,不协调还“喵”了一声,亮出肚皮表演了打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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