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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
公寓里。
落地窗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两个清俊的男人。
陈俊和林疏。
他们对面坐着小树苗。
三个人一动不动,坐在昏暗之中。落地窗外是远近亮起来的霓虹。楼下路灯投射过来昏暗的碎影。
王彭本来是跟着自己家老大来的。毕竟老大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后来他们成功坐上了班机,抵达了国内。落机后的室内外温差很大,几人又拿着号牌取好了行李箱,各自换好了行李箱里的备用衣服。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坐上了机场外的出租车。
林疏坐上出租车之后,小树苗也随即坐了进去,坐在了林疏的身侧。
王彭:“老大,咱们去哪儿啊?要不要先跟小弟们联系联系啊?”
谁知道陈俊已经拉开了林疏那辆出租车的门,坐进了副驾驶。
“???”不是,老大,你跟着人家进去干嘛啊?
林疏已经报好了地址,是他和小树苗的新婚公寓。
陈俊往后头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道:“开啊。我跟他们是一起的。”
于是出租车就开了。
王彭:“???”
王彭赶紧跟表妹一块在后面拦了一个出租车,一上车道:“那啥!跟着前面那辆!那辆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于是,一前一后两辆车就开出去了。
等到了公寓里,王彭就立刻后悔了。表妹也后悔了。
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妥妥就是两个大电灯泡啊。
这个公寓是独栋,上下两层的结构。楼上还有一个露天的游泳池。
乍一进别人的家里,王彭还有点拘谨不自在。陈俊却是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坐,漫不经心地捻了一下茶几上的花。
“啧,都枯了啊。”
他把花瓣的沫在指尖碾碎了,吹了一口。
漫天的花瓣沫落下,间隙之中,小树苗刚好能瞧见陈俊略带着一些寻衅的眼神。
小树苗也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说:“这是我和林疏的家。”
言下之意……你来干嘛?
王彭也替自家老大觉得尴尬了:是啊,你来干嘛啊??
陈俊懒洋洋地往后一倒,唇齿间溢出一声低沉的笑来。
“来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装修,方便我日后做参考。”
这句话就把林疏给炸着了。
林疏冷声道:“我们不会离婚。你也不必计划什么‘日后’了。”
陈俊:“退出不是我的风格。”
林疏:“那要不要再像船上那样决一次胜负?”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小树苗打断。
这回来的一路上,这两个男人要不然就是彼此全然不说话,只要一说话,不超过三句就会开始有火药味。
她这都听了一路了,现在可不可以消停一点?
王彭也立刻插嘴:“那个什么,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们在这里慢慢聊啊!”
王彭迅速就拉扯着表妹离开了,远离这充满硝烟味的危险暗涌。
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
屋内,小树苗、陈俊、林疏对坐在沙发的三个角度上,构筑出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形。
他觉得这个形状挺稳定的。
于是,鬼使神差的,王彭探头进来说了一句:“那什么,其实我觉得大家可以开放共赢,互相包容……”
“容”字没有说完,里面抛物线丢出了两个物什,正好正中王彭的脑袋。
以及,陈俊和林疏不约而同侧过头来说的那一句“滚”。
王彭捂着脑袋,心里流着泪,默默地滚远了。
*
三个人又沉默地坐在了屋子里。
光线暗了下来,屋子里一片死寂。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转动着。
终于,陈俊打破了僵局,对林疏示意了一下楼上的方向。
“……我们去谈谈?”
林疏沉吟一会儿,站起来,往二楼走去。
小树苗本来也想跟过去,但陈俊和林疏两个人都转过身,齐声道。
“这是男人之间的谈话。”
小树苗:“……”
好家伙。
总共就三个人,你们两个人还搞一个小团体。
“行,”她耸肩,“那你们上去谈吧。”
两男人就这么上去了。
至于他们在上面谈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小树苗一个人坐在楼下客厅,心里也开始焦急起来。
她今天的分数还没有攒够呢,而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她摸出手机,给大波浪姐姐发了一条短消息:今晚有局吗?
对方秒回:哎哟,金主姐姐!你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啊,我们都差点以为你不混圈子了!今
', ' ')('晚xxx路xx酒吧,有局,快点来!大家都等你哟。
小树苗在地图上找了一下这个地址,嗯,不远,打车一刻钟就可以到。
她铺开一张纸,在上面字迹狂劲地一通书写,主要就是写了这么一个意思:我走了,不用来找我。
写完之后,她把自己的书法大作留在了茶几上,换了一件小香风的外套,手腕洒了点香水,对着镜子抹了一点口红。
做完这些,她看着昏暗镜子中摇身一变的都市女郎,很是满意。拉开门,走了。
*
二楼的露天上。
两个男人正站在冷冽的风里。
“所以,你不可能离开她?”陈俊淡淡问。
对面的林疏“嗯”了一声。
“就如同你也不可能离开她一样。”
两男人都在同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他们太熟悉对方,也太过彼此了解。越是知道对方是怎么样一个不轻易动心的人,就越清楚对方不可能会轻易退让。
事情陷入了僵局之中,局面似乎难以突破。
陈俊有些暴躁地揪起自己的头发,不安地在风中来回走了两圈。
同样是无法突破的僵局,林疏却比他更占据上风。因为林疏是小树苗的合法丈夫,而自己什么都不是。如果继续困在这样的僵局之中,他会比林疏更加吃亏。
林疏看出来陈俊的暴躁了。
林疏侧头,吹着夜幕中的风,轻声开口:“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陈俊:“我知道。”
顿了一下,陈俊有些恨恨地说:“但我绝对没有办法忍受。”
林疏:“我也一样。我也……绝对没有办法忍受。”
既然是两个男人都“绝对没有办法忍受”的话题,他们便不再继续谈论下去了。
场面上出现了一片短暂的空白。
正这个时候,楼下汽车发动机转速的声音响起。两男人的脸色变了变。
他们迅速站到露台边。从俯视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一辆出租车从公寓门口绝尘而去,消失在了转角。
“糟糕!”
“不好!”
他们同时脱口而出,然后飞奔下来,路上还撞坏了楼梯拐角的一个长颈花瓶。
花瓶碎了一地,而陈俊和林疏无暇理会,疯了一般地踩着碎片一路跌跌撞撞到了客厅。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原本坐在这里的女孩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茶几上一张纸。
读完这张纸,林疏的脸色变了,等再冲到门口,哪里还能再看到刚才那辆出租车的身影?
林疏颓废地坐了下来,背靠着门框。
陈俊也脱了力一般地坐了下来,坐在一地昏暗的狼藉之中。
林疏:“她说她走了。”
他攥着这张纸,仰头,深呼吸一口气。
“她还说,让我们不要去找她。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足足沉默了五分钟之后,陈俊扶着墙壁站起来,虚弱道:“我想办法调监控,查她去了哪里。”
林疏也站起来,却只轻声问:“重要么?”
“……?”
在陈俊不可思议的震惊眼神之中,林疏说。
“……重要的不是她去了哪里,而是‘她想离开我们了’。即使把她找回来,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我们又能怎么办?”
陈俊:“……我不会让她逃离我,不管用什么方法找。”
“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区别,陈俊。”
林疏声音带着一些疲惫。
“我和你不同,我不会去寻找一个不愿意回来的人。”林疏嗓音沙哑,“她想走,或者她想留,都是她的选择。她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她是自由的。”
陈俊静静地凝住了林疏。
“那么现在,我们就接受这个结果?”陈俊勾起一丝笑,看起来有点冷,“……被动接受结局,不是我的风格。”
林疏:“你到现在都不明白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他似乎懒得再说,拖着沉重的步伐就想要上楼。陈俊却不让,扳过他的肩膀,偏偏就要刨根问底。
“那你说,问题的关键在哪里?你来告诉我。”
林疏猛得爆发,一把甩开他的手:“如果不是你,或许她现在就不会走!我和她的婚姻生活非常幸福,感情稳定,原本不应该出现什么变数。如果不是你,我和她可以一直维系着这样的关系,直到……”
林疏的唇微微翕动。
“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陈俊轻嗤:“……直到死亡把你们分开?林疏,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如果我早点找到她,你根本就没机会和她在一起。”
林疏:“她‘不想’被你找到,所以你根本不可能早点找到她!如果不是你非要夹在我们中间——”
陈俊:“现在是你夹在我们中间!”
两个男人的音量都陡然提高,情绪
', ' ')('也都蹭蹭蹭地被点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林疏和陈俊互相拽住了对方的衣领。
林疏蕴含着隐隐的怒意:“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她离开,是因为她不想被夹在我们之间。如果这样会让她感到为难、纠结,她宁可谁都不选。看,她现在做出来的举动,就是对她想法的最好诠释。”
局面僵持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陈俊缓慢地放开了林疏的衣领。
“我还是会继续找她。”陈俊缓慢道。
林疏:“等找到了以后,怎么办呢?怎么解决现在这样的局面?”
林疏大概也有些暴躁,把自己的西装领带随手扯掉,丢在地上。
“……把她找回来之后,不是依然要面对这样的僵持局面么?她是不是还会再离开,一次、两次?三次?”
“……她是否还会持续性地感到为难,持续性地想要逃离?我们不是绑架犯,我们不可能把她每分每秒绑在身边。”
“……陈俊,我们必须要自己内部解决完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再把问题和矛盾抛到她身上,她是最容易选择后退的那一个,她最懂得逃。我想这一点我们两个都很清楚。我们不可以再吓跑她了!”
场面凝固住了。
林疏口中的那一句“她是最容易选择后退的那一个”,让陈俊良久沉默住。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林疏比自己更加了解那个女孩。
他除了懂得爱她,还懂得怎么向她妥协。
更为重要的是,林疏早就能洞破她的卑鄙,她的自私,她的回避与胆怯。他看清了她的一切,看清了她表象的迷人魅力与她暗影里的魔鬼,但他依旧选择爱她、臣服她,在漆黑的渊里不断沉沦下去。
陈俊仰头,深呼吸,苦笑了一声。
他难得附和了他一句。
“……是啊。因为她薄情,所以她最容易抽身。”
林疏也苦笑。
“也因为她并没有真的那么需要我们,所以她的沉没成本是最小的,她随时可以止损。而我们两人的成本很巨大,几乎是赌上了自己所有的一切。所以……失去她的后果我们承受不起。”
林疏:“在这一点上,我们才是真真正正地站在同一个阵线上。同样境遇的人必须抱团互助,对么?”
两人彼此对视。
黑暗中,两人的瞳孔倒映出对方的模样,清晰而又冷静。
一路而来的争执,火药味的对话,在船上的拔枪对决,这些其实从来都没有戳到真正的点子上。
直到林疏说出这一句“同样境遇的人必须抱团互助”,所有话题,才终于有了一个富有意义的正式开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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