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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琉叶仓皇无措的时候感觉头顶好像被什么人温柔的摸了摸,他抬起头却没有人在他周围,只有一些好奇的眼光向他投过来。
他脸上湿乱一片,泪水又从他眼睛里滑落下来,他忽然想起那天陈枫滴在他脸颊上的眼泪,想起陈枫累病时憔悴的模样。
他想,他的爱人啊,并不真的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只,也有无奈和脆弱。陈母也曾用那双眼睛责备又抗拒的望着陈枫,真的被亲生父母用那样刺人心肺的目光审判过的,不是他邢琉叶,是陈枫自己一个人承受的,是为了他去承受的。他的爱人是付出了最大的努力陪伴和照顾他,并认认真真付诸行动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的。他怎么可以想要退缩?
邢琉叶用手背蹭了蹭眼睛,复又用双手搓了一把脸,他站起来,努力让自己恢复思考。他不再是多年前躲在艺校宿舍里孤独惶恐的孩子,不再是在街头被人打劫只能无助哭泣的少年,他只是依赖并习惯了陈枫的数年来竭尽全力的周全照拂。
他不仅仅是陈枫的m,也是陈枫的恋人,无论哪一种身份,如果他想有资格一生一世,此刻就不能自怨自艾。就算陈枫......他觉得活不下去,也不是在此刻放弃。
邢琉叶给经理、老杜和其他几个熟人群发了一个求助的消息,很快就有人回了电话给他。
通话结束后,邢琉叶等了十来分钟,收到一条短信,就转身往某个安检口走去。
他依旧很紧张,排队的时候,手抖的不像样子。安检门发出刺耳的蜂鸣,他甚至想转身就跑,但他还是站到了手工安检台上。女安检员手里的仪器毫无意外的在他下腹附近鸣叫,他垂着眼睛不敢看对方的脸。
邢琉叶听见女安检员问了一句什么,他头脑发胀,根本听不清,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只是无声的张了张嘴。女安检员回头和什么人小声说了几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性声音传了过来,“这位先生,请你跟我过来再检查一下,不会花很长时间,我们只是确认一下您没有携带违禁物品。”
邢琉叶依旧低着头,行尸走肉一样跟着离开了安检队伍。他虽然托了人,但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具体要怎么解决,而且意外总是难以避免,他走过安检门的一刻,就是把自己的尊严彻底放弃了。
他跟着那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性越过人群,穿过一道沉重的大门进入了办公区。
“邢琉叶先生,你倒是挺好认。”他们转进一个无人的房间,那个穿制服的男人关上了门。
邢琉叶听完,人才又活了回来。
“我其实也一直想去你们俱乐部,不过还是怕遇到熟人。韩策给我打过招呼了,我知道你的情况。不过作为负责机场安全的工作人员,我还是得检查一下,确认只有贞操锁。这东西不算违禁物品,可以登机。你放心,没有摄像头,我一定会给你保密。你航班的登机口已经开放了,一会儿我送你过去。”这是个身材并不高大长相也很平凡的男性,声音却很浑厚,非常能够安抚人,他没有做自我介绍,只是委婉的表明了自己圈内人的身份,他告诉邢琉叶依旧需要接受检查,但说完就非常客气的向后退了一步。
“谢谢,麻烦您了。”邢琉叶做了一个深呼吸,没再多做解释,红着脸,动手解开了裤子。
“我听说你S那边出意外了,别着急,一定确保自己路上的安全。”对方确认后点点头,像什么也没发生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侧过身等着邢琉叶整理衣服然后平静如常的说:“走,我开电瓶车送你过去。”
到了登机口,对方用厚厚的手掌拍了拍邢琉叶的肩膀,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快去吧。”然后就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邢琉叶看着那个背影,认认真真鞠了一躬,才去登机。
他只买到了经济舱的票,却在经过商务舱的时候看到了面容焦急的陈母。两人对视了一瞬,邢琉叶慌张的弯了弯身子想打招呼,玄又想起陈母并不愿意看到自己,于是赶紧低下头小心的把自己缩起来走了过去。
坐下以后,邢琉叶才反应过来,这第二次相遇的必然和糟糕。如果陈母不想见到他,他很有可能就见不到陈枫。他赶紧趁着没起飞,给黄秘书发了消息,告知飞行期间会关手机,有新的进展一定给他留言,然后又给自己定了一辆接机的车才关机。他想,如果不能说服陈母带上自己,那就得先赶到医院。他有点豁出去的决绝,就算没脸没皮也得看到陈枫。
从上海飞重庆的三个小时里,邢琉叶其实大部分时间都脑子一片空白,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催动他的泪腺,他却忍着没有哭。太不吉利了,太不吉利了,不要哭,不要哭,他如是提醒自己。老天啊,老天啊,不要从我身边带走他,我什么都愿意付出,他如是祈求神明。
飞机一落地,邢琉叶就迫不及待打开了手机。黄秘书直接在他语音信箱留言说,陈枫因为头部受伤还没醒,所以依旧在观察中,还把病房号也报了出来。
邢琉叶听不出陈枫的伤情到底严重还是不严重,一颗心始终还悬着。他因为在经济舱,下飞机比较晚,
', ' ')('出来没有看到陈母。于是他拿着手机一边联系接机的司机一边不顾别人不满的目光挤过人群快步跑了起来。
邢琉叶上了车就跟司机说家里有人在医院,求司机开得快一点。时间已经接近午夜,路上倒是不堵,但重庆的路真是令人难以捉摸。邢琉叶的心随着车辆爬越山路穿过隧道一起上下翻飞忽明忽暗。他离陈枫越来越近,却越来越焦急烦躁。
11月的重庆算不上寒冷,但刚刚下过两天雨,入夜后气温降下来,湿冷的空气就往人骨头缝里面钻。司机看到这个连外套都没穿的外地人坐在副驾驶上瑟瑟发抖,想到他去医院的原因,就很体贴的调高了空调温度。
邢琉叶并不觉得冷,也不记得饿,甚至早就忘了疼,他根本注意不到身体的感受,只是无知无觉本能的在发抖,一门心思只记挂着陈枫。
快到医院的时候,邢琉叶给黄秘书打了个电话,问清楚路线。他提前付了钱,下车时说了声谢谢,就撒开腿跑进了医院。
他确实比陈母到的早,黄秘书将将走出来,在住院部门口迎到了他,没有陪他进去,只是告诉他已经托人进了高级病房,也打了招呼可以探视陪护,最后又说了一遍路线,就留下来继续等待陈母。
邢琉叶没有再跑,他隐隐有点眼前发黑,扶着墙缓了几秒,才又快速的往病房走去。
邢琉叶感觉自己花了很久才穿过冗长的走廊,他推开病房的门,先看到了一个白白净净很年轻的大夫,然后才看到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的陈枫。他大步走过去想拉住陈枫的手,迟疑了一下,转而拽住陈枫的袖口。
“你是病人家属?”年轻大夫问道。
邢琉叶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转过头讷讷道:嗯,我叫邢琉叶。”
那大夫似乎知道这个名字,点点头,看了一眼病历,说:“你好,我姓蔡,实习大夫。病人目前体征正常,没有生命危险。右腿骨骨折,还有一些外伤,头部受到撞击,缝了7针,昏迷的时间较长,不能排除脑损伤可能。CT已经做过了,更具体的情况让脑外科的主任来回答。一会儿是不是还有家里人要过来?我去跟主任说一声,他晚一点就过来详细的给你们说明。有任何情况,你都可以按这个铃,护士站一直有人,会立刻过来。”
邢琉叶点点头,目送小蔡大夫拿着病历走了出去。他这才急切的转过身拉起陈枫的手。
他在车里查了脑震荡的相关信息,算了一下,发现陈枫已经昏迷五六个小时了,所以即使终于看到了陈枫也没能缓解他的惴惴不安。他看了看陈枫缠着绷带的头、脸颊唇边的擦伤和打了石膏被挂起来右腿,觉得心里疼的难受。他也不敢碰陈枫的头,只得蹲下身子低头用脸去蹭陈枫的手背,委委屈屈的说:“你快点醒吧,我都要被你急死了。”说着他终于还是又哭了出来,“你快点醒过来跟我说句话吧,求求你了。老天保佑,只要你好好的,折我的寿,我也愿意。”
“别.....瞎说。”邢琉叶听到陈枫虚弱得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来,猛得抬头看过去,发现陈枫虚着眼睛并没有看自己。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邢琉叶赶紧站起来,凑到陈枫眼前。
“你别.....晃......我头晕.....”陈枫断断续续的说。
邢琉叶迅速松开陈枫,去按铃叫人。
护士开门的进来没几秒,陈母和黄秘书也到了。
陈母来的时间也是巧,和黄秘书往里走的时候还在担心儿子迟迟未醒,远远看见护士往儿子病房里跑被吓呆不轻,进门听说儿子醒了,刚想松口气,抬眼又看见邢琉叶红着眼睛站在墙边,真是百味杂陈。
很快就来了三个大夫,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医生一边用瞳孔灯查看陈枫的反应,一边轻轻问陈枫问题。
陈枫一直虚着眼睛,答非所问的抱怨说:“小叶.....你晃来晃去的......我头好晕......”
邢琉叶不明所以,只觉得陈枫没正常回答问题,让他心里发慌。他顾不上陈母在旁边看着,往前走了一小步,轻声说:“陈枫,我没晃,咱们在医院,你受伤了,大夫给你做检查呢,你好好回答问题。”
陈枫骤然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始慢慢作出诸如看不清、头疼、头晕这样的回答。
中年大夫检查完毕,确定陈母是病人母亲以后就叫她一起出去。邢琉叶抿了抿嘴也跟了上去。陈母发现他跟了出来,身形顿了一下,最终没有说什么,默许了他站在自己身后。
“病人刚才表述的情况属于常见的脑震荡临床表现,CT结果看,是轻度同弥漫性轴索损伤。已经确认四肢都有知觉,但不排除有头晕头痛视线不清以外其他后遗症。随着意识逐渐恢复,有可能发现其他因为脑损伤带来的功能性障碍。这些病征有一些通过治疗和静养会在6个月内恢复正常,也有一些可能终生都恢复不了,现在还无法下断言。我建议病人留院观察,不要急着挪动,陪护注意事项我让蔡大夫给你们送一份资料过来。我个人经验来看,这个程度的脑损伤算是很
', ' ')('轻度的,可能需要很长时间细心的护理,但能基本恢复正常的概率也非常大。”
邢琉叶听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送走大夫,他想了想,拉住陈母,非常陈重地请求道:“阿姨,我想照顾他。我会好好学习护理知识,特别特别细心照顾陈枫的,您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陈母面露疲惫,看着邢琉叶红肿着的眼睛,踌躇许久,终于回答说:“还是找一个有经验护工,轮换着来,你也需要休息,别累坏了。”
照顾陈枫并不轻松。转天早上陈枫就吐了邢琉叶一身,幸亏黄秘书把陈枫出差带着的箱子送过来了,才让邢琉叶有衣服可换。
陈枫一直在忍受剧烈的头痛,前一刻还拉着邢琉叶的手轻轻的抱怨,后一刻就因为窗帘缝隙里照进来的阳光反手给了邢琉叶一个耳光。
陈家父母一起出现在医院的时候,就看到邢琉叶带着脸上肿起来的指印用湿毛巾给陈枫擦身体。
邢琉叶觉得很尴尬,低声的解释道:“叔叔阿姨.....陈枫头疼的厉害,脾气有点暴躁,大夫说他对强光可能有激烈的反应,我刚才没把窗帘拉紧......他现在视力恢复很多了,但听力受了点影响,说话得靠近一点,记忆也有点混乱,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大夫说慢慢会有好转的。”
陈家父母其实更尴尬,陈母发现邢琉叶手腕上之前已经结了痂伤口被热水泡过,发红的皮肤又重新裂开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邢琉叶低头看了一眼,把挽起的袖子拉下去,利落的给陈枫系好病号服,弯下腰对陈枫轻轻说:“擦干净了,舒服多了吧?你爸爸妈妈来了,我出去买饭,你不要乱发脾气啊。”
陈枫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四下看了看,然后对着自己的父母抱怨:“爸妈,我不想在美国呆着了,我想家。咱们回家吧。”说完他又转向邢琉叶,拉着他一脸难过的继续说:“小叶,你早点回来,别一走好几个月,别留下我一个人。”
陈家父母明显感觉到了陈枫的记忆混乱,对视了一眼,不禁叹气。
邢琉叶捏了一下陈枫的手,又弯下腰像哄小孩一样很耐心的说:“我特别快特别快就回来,我去给你买好吃的。”
陈枫一脸苦恼,眉头都拧在一起了,“喝粥......粥好喝,我陪你一起喝粥,昨天是我不好,我不应该.....”
邢琉叶赶紧伸手拍拍陈枫,抢话说:“我好了,我已经好了,你快跟你爸爸妈妈说说话,我去去就回。”说完就跟陈家二老打了招呼离开了。
陈枫愣了一下,扶着头对着自己爹妈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们怎么来了?妈你不是说要在欧洲呆两个星期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买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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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琉叶的伤势有点反复,昨天折腾了一晚上,还跑了很远,他知道自己得尽快恢复体力,又怕陈枫非要陪着他喝粥,就去食堂先给自己买了两人份稀粥,就着青菜逼自己吃到撑。
食堂的菜太难吃,餐馆里买不到不辣的菜色,他就跟其他病人的家属打听,在一个护工大姐那里买了她家里现炖的新鲜鱼汤和一些爽口的开胃小菜。
他又去医院门口拿了额外叫给陈枫父母的外卖,拎着一大堆袋子回到住院部。
病房里,陈家父母都坐在床边,陈枫捂着脑袋脸色不太好,但是气氛很融洽。邢琉叶一回来,那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氛围也跟着回来了。
邢琉叶在心里叹了口气,强打精神,拆开外卖的包装摆放好,又撇干净鱼汤里的渣滓和浮油,慢慢喂陈枫喝。
“你怎么不吃?你总是不好好吃饭,怎么也养不胖。”陈枫吃了口小菜,疼爱又责备的说:“挑食不好。”
“你先喝汤,回头我喝剩下的,还能把鱼吃了,一点不浪费。”邢琉叶这话说的很随意。
“你又不爱吃鱼。”陈枫喝了一碗汤,觉得很困,闭着眼指责邢琉叶敷衍自己。
“你不是刚说挑食不好?”邢琉叶一边收拾餐具一边随口怼回去。
陈枫猛的睁开眼睛,很冷漠的看向邢琉叶,然后抬起完好的左腿用力踹了邢琉叶一脚,嘴里凶巴巴吐出两个字:“顶嘴?!”
邢琉叶被这一脚直接踹坐在地,陈家父母都都紧张得放下碗筷站了起来,邢琉叶赶紧对他们摆摆手,慢慢爬起来,凑回去小声说:“我错了,我不应该顶嘴,先生不要生气。把药吃了再睡,头疼能轻一点。”
陈枫冷着脸吃完药,用手蒙住眼睛呆了好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温柔的说:“头好疼啊,我睡一觉就好了,你别担心,我爸妈那边虽然生气,但也没怎么为难我,我好想带你回家一起过年,每年留你一个人,我心里特别难受……”
邢琉叶从地上捡起餐具扔掉,他没再跟陈家父母解释什么,只是坐回到床边给陈枫按摩太阳穴疏解头痛,“这样会好一点吗?”
“嗯....嗯.....”陈枫的呼吸慢慢变沉,睡了过去。
“我们去护工服务中心看
', ' ')('看,还是得找个人,起码打饭这样的事你就别跑了。”陈母站起来,嘱咐道:“他睡着了,你也歇一会儿吧。”说完就拉着陈父一起出去了。
“你.....”关上门,一直少言寡语非常持重的陈父开了口。
“别问了,我也不知道,就这样吧。”陈母打断他,“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大夫都说不清什么时候能恢复,以后再看吧,真要能照顾好他这一回,大概就能照顾他一辈子。唉,你儿子脾气怎么这么爆?”
“儿子都像妈。”陈家爸爸脸上一本正经的回答。
陈母微怒,转头瞪了一眼自己老公,“我可没踹过你。”
“......”陈父温和的笑了笑,“你这么漂亮,选我不就因为我脾气好,我又不惹你,你当然不踹我。挺好,你能想开了,就好的,不然我又劝不动你,看你老是不开心,我也着急。那出院以后怎么着?”
陈母想了想,“托人问一下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吧,看看能不能安排个病房,不然私立医院也行。我还是不放心,尽可能在医院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不回北京吗?”陈父有点不放心。
“阿.....邢琉叶在上海还有店要管。他去打饭那会儿,陈枫跟咱们都有点接不上最近几年的事儿。大夫说了要多和陈枫聊聊近期发生的事情,我看陈枫现在也离不开他。不如就让他们回上海吧。我现在只盼着儿子能好起来,其他也没什么要求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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