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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庭一个人用餐,酒杯里深红色的液体是1990年份的勃艮第红酒,酒味淡,果味浓郁。
桌上烛台点了三支蜡烛。
他吃完半碗蔬菜沙拉,面前蜡烛才烧了三分之一。
随后他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张照片,在蜡烛上点了火,丢进盛放沙拉的碗。
他支着腮,一张接一张地把那些黎蔚发给他的照片烧进了沙拉的碗里。
红色火焰在玻璃碗里窜起半尺高,很快就燃烧殆尽,随后手一伸,他将半杯喝剩的红酒倾倒了下去,沉淀下飘浮出的灰絮。
“我会拍到有意义的。”黎蔚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不敢直接打电话。
而梁以庭平日连手机都基本用不上,更不用提短信,所以他看不到那条信息。
黎蔚大约知道,自己的“恋情”是无法挽回了……
简洛维并不是无名小卒,业内稍微八卦一点就能知道他正恋慕一个男人,只差别有用心的人去挖一下对方身份——那两人就是这样显而易见的关系。
他印象中梁先生对感情近乎严苛,是容不得一点杂质的,若换做是他当初在外与他人有暧昧,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如今他这么冷静,已经不是他的风格。分手是可以的,偏偏这点戳中了他什么似的,让他不大甘心。
所幸,这年头没什么事情是钱办不了的。私家侦探神通广大,当事人周围一些新同事,与他感情淡薄又比较缺钱,是不错的眼线。
黎蔚既想要报复性地刺激梁先生一番,又想要好心地告知他一些真相,譬如这世上,自己才是最爱他的,那个谁谁谁,根本不是真心爱他。
李文嘉狠狠打了三个喷嚏。
一旁的新同事说道:“你感冒了?”抽了纸巾递给他。
“谢谢,感冒倒是没有。”李文嘉擦了擦鼻子。又是连续加班的日子,夜晚灯光下,部门还留着负责这件方案的三五个同事。
简蕴的设计草案要在月底拿出来,赶在年内要能装修完毕正式开张。
其实本身并没有很复杂的设计要求,但因为客户是百年老店,依那名气和来头都不能匆忙敷衍。
“他们并不是要这样,毕竟是珠宝店,太朴素了也不合适……简蕴的LOGO是脸谱,室内用上稍微艳丽有质感一点的油彩元素,你觉得怎么样?”李文嘉比划着设计师电脑屏幕。
“油彩、脸谱……是比较复古,印象里红黑色相交,倒也是挺时尚感的配色,我先搜点资料,试试看做出来什么效果吧。”
“嗯。”
李文嘉在自己位子坐了一会儿,拿杯子去茶水间泡了杯姜茶。
干这一行加班是常有的事,所以习惯了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一周之后交了设计初稿。
周末晚上餐桌上是三个人。
靖云一直闷闷不乐,李文嘉有所察觉,只觉得这孩子记性太好,心思也重。
“吃过饭,去看看梁叔叔给你带了什么玩具。”李文嘉说。
靖云嗯了一声,放下碗筷。
“吃完饭再去。”
“我吃不下了,爸爸。”
“让他去吧。”梁以庭开口说。
靖云看了他们一眼,独自去客厅拆玩具。
“陆医生最近来过吗?”
李文嘉点点头,“我最近工作忙,都是陆医生在照料靖云。”
“明天忙吗?”
“还好。”
“明天下午剧院有场木偶舞台剧,小孩子喜欢看那种东西,一起去吧。我下午过来接你们。”
梁以庭吃过饭后去了书房,李文嘉督促靖云洗澡,早早上床休息。
回了房间,靖云才生闷气似的说:“为什么梁叔叔又来了。”
李文嘉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问题,他仍会把他当成人事不懂的五六岁孩童,“梁叔叔……上次的事情,他已经道过歉了啊,你不要再生他气了,好不好?”
“……”
“你啊,小小年纪的总是想大人的事情,你的同学也和你一样吗。”李文嘉帮他盖好被子。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了什么,打开电视,“今天有你喜欢看的铁甲勇士哦,你乖乖看电视,别总想其他事情了。胡思乱想对身体也不好。”
靖云抱住他,小脸埋在他胸口,轻轻的声音里带了点不明的哽咽:“爸爸,我晚上要和你睡的。”
“爸爸哪天不是陪着你睡的。”李文嘉轻抚着他的背。
“你好几次都是半夜就走了。”靖云咬着唇,很是委屈地憋着声音。
“……”李文嘉忽然有点尴尬。
靖云抱着他不再说话。他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明明父亲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却依旧升腾起不舍的情绪。他的父亲是他的天和地,是他的全部,他不想任何人分走他,尤其是自己所厌恶的人,可是他无能为力,他病弱而幼小,所说的一切都属于孩童撒娇的戏言,毫无效力。
', ' ')('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李文嘉不会主动去招惹梁以庭。
夜晚的欢爱似乎无法避免,他有些抗拒,却比此前任何一次都顺从了,因为不想拉拉扯扯弄出什么动静来,他想以最快的速度开始结束,然后消无声息地回到孩子身边。
靖云睡熟之后,整个夜晚万籁俱寂。这个月份,已经有了秋寒,山顶温度更要低一些,主卧却是一室热辣春色。
渗透皮肤的汗液带着荷尔蒙的气息,在彼此交融间混合成一种浓重催情的气味,身体的欢愉如同一阵一阵的浪潮,席卷而来扑灭一切理智。
裸露的肢体紧密交缠,以极其色情的姿势,不断摩擦、碰撞、深入,勾引出一声比一声轻媚的呻吟,淫乱到低俗,低俗到肮脏。然而沉浮在欲海中,所有肮脏都是妖冶艳丽的花,漫山遍野盛开在一片浪荡春意里,摇摆着滴出粘稠香甜的蜜。
他修长洁白的手指沾了一些,送入他口中。
情事在一场绵长腥甜的深吻中渐渐平息。
李文嘉白皙的面孔上浮着一层旖旎的艳色,片刻之后掀开被子,裸身下床。修长匀称的身体,点缀着深紫浅红,腿间有白液蜿蜒流淌。
径直来到卫生间,他扶着洗手台狠狠吐出一口唾液,那面色艳得几乎有了病态,妖邪地透着恣意的轻浮和乖张。
梁以庭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手覆上他瘦窄的腰,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漫不经心地盯着眼前的镜子。
镜中两人挨得极近,乌发红唇,眉眸潋滟,目光皆是轻慢散乱,有种朦胧的妖气。
“今晚怎么这么浪,像个……小荡妇。”那三个字咬的婉转多情,在他口中甜的齁人,简直不像脏话。
李文嘉没有理会他,手指扶了额前头发,又盖住了眼睛。
不过多久,他按住了他乱动的手,是完全示弱的声音:“不要再弄了。”
“那么,一起洗澡吧。”
按摩浴缸足够大,架子上有玫瑰花瓣和浴盐,李文嘉无言地泡在水中,那脸上红晕终于渐渐褪去,显得有点苍白。
“我还要回去睡的。”
“嗯?”
“靖云不喜欢你。”
他的话有点颠三倒四,不过梁以庭大致是明白,精致的唇角微微翘了翘,不置可否。别人喜欢也好,厌恶也罢,他丝毫不在乎。
他只在乎眼前的。
“你想回去陪他,那就回去吧。”
李文嘉有点诧异,而最终还是一刻也没有停留,他鲁莽地从水里站了起来,去到莲蓬下快速地冲洗,然后擦干身体穿上睡衣走了。
梁以庭虽未能如愿与他相拥到天明,却也十分餮足,那种热情回味起来,比真枪实弹更耐人寻味。
清早门前花园的地上落满一层黄绿交杂的树叶,一直停停歇歇的阴雨天迎来一段多云转阴的天气。
与靖云一同起床时,梁以庭已经出门工作。
李文嘉让张妈自己安排时间去休息,不必忙碌这一日家务事。早餐过后,他带着靖云下山去了市场。
那嘈嘈杂杂的菜市场,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了,而熟悉的热闹感觉却依旧是很好的。在靖云还很小的时候,就总会一家人一起出来买菜。
李文嘉仔细挑选了他喜欢吃的菜,然后带回去亲自下厨做饭。
靖云的学习日程已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动,考虑到身体因素,他每周只去学校三天,剩余时间会有家庭教师上门授课。
周末的上午,则是有一节陶冶性情的绘画课。
青春靓丽的女教师将讲课地点换到屋前的小花园,天马行空地渲染着秋天的色彩和感触,李文嘉陪着靖云一起听了十来分钟,进屋子里做饭。
米饭上蒸了甜玉米,锅子里开大火煮上了香菇小排骨。
渐渐的,玉米的香气四溢开来,加上已近饭点,惹得人魂不守舍。
几道菜都做好之后,靖云的课也已经上完了,剩他独自一人在花园里玩耍。
李文嘉擦干净手,走出去笑眯眯地说:“让我看看这节课画了什么?”
“唔,是大树,是院子里的这棵大树吗?”
靖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手里摆弄着一个变形金刚的玩具。
“怎么了?”李文嘉蹲下身来,温和而耐心地询问。
“没什么啊。”他一件一件地把玩具零件硬拆下来。
李文嘉伸手试图阻止了一下,“先去吃饭吧,等等再玩。”
“好。”
得到那乖乖的回复,他笑了笑,站起身先将靖云的画收了起来,然后将小桌子小椅子一一搬进屋子。
再出来的时候,却看到靖云把一个什么东西掷了出去,待走近了,才发现他手里的变形金刚玩具已经被拆得四分五裂。
李文嘉怔了一下,才走过去把远处被丢弃的零件一个一个拾了回来。
随后手缓缓落到他发上,轻声道:“……你那么讨厌梁叔叔。”
靖
', ' ')('云不肯说话。
李文嘉看着他,欲言又止,许久终于说道:“你的病,现在只有他可以帮忙,所以就算再怎么讨厌,他都……”
靖云直直地注视着他,“我的病……”
李文嘉忽的感觉难受,或许是因为他的病,或许不是。
他避开了他的眼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避开,叹息地说道:“忍耐一下,他可以帮我们的。”
靖云对那个男人的厌恶,好像在提醒着他什么,他本该和他一样厌恶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劝慰着他,去接受他。
下午,梁以庭如约而至。周末午后的时光闲散恬静,虽还有烦扰的情绪,但并不至于多么深刻,大概是因为那些……连自己都弄不清缘由的、类似于期待的情绪。
生活还在继续,靖云就在他的身边,他幼小的心脏蓬勃跳动,他成长着,可以陪伴他很久的时光。
而那个男人,他像一块巨石,会压得人喘不过气,但与此同时,却又仿佛拥有能平息一切的力量。
此时此刻,他在他心中举足轻重。他能给靖云最好的医疗,使得他健康成长,活得很久很久……
那个孩子是他的命,有他未来时光的美好期待,但他总是担心会失去他。而现在,梁以庭像是给了他一些可以安定的东西,让他可以真的期待。
尽管有些不乐意,靖云还是配合着上车,跟他的爸爸和令他烦扰的梁叔叔去看了一场木偶剧。
剧场里很多都是家长带着孩子一起来,他们的组合有点怪异,不过因为剧场很大,光线又暗,没有多少人去注意他们。
出于靖云的脾气,李文嘉有意识地想避让一下,让靖云坐在了外侧,自己坐在中间,隔开了他与梁以庭。
剧场彻底陷入黑暗,靖云不出声,在屏息等待中,他听到身旁传来轻柔对话声。
“这样的儿童剧你不会喜欢吧?”李文嘉随意地问。
“会很好看也说不定。”梁以庭回答道。
靖云忽的有种想要彻底消失的欲望。
开场了二十来分钟,梁以庭没打招呼就离开了位子。
果然还是不会喜欢的,李文嘉心想。而对于他没打招呼就离开,他略觉得不适——既然是一起出来的,要走至少也应该说一声。
但这样走掉的是梁以庭,又是那么正常,没什么好不悦的。
这么暗自想了一会儿,把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上了,梁以庭却又出人意料地回来了,黑暗中无声无息的就只见了一道影子落下,伴随着很是香甜的奶油气味。
随后李文嘉手里被塞进了一大杯爆米花和一袋子薯片。
他还有点不确定是他回来了。
“多少年没进影剧院了,总觉得手里少了点什么。”梁以庭补充,“可能就是这个。”
“靖云不适合吃这种——诶?”李文嘉看到又有食物递过来。
“纯牛奶和草莓派,对街那家现做的,我看食材很新鲜。”他的嗓音迫于环境而十分轻柔浅淡。
李文嘉接过,转身去看靖云,又微微笑了:“他好像有点困了。”
他给牛奶盒子插了根吸管,塞到孩子手里,让他半睡半醒地自己喝。
舞台的剧情轻松欢乐,他一边看一边吃爆米花,恍恍惚惚的,想到很多年以前,他和梁以庭两个人,也是有过类似的时光。
木偶剧结束,靖云困得几乎睁不开眼,本该不再闲逛,但最后却是把靖云交给了阿七带回去休息,他和梁以庭两个人又去走了一圈。
漫无目的又没话讲的时候,李文嘉觉得尴尬,梁以庭似乎是察觉他的情绪,逛的时间不长,最后走进了一家宠物用品店。
“欢迎光临。”店家很热情地打招呼。
“怎么来这里?”李文嘉自言自语。
“总要买点什么才算没白逛吧,家里不是有只狗么。”梁以庭四顾一周,朝着一个狗屋走了过去。
李文嘉跟了上去,蹲下身去打量那屋子,材料结实,设计豪华。他嘴角弯起,笑道:“小黄只是小土狗,好养活,这房子也太豪华了。”
店家搓搓手,凑上去:“这还不是最豪华的,我们这里最豪华的是那座!”
最后两人买了最豪华的狗屋和两袋狗粮回去了。
不过一个多小时,刚到家中,那狗屋也送货上门了。
靖云早已醒了,撑着腮坐在院子里看风景,小黄在他脚边打转。送货人员送来的是零散的材料,还需要亲自拼装,他好奇地走过去看,李文嘉也上前帮忙。
梁以庭并不凑那热闹,泡了壶茶,在树下休憩,懒洋洋地看着他们。
“爸爸,这房子好漂亮呀。”
“是啊,以后小黄就可以住这里。”
靖云摸着小黄的脑袋,“小黄,你以后的房子哦,开心不开心?”
小黄在他手心里蹭了蹭,转身跑了。
李文嘉心情好,和小黄也有了玩乐的心思,起身去追它。那活泼好动
', ' ')('的狗在草丛中扭动了一阵,叼了个小玩意又冲出来。
李文嘉看着它被梁以庭一手捞了起来,捏了一把耳朵。
小黄在他手里嗷嗷叫,叼着的小玩意也掉了出来。靖云正要冲上来解救它,梁以庭却是突兀地转了性,很温柔地抚摸了一把它的皮毛,将它放下了。
李文嘉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梁以庭呷了口茶,说道:“靖云不喜欢那个玩具?”
“……什么?”
梁以庭踢了踢脚下那个零件。
他这才看清狗叼的正是被靖云扔进草丛里没被捡回来的那部分玩具。
李文嘉一时无所适从。
梁以庭看他呆站着,那双眼睛透亮地映衬着灿烂秋叶,像两颗金色清透的琥珀。
他走上前,微笑道:“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
梁以庭道:“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随便买的。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吧,他最喜欢什么?”
李文嘉被他近距离盯着,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脸上发热,或许还红了,不想还好,一想热得更厉害。
他分心地说道:“铁甲勇士,还有……美国队长吧。”
梁以庭若有所思地唔了声,错开他,在靖云面前蹲下来。
靖云抱着狗,不大想理睬他。
“你想要铁甲勇士的签名吗?还可以和他们合影。”
“……”靖云眼睛一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美国队长也可以,不过时间可能要稍微久点。铁甲勇士的话,你周三休息我就可以带你过去见他们。”
“我、我才不信。”
梁以庭难得的有耐心,“你感兴趣的话,超人蝙蝠侠也都可以。”
李文嘉并没把这件事当真,只以为哄一哄就过去了,靖云却牢记于心,非常当真,到了周二晚上甚至还兴奋得有点睡不着,不过别别扭扭的,不肯把这心思表露出来。
他比李文嘉醒的还早,醒来之后闭着眼睛装睡。
梁以庭这时候推开门走了进来,那头发松软乱翘,身上穿着睡衣,也是刚刚起床。李文嘉差不多要醒,模模糊糊看见是他,眼睛一下子完全睁开。
梁以庭忽的笑了一下,恶趣味地看着他的反应。
笑了片刻,指指旁边闭着眼的靖云,提醒道:“之前说好的,今天要带他去,早去早回。”
李文嘉和困意作了一会儿斗争,终于跟上思维,问道:“你真的,能带他去见铁甲勇士?”
“嗯。”
“真的可以见到吗?”
“……”梁以庭体会着他的语气,莫名地说道:“只是部三流娱乐公司投拍的特摄剧,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而已。你要真的铁甲勇士,当然是不存在的,没睡醒?”
“……不是那个意思。”
“叫靖云起床吧,等下和我一起出门。你九点多才上班,再睡一会儿。”梁以庭说。
他先去洗漱了,刚一走,靖云立刻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李文嘉十分诧异,“你什么时候醒的?”
靖云调整姿态,作出刚醒的样子,模模糊糊地说:“喔,梁叔叔要带我、带我去见铁甲勇士了吗?”
现在肯叫梁叔叔了。李文嘉好笑地看着他,小孩子就是这么忘性大,时好时坏。
出门之前,李文嘉帮他收拾好小书包,把要吃的药一一摆进药盒,做好标注,交代给梁以庭。
“爸爸不一起去吗?”靖云期期艾艾地望着他。
“爸爸今天还要上班,所以只有你和梁叔叔一起去,你要跟着他,不要乱跑。”
“嗯。”
梁以庭听到这里,解释道:“我安排了几个助理带他过去,自己就不过去了。”
见李文嘉踟蹰,又道:“吃的药我都会嘱咐好,你放心吧,都是我的贴身秘书。”
想来梁以庭也不会有空闲亲自带他去。
“记得不要让靖云累到。”李文嘉再三说。
梁以庭点了下头。
“晚上你带他一起回来吗?”李文嘉啰啰嗦嗦地问。
“嗯。”
“差不多什么时候能结束?”
“花不了一天的。”
公司关于简蕴的设计稿一结束,工作相对也轻松许多。
“送去的稿件甲方已经看过,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只是一些细节还需要再改一下,内容不多,到时候他们会安排时间派人过来接洽。关于后期的施工,目前也是定了由我们公司接手。”
会议上,针对这次的项目做了一次总结。
“这件案子李文嘉功不可没。”
大概是因为与简洛维的关系,项目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公司几个人物都是人精,其中因果多多少少明了。
陆清予藉此给李文嘉升了个不大不小的职,职位比较虚,因为该做的工作依旧不少,但有了间单独的办公室,与普通员工有所不同。
', ' ')('——毕竟是简洛维的朋友,而简洛维,未来简蕴的继承人,也是不可小觑。况且,李文嘉工作也算得上卖力,他是有多年工作经验的,再和一群职场新人混在一起也不合适。
一群人祝贺着他,并提议下班后必须要干一杯,被李文嘉委婉地拒绝了。
“换办公室了,需要帮忙搬东西吗?”阿仁示意。
“我东西不多,这两天陆陆续续般点就可以了。”
“你好像兴致不高哎!升职都不开心?”
“不是啦,我在担心天会下雨。”其实曾工作十年,升个主管也不是第一次,于他确实可有可无。他想明明出门时天气很好,下午却又阴沉了下来,不知道靖云是在室内还是室外,会不会淋到雨。
陆清予路过这边,显然因为这件case的成功比谁都高兴,说道:“你们不是要去聚餐吗?今天天气好像也不太好,早点下班吧。”
阿仁乐道:“早下班太好了!”
于是提早了两个小时,就他们部门一哄而散人全走光。事主虽然比较扫兴没和他们去喝一杯,不过同事们纷纷觉得能提早下班也很不错。
李文嘉打了个电话回去,是张妈接的,告诉他靖云还没回。
他在路上开着车,寻思着想必靖云拿到签名之后,还会回梁以庭公司等他下班,然后两人再一起回家。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方向盘,换道直接开车去了皇天。
“不好意思,梁先生现在不在。”
“他什么时候回来?”李文嘉问。
“这个我也不清楚。”行政前台对他有印象,态度很和气,“梁先生这个时间原本应该没什么行程的,可能只是临时有点事,很快就会回来,你可以等一会儿。”
周遭人来人往,都是些打扮时髦的年轻人,李文嘉呆坐着自我感觉比较傻,犹豫了一下,进了电梯,上顶层去等。
在此之前,梁以庭给过他顶层办公室的钥匙和密码,让他可以自由出入,而他来过好几次,也没那么生疏拘谨了。
李文嘉有点无聊,站在广阔的落地窗前看了一眼,那高度几乎俯瞰全城,几秒过后,头脑一阵眩晕,连脚底心都软了,立刻别回了视线,转身朝后走了几步。
他一个人东看西看,等了半天没等来人,倒是等得犯了困。最后推开房间门,干脆去洗了把脸,躺沙发上小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文嘉渐渐睡熟,进入了梦乡。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梁以庭手上拿了一份文件,径直穿过了几道门,在办公桌前落座。
他凝眉翻阅了几份内容,丝毫未觉察出周遭有什么异样。
内线电话响起,梁以庭接听。
“又是他?”
“简先生对这个项目真的很坚持,其实,合作的话于我们也很有利,我不知道……”
梁以庭的笔在手上转了一圈,心不在焉地打断道:“你当然不知道。”
“他现在就在楼下——”
那声音刚落下,简洛维的声音便突兀地传来:“梁先生,我重新起草了方案,涉及利益的方面我们可以再谈,抱歉,无论如何请给我把话说完的机会。”
梁以庭笑了一声,他已经多少年没见过像这样幼稚的人了,还是着名的简蕴珠宝唯一继承人。
“那么,我们谈谈。”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只梁以庭和简洛维两个人,简洛维在沙发上坐下,将文件递给梁以庭。
梁以庭拿过翻了几页,一边翻一边说道:“简先生的诚意我看到了。”
他从手边拿来钢笔,直接在下面签了名字。
简洛维一时呆了,万万没想到这次真的签下了合约,而且……签得这么顺利。
他几乎要以为是做梦。
梁以庭笑了笑:“缅甸那块矿不仅是红蓝宝石,还有资源丰富的坦桑石。坦桑石什么行情你比我清楚,让利这么多你也不算亏。”
简洛维有礼地说了声是。
梁以庭靠进沙发,说道:“希望签下这份合同之后,简先生不要再去招惹李文嘉。”
听到这个名字,简洛维猛然抬头直视他。
梁以庭感受到他的眼神,翘起了二郎腿,姿态倨傲而淡漠:“简先生那么聪明,应该知道为什么,不要再问我。”
一时之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全搅在了一起,彻底糊涂了。是自己太迟钝了吗?简洛维思绪混乱,什么话都说不出,只一双眼看着他,像要喷出火来,有不甘也有挣扎。
原来这么久一直拖着,是因为他和文嘉,自己是不识相横插了进去……
“私事就是私事而已,和公事联系上似乎不太好吧。”简洛维笑得牵强。
“你说的对,但他是例外。”
“你喜欢他可以理解,但是——”简洛维顿了顿,回想起之前种种,霎时有了头绪,“你不要对他太过分!”
梁以庭有点意
', ' ')('外地皱起修长的眉毛。
简洛维站了起来。
回忆里,那个男人总是一反常态地逃避,仿佛连多和他说句话都不可以,身上有夸张的情欲痕迹,这不是正常的恋爱迹象,他早就怀疑过……
“文嘉不喜欢你。”简洛维说道。
梁以庭笑了一声,“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
“你这是软禁!他和你在一起不开心,怪不得,怪不得他总是那副样子。你逼着他和你在一起,不让他见我,还、还逼着他和你做那种事情……”想到这里,他整个人都气血上涌了,理智全失,完全忘了眼前这个人是谈了多久的生意伙伴。
“软禁?”梁以庭笑得嘴角微斜,“看样子,你是真的很喜欢他。”
“文嘉和你在一起很痛苦,你不能这样,真正的喜欢不是你那样子。爱情应该是平等的,公平公正的……”
“和我在一起很痛苦……你是不是还想说,应该让他自己选择,我们两个公平竞争?”梁以庭的笑又冷又媚,有一种神经质的怒意,刻薄而冰冷地问他:“你那么在意他,你知道他多少?”
“你那么在意他,你知道他多少?”
李文嘉睡意朦胧,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人声,起身想要走出去,到门口时,耳中却传来梁以庭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顿下了步子。
“绮云楼,你想说这个是不是?”简洛维丝毫没有意外,“他很早之前就和我说过,他在高级会所工作过。”
“他跟你说——”
“男妓。”简洛维说。
梁以庭滞了一滞。这个词非常的刺耳,只是一瞬间,他连冷笑都收起,表情彻底变了。
“他什么都和我说了,所以用不着你再提醒我什么。”简洛维平静而清晰地说道:“他是迫不得已才会去做那行,本身不是那样的人,在我眼里,他就和宝石一样纯净而美丽,始终如一。”
“和宝石一样……”梁以庭复述着这个比喻,看着他道:“在你心目中,像宝石一样纯净而美丽的人,会在未成年时就懂得怎么勾引男同学在学校器材室里做爱吗?中学就会骗家人补习功课,在外和男人没日没夜地上床厮混,他都和你说过?”
“住口!”
梁以庭抬起眼皮斜望着他,嘲讽道:“简先生还真是好品味,别人碗里吃过不知多少口的剩饭,还那么有兴趣,非要凑上去跟人公平公正地分一分。”
……念书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后面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李文嘉已经听不清了。
手从门把上收回,他无声无息地后退了两步。
有温热的液体滚落下来,他发现自己脸上一片潮湿。
胸口抽搐一般痛得发抖。
在他眼里,他肮脏而丑陋,是不知被多少人吃过的剩饭。
可是……是啊,梁以庭提醒的没错,他真的卖过身。
自己怎么能就这样忘记呢?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渐渐安静下来。
李文嘉坐在窗前的地板上,眼前的整个世界都陷入茫茫夜色。
那毫无防备的剧痛过后,他像被人整个掏空了,那些一点一点填塞进他身体里的东西,一下子被全部抽走,连带着先前还剩余的一些。
或许本就不该再有期待,没有期待,就不会落空。
他的眼泪比任何一次流的都要多,懦弱而无用,难以抑制。他从未想过,这个男人令他痛过第一次,还能再令他痛第二次。
就这么哭泣吧,把眼泪都流光,再也不要有第三次了。
他拿起钥匙,从地上站起来。
办公室里梁以庭早已走了,在黑暗中,他行尸走肉一般地穿过那一扇扇门,下电梯,走进了苍茫无边的夜色与人流中。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落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和眼泪混在一起,在他脸上一道道流淌。
他很疼,不知道是哪里疼,疼得让他弯下腰,要蜷缩起来才能稍稍缓解。
他在路边蹲下身,恍恍惚惚的,世间一切都消失了。
所有东西都离他而去,他从始至终,一无所有。
雨一直在下。
漆黑一片的世界里,裂开一道彩色的光,那是唯一的一道光。
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逆着光伸过来,摸了摸他的脸,奶声奶气地唤了他一声:“爸爸呀。”
领养靖云的时候他三岁,圆滚滚胖嘟嘟,是小孩子最可爱的年纪,漂漂亮亮,喜气洋洋,看见他就会笑,像年画上的小娃娃。
睁开眼睛,已是天光大亮,细雨停歇。
他头疼得像要裂开,从马路牙子上站起来,步履缓慢地走了回去。
陆医生带来医药箱给他测了体温,看了一眼温度计之后二话不说开始配药水给他输液。
靖云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我爸爸没事吧。”
陆医生调了调输液管,露出安慰性质的温柔表情:“只是普通发烧,
', ' ')('大概是淋了雨,两瓶水下去就能好了。”
自从他们来到这里,陆医生的工作明显要繁忙许多,他隔三差五要过来帮靖云检查身体,开些调理菜单,靖云和他慢慢也熟络起来。
“你们不打算先给梁先生打个电话报平安?”陆医生提醒。
“是哦。”靖云连忙去拿电话,“我来打吧。”
他一边翻找着号码,一边和父亲碎碎念:“爸爸,你之前是去了哪里?梁叔叔以为你晚上又加班,早上见你一夜没回,电话又打不通才出去找你,啊……喂,梁叔叔吗?”
…………
李文嘉茫然地望向窗外。
身边陆陆续续有人走进走出,靖云一会儿给他端来一杯温水,一会儿给他换条毛巾。
最后,他的手指被人握住了。
是梁以庭坐下来,在他耳边道:“文嘉,你怎么回事?”
李文嘉转过脸,望向他的目光很混沌。
凝视了很久,他动了动唇:“我没事。”
一夜的雨,浇熄了很多东西。
他是真的没事,就如陆医生说的那样,两瓶水下去,烧就慢慢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天又过去了,梁以庭没有走。
“你醒了?”他问。
“嗯。”
“我给你去盛碗粥。”梁以庭站起来。
不消一会儿,他端来了漱口水、毛巾和一碗热腾腾的白米粥。
李文嘉漱了口,拿毛巾擦了一下。
梁以庭舀了舀白粥,吹一吹,送到他唇边。
他的双唇异常干涩,像是脱水了似的苍白蜕皮,那温热的瓷勺子碰到他的嘴唇,他犹豫了一下,顺从地张开口,就着他的手吃下了一口粥。
“帮靖云找医生的事……”李文嘉木然的眼珠在灯光下泛出了一点光,看着他,“什么时候可以?”
梁以庭不紧不慢地舀着碗里的粥,缀着泪痣的桃花眼抬起来,他的眼睛总是那么的满含情谊,眼角的细小泪痣仿若会闪光的小星星,望一眼便能让人万劫不复。
李文嘉的眼睛也好看,但常年的平淡如水,是一对流光溢彩的死物。
“劳伦斯医生是美国人,现在在意大利度假,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去。”
“……”
梁以庭望着他的眼睛,放下碗,又道:“名医多少有点脾气,但如果你实在等不及,我会想办法。”
李文嘉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尽快。”
他的病,不在发烧的身体上。从本能里渗透出来的不安与恐慌,他需要有安全感的东西,譬如那份工作,那每一个月的稳定收入。
而这里,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让他不安与恐慌的根源。
次日,他便不再休息,去了公司上班。
出门时间很早,他先坐车去了趟皇天附近的地下停车场,把那晚遗留的帕加尼开了回去。
想必梁以庭是没在这里看到这辆车,不然也不会不明所以在清晨去找他。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李文嘉这一切做得十分隐秘平静。他很累了,每次与梁以庭争闹一次,都仿佛能看到自己的生命血槽被急速耗损,并且,最终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而现在,整件事中还掺入了对靖云的安排,他更加无力顾全,不能、也不想再横生枝节。
公司里,同事们忙忙碌碌地做着自己的事,一切如常。
IT已经帮他把电脑搬入新的办公室,阿仁得知他又生病,关切地慰问了几句,帮衬着一起搬他剩余的东西。
新的办公室宽敞明亮,窗台上摆着园艺公司定期更换的清新绿植。
但眼中所见,仍旧是晦暗模糊的。
病后的脑子变得不太好使,思考问题也仿佛隔着层膜,朦胧不清,有些迟钝。
这样昏昏沉沉之下,时间仿若不是时间,是滑落那层隔膜的流水,在雾蒙蒙的眼前唰唰而走。
下班之前,他没能完成当天的工作。
而意料之外的,在下班后不到十分钟,简洛维造访了他的新办公室,他们整个部门因为他的到来,被迫都要加班。
那个青年仿佛是赶了一天的行程,虽然姿态从容,西装熨帖,额角却隐隐有汗。
他在李文嘉面前站定,微笑道:“恭喜你升职了。”
“……”
他略微停顿,换上温润谦和,却公事公办的口吻,“之前和你们项目经理说过,会安排时间再接洽一下要修改的部分,今天时间赶了点,真是抱歉。”
李文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对他这份说辞不置可否,却露出复杂神情。
大体框架确定的情况下,细节上的修改已不需要劳烦他亲自过来,更无须这样匆忙在下班时间赶过来,他难道是,想要过来见他。
李文嘉清了清涩然的嗓子,对他道:“你先坐。”
他起身起给他泡杯茶。
简洛维等待片刻,说道:“你电脑上
', ' ')('有设计稿吗,打开来我直接和你说吧。”
李文嘉一点头,便拿着杯子径直走到电脑前,打开软件。
简洛维跟上去,拉过一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
“……主要是室外广告橱窗和外墙的设计一些细节的修改,因为一方面我们的珠宝也是要向时尚国际性靠拢,另一方面,店面两旁是Hermes、Chanel,风格都是……”
要改的东西确实不多,简洛维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你的同事们不会都等着加班吧,其实不用,就这些,让他们明天再弄也不迟。”
李文嘉唔了一声,自言自语:“我就知道,你来这里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
他直接在电脑群里发出消息,告诉他们不必加班。
简洛维后仰了一些,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从他身后侧望过去。
暖色灯光和荧荧的电脑光线映衬下,李文嘉的后侧面是个清晰的剪影,皮肤上显出细微的柔光,圆而小巧的后脑勺,一截修长的脖颈,仿佛幼儿般一拍就会折断似的,脆弱又无辜。
他的视线似乎一时无法从他的侧影上收回。
越是无辜的样子,越对比出梁以庭的可恶。
简洛维抿了抿唇,说道:“……你想过要改变吗?”
李文嘉转过脸,望向他的神情一时有些困惑,渐渐变为无解。
“我已经大致地……知道了你的事情。”简洛维组织着措辞,慢慢地说道:“梁先生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和他在一起生活,想必会很累吧。”
“……”
“我喜欢你。”简洛维说,“但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试图说服你和我在一起。我只是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被任何人束缚,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必须服从另一个人的道理。”
“……”
李文嘉垂着眼睫。
从简洛维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无论如何无法避免这个话题。
沉默良久,简洛维眸光微动,望着他:“还是说,你是真的喜欢梁先生,你是自愿的?”
李文嘉一顿。
喜欢他……
他的嘴角竟无法自抑地颤动,微微地咧了一下。这就像个笑话,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讽刺的笑话。
简洛维一时失措。
好在李文嘉理智尚存,他想自己可能吓到了他。极力缓和下情绪,他微微颤抖地叹出一口气,低低道:“喜欢他?这世上,谁会真的喜欢上那种人。”
“那么……”
李文嘉望向他,眸色变得深黑,胸腔里的酸涩仿佛到了极致,发酵成黏黑刺激性的东西,带着连自己都会被灼伤的恶意。
“洛维,你知道的没错,我没有一秒钟想待在他身边。”说出口的话语冷静得几乎轻巧,似乎这样能掩盖什么,“一开始,就是被强制留在他身边,后来……”
“后来我知道,因为我和你的关系,你坚持的那份合约才一直没有签成……”如同呓语般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不想因我而影响到你一丝一毫,所以才认命地和他在一起,刻意避开你。还有靖云,他有足够的钱,给他最好的医疗。”
简洛维手指紧握,有一些难以置信:“是为了我,才……”他一时不知道是应该欣喜若狂,还是继续烦躁困扰,“你真的,不喜欢梁先生?”
“……”
“是因为我和靖云的缘故,才勉强和他在一起吗?”
简洛维抑制不住激动,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李文嘉忽的感觉到自四面八方围堵而来的压抑,无论是简洛维,还是梁以庭。
他离他远了些,微微后仰进椅子,闭了闭眼,极轻地说道:“对,我不喜欢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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