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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秋末,王鸩便留在蛇域,白日勤加练习武功,夜里则向曲寒魄学习修行之法。曲寒魄除了夜里与王鸩修行之外,白日里也会看着王鸩习武,有时探望一下闭门不出企图救回洛东流性命的曲流觞,其余蛇族事务并不多,只是冬日要到了,嘱咐各族记得寻个好地方呆着、囤些口粮冬眠罢了。
岭南四季如春,可也有“春寒料峭”——冬日里温度依旧偏低,还是需要缩减活动进行冬眠的。食物、洞穴等这些大的调度曲寒魄一一安排下去了,细枝末节自有修竹、胜银去做。
秋末,二人便踏上了去往临晔城的路途。
萧钟稷起兵之日尚早,两人便不急着赶路,从岭南乘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白日里曲寒魄懒散惯了瘫在车内,王鸩便赶车。等到夜里二人便去寻客栈住下。有时行夜路,曲寒魄这个夜里爱不睡觉的便让王鸩去车厢里歇着,自己驾车。只是一路游历,看遍了江山风景。
行至一处树林,二人打算歇歇脚吃些干粮。曲寒魄倒是不饿,毕竟前些日子途径客栈,她已经在肚里囤了食儿,便把干粮让给王鸩。
王鸩一口一口咬着曲寒魄亲手做的卷饼。那卷饼咸香酥软,内里的酱汁和肉脯也融合的恰到好处。他正感叹曲寒魄手艺不错之时,却见丛林里有两条小蛇,拧麻花一般互相缠绕着身子,样子甚是奇特。
他定眼瞧着,有些出神,下意识便唤了曲寒魄:“寒魄,这两条蛇在做什么?打架么?为何像麻花一样……嗯?”
曲寒魄遮住了王鸩的眼:“嘘。傻阿鸩,人家小两口在干正事呢,你这样大喇喇地去看,人家会不好意思的。”说完,便冲那两条蛇使了个眼色:“去。”
两条蛇缠绵着身子爬远了。曲寒魄这才放下手来,只见王鸩的耳根子都红透了,眼角眉梢都沁着浅淡桃色。
“原来蛇行那事的时候……是这样的呀……”王鸩有些羞赧。无非是因为伴侣是蛇妖,自己适才情态如同在她面前看活春宫一般。
曲寒魄了然,轻轻捏了捏王鸩红透的耳垂儿:“对啊,这叫‘桃花蛇’。”
王鸩连脸颊都红了:“日后我化成蛇形……与你便是这般……这般……缠绵……”
曲寒魄无奈笑笑:“好啦,这般羞做甚么,吃饭吧,吃完好赶路。”
初冬,二人便抵达了帝都临晔。
夜半,萧钟稷正坐在书房中看着近些日子的情报。
魍魉营已经被他暗中调度到京郊,萧钟稷领地的暗军也已安排妥当,一切准备就绪。只是没了王鸩,出师之名略有些不完备。时局所限,那日时机尚不成熟,只得将他视作弃子。如今王鸩随着傅社好友曲军师去了岭南,回不来也是理所当然。
萧钟稷揉了揉额角,顺手拿起桌旁的酽茶。茶已经凉透了。
“……傅社。”萧钟稷有些不悦,低唤了一声。
傅社从屋外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青一黑两个人影。
傅社走到萧钟稷面前,拱手道:“殿下久等了。有两位故人,或许能解您心头之忧。”
萧钟稷抬头。那青衣客很好认,曲寒魄;那穿着黑斗篷的人他也觉得相熟。
黑衣人取下兜帽,一张清艳绝伦的脸庞重见了天日。
正是王鸩。
“懿安将军之子萧禛,拜见贤王殿下,”王鸩拱手一礼注视着萧钟稷,明眸潋滟了书房烛火、边塞黄沙、十年血仇:“此番,出师有名。”
这年冬,大齐贤王率数千暗兵、前镇北将军率魍魉营直逼临晔城。城中市井消息皆道前朝懿安将军之子萧禛即是王鸩将军,那日王鸩将军被禁卫追杀,满城人都有所耳闻,这也就引出了,“懿安将军并非叛党而是受人诬陷”这一早在十年前就被抹杀的事实的风声。如今其子与贤王要除尽奸佞小人,为其报仇雪耻,沉冤昭雪。
攻城当日,萧楚琙正在稀里糊涂的上早朝,一下子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城中禁军皆是不敌,大将军龙威也被傅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了降,也随大军一同直逼皇宫而去。
毕竟萧楚琙如何即的位、即位之后又干了些什么事儿,满朝文武都是历历在目。
曲寒魄也随大军攻了进去,不过她的目标不是皇帝,而是国师刘膺。
王鸩在上阵之前,换上了一袭轻甲,备下魍魉鬼面,又是熟悉的少年将军模样。
曲寒魄用那根王鸩用了许多年的木簪和铁质小冠帮他束好发:“我会随你一起去皇宫,以防……”
王鸩看着铜镜里的曲寒魄,笑得温暖:“寒魄不用担心,我定会手刃萧楚琙。”
曲寒魄扶着他的肩头,看着铜镜里的的他:“那刘膺就交给我?”
王鸩将右手覆在曲寒魄左手上,没有逞强:“好。”
众人杀入宫中,却见正殿门口尽是鹰隼盘旋,黑压压的鹰隼直挡得皇宫暗无天日,鹰隼嘶哑鸣叫不绝于耳。门口立着一个身着乌羽袍的人,正是刘膺。埋伏的几百禁卫一拥而上,向他们袭来。
刘膺掌中蓄了两团黑
', ' ')('气,尽数向大军挥去。曲寒魄和傅社见状,各自施加了威压之气。曲寒魄是岭南蛇王,而傅社——曲扶社是天界的金龙将。二人不必出手,刘膺的鹰隼也不敢向他二人袭击。王鸩体内还有曲寒魄半颗内丹,萧钟稷体内尚有金龙精血,周身脉门也涂了金龙血,鹰隼也伤不得,可他们身后的几百暗军则遭了秧。
如今之计只能先让王鸩和萧钟稷带着小队人马进殿寻萧楚琙,曲寒魄和傅社在殿外拖住刘膺。
王鸩下令让鬼面军护着暗军一同抵御禁卫与鹰隼,曲寒魄喊道:“阿鸩,进殿去吧!外面有我和二哥!”
王鸩刚下完令,便挥剑架住一名禁卫向他砍来的刀:“好!寒魄,你们小心!”
曲寒魄踏地而起,用了轻功凌空跃到刘膺面前,傅社也如鬼魅般躲过众多禁卫,疾步到刘膺面前。三人交手,曲寒魄便与傅社合力将刘膺赶离殿门。王鸩和萧钟稷解决完眼前的禁卫,便率了小队士兵进入殿内。
刘膺招架不住二人齐攻,这才意识到眼前两人绝非他意识里的普通蛇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曲寒魄掏出腰间竹笛指尖转了一把,肆意一笑:“你惹不起的人。”
王鸩和萧钟稷进入殿内,满朝文武皆被暗军控制,萧楚琙也带了小太监正欲向后殿逃去,却被王鸩飞身一剑挡住去路。
“齐匀帝,萧楚琙。”王鸩森森冷言,一手除去黑铁鬼面,挂于腰间,一句一顿:“弑父兄,杀忠良,祸国政,乱伦常。”
萧钟稷一改平日浪荡纨绔模样,端正威严,顺着王鸩的话,当堂作出一篇檄文:“增重敛赋,荒淫无度,虚耗国库,厚自奉养,上下贪贿,莫存检考……”
朝中奸佞畏惧怯弱早已屈服,忠良听得王鸩与萧钟稷之语,亦是愤慨。
(檄文内容参考:《隗嚣讨王莽檄》……闲余太菜实在是不会写檄文呜呜呜)
“懿安将军萧楚瑶、江东知府洛承允、魍魉营副将洛东流。这一条条忠良性命,皆葬于尔手。”王鸩目眦欲裂,双目赤红如血:“血债需血偿。”
手起剑落,血溅当场。
文武皆是惊惧。王鸩的脸溅上萧楚琙的血液,红白映衬更衬出他的绝伦与肃杀。他收了剑,将萧楚琙的尸体一脚从殿前龙椅旁踢落,从殿前走回殿中,单膝跪地,朗声道:“魍魉营主将王鸩,愿追随贤王殿下,继承大统,振兴大齐。”
大将军龙威也是单膝跪地诚挚道:“大将军龙威,愿追随贤王殿下!”
满朝文武皆齐声道:“愿追随贤王殿下,继承大统,振兴大齐!”
殿外,刘膺已被傅社控制住:“国师大人,随我去趟鹰族吧。”傅社将其押往城外。曲寒魄知道,在城郊无人之处,曲扶社就会用神行术将其押去鹰族,交由鹰族与九重天使者处置。这便是他们的事了。
“三妹,你已经做了很多了,从千年前魔族入侵那时起,”曲扶社对她说:“二哥永远感念你业火屠魔之功。”
千年前,曲扶社是岭南蛇王。曲寒魄是他手下蛇将。也正是为了给曲扶社分忧,曲寒魄才在体内种下了业火。如今曲扶社已修成真龙入天庭做神将,曲寒魄继承了他的蛇王之位,却再难化成龙形。
“我这次可没做什么。”曲寒魄背靠宫墙,冲着曲扶社和刘膺的背影喊道:“不过是为了我家阿鸩罢了。”
曲扶社身形一滞,释然轻笑,继续前行。
曲寒魄送走了傅社,天空中竟然纷纷扬扬下起雪来。北方的冬日本就寒冷,如今又下了雪,曲寒魄被冻了一个激灵,有些想念岭南的冬日。没有雪没有风,舒舒服服窝在温暖的巢穴里,赏着怡人的景,拥着心爱的人,一切都安安静静的。
之前的冬日,曲寒魄没有心爱的人可以拥在怀里,只能聊吹一支笛曲散散心缓缓神。
现在她倒也想清净一些,毕竟此浪刚平,一波又起。回蛇域之后,她便要在百年间克制沸血损寿、业火燃命,在两千岁之前修成龙形。她要和时光赛跑,和生命竟逐。只有这样,才能有更长的岁月,陪着她的阿鸩,或在岭南生息,或游历这大好河山。
可是她却清净不下来。鹰隼仍未散去,叽叽喳喳嘶叫个不停;禁卫皆被暗军收服,暗军呼来喝去也不得安宁。
曲寒魄拿王鸩送她的竹笛轻轻敲打着手心,横笛唇畔,随口便吹起她与王鸩初遇时那曲破阵曲。
少了些肃杀振奋,多了些安定悠然,一样的清脆彻耳。群鹰声微,众军倾耳。
雪如鹅毛,皇宫上下银装素裹,曲寒魄却不觉得冷了。她是冬日北地里唯一一抹青色,笛曲是寒天北风中唯一一缕和声。
宫门蓦地打开。少年将军身着轻甲,踏雪而来。
曲寒魄衣袖抚去他眉间脸颊上的血滴,王鸩以手拂去她肩头发顶的落雪。
两人相视一笑,便是紧紧相拥。
“阿鸩,夙愿已了,可愿与我一生相守,共渡岁岁年年?”曲寒魄盈盈看着王鸩,眉间眼角蕴足了笑意。
曲寒魄手中是一根
', ' ')('莹白玉簪,簪首用古篆刻了一个“鸩”字。
“好。”王鸩接过玉簪,一双柔眸中,满映着曲寒魄。
“阿曲,我之前名‘禛’,你可知此字何意?”他在她手中写划了一个“禛”字。
曲寒魄偏着头想了想:“可是‘精诚所至,神明庇佑’之意?”
“阿曲说的不错。”王鸩将发冠上的木簪取下,换上曲寒魄给他的玉簪:“十年前,我只觉父母赐名‘萧禛’之‘禛’字,于我而言只是讽刺。如今我觉得,这个字确是分毫无错。”
“嗯?这是为何?”
因为你就是我的神明。
王鸩注视着曲寒魄,一笑,荡涤了儿时宫闱清欢,少时痛辱鸩恨,潋滟了塞北黄沙漫漫,北地鹅毛雪扬。随之而来的,是岭南如画春光,是心上伊人红妆。
一曲破阵,一生诺允。
【后记?人间事】
昏君已除,大齐天翻地覆。贤王萧钟稷顺势称帝,治国有方,大齐重复国泰民安。
镇北将军王鸩,即懿安将军之子萧禛,封为安新候。懿安将军沉冤昭雪,念其忠勇贤淑,追封忠淑长公主。
后安新候与军师曲悍破结为连理,世人艳羡,皆道二人才貌双全,曲军师更是巾帼不让须眉。
后安新候携夫人离京游历,音讯杳然。安新候城前落难、得真龙相救之事倒是传遍了人间。世人皆道二人乃神仙眷侣,佳话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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