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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云独自一人留在房里,翻着手上的绘本。周围只听得到空调声和纸页翻过的声音。
大约是他这边总没什么大人约束着,料理他的护工渐渐的也不大上心。
八岁的孩子,要说他什么都懂是不可能,可什么都不懂也不至于了。护工们对他到底好不好,他会有知觉,所以要走就走,眼不见心不烦。
梁以庭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对这个人,他也有知觉。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能,就像动物遇到天敌。
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与司空见惯的人物不一样,与父亲温和柔情的样子更是完全勃逆的。
——他的父亲,不可能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潜意识里,靖云已经下了这样的定论。
——上次来的时候,人也怪怪的。
他回想着上次的情形,越发笃定。
——这样的人,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才会和父亲有交集吧,他有什么目的?
靖云带着敌意,警觉地望着他。
梁以庭对这个孩子并没有好感。
能够压制住恶感就已经十分不错,虽然自己也知道,这孩子本身并没有什么错。
“跟我走了,你就不用再住这种地方,还可以有很多玩具和朋友。”他嘴角微弯,话语温和却并不带感情。
“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
“我爸爸说过,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走。”
梁以庭收起那一丝寡淡无味的笑意。
寂静中,鞋底叩击地面的声音平稳而清晰。
他踱了几步,逆光里又转过身,言语之中有了情真意切的温柔:“跟我走,你就可以和你父亲天天见面。想必这样,他也会很开心。”
靖云对这样的诱惑有点心动,不过上次爸爸的教育还铭记在心,“那么——”他思索着,“你借给我手机用一下,我要打电话给我爸爸确认一下。”
梁以庭并没有答应让他打这个电话,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你是我想给他的惊喜……”他笑了笑,姿容如钻石般熠熠生辉,但也同那冷硬的质地一样清高疏远。“怎么能让他提前知道。”
这话语听在耳中,让靖云感到不适,虽然他还体会不出其中那让自己不适的逻辑。
他扭过脸:“我不会跟你走的。”
“这就由不得你了。”梁以庭说道。
想了想,觉得对小孩子这样说话似乎也不太对,于是他纠正了一下,“不会骗你的,玩具和朋友,你不喜欢吗?”
“不!我不需要!”
靖云在被强行带走的途中大哭了一场,梁以庭不仅是违背了他的意愿,更是吓到了他——好人才不会像强盗一样做事!这个坏人会把他掳到哪里去?
见面仅两次,他是“坏人”这个烙印就已经深深印在他心里。
靖云哭得背过了气,最终在平稳行驶的车上昏睡了过去。
虽是大哭,不过因为身体虚弱,做不到持续嚎啕,最后更多的是抽噎啜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像死去了一样,那孩子斜靠在后座一团柔软的毯子里,紧闭着双眼,静静地沉睡。
李文嘉如一个茫然的守望者,他感觉自己被分成两半,他的魂魄此刻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上,无言而长久地俯瞰着这一切,像在等待一场还不落幕的戏。
戏里是另一个自己,装作充实而忙碌,是一个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正常人。
一切如常的他正拿着喷壶,在给院子里的玫瑰浇水。玫瑰花的边沿已经开始枯萎蜷曲了,地上也有了薄薄的一层落叶。
梁以庭的座驾驶了进来,纯黑色加长劳斯莱斯如安静夺目的幽灵,倾轧着枯枝落叶一路睥睨。
李文嘉只是站在原地遥遥地望了望。
车子停下来,阿七从后座把孩子连同那条毯子一起抱了出来。
李文嘉怔了怔,这才放下花洒,加快步子跑了过去。
梁以庭走上前,把孩子接手过来,打发了阿七去停车。
靖云睡得毫无声息,人倒是不沉,那睡相遗留着婴儿时期的风格,会不自觉往人怀里靠。
李文嘉盯着靖云,怕吵醒他,又像是发了懵,没有出声。直到梁以庭托了一把手臂,要迈开步子往卧室走,他才带着疑惑和惊诧看向他。
两人间的气氛始终都不正常,一前一后走着,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梁以庭不和他说话,李文嘉就不主动开口,他完全沉浸在和那个孩子有关的自己的思绪里。
主卧的床大得够睡下四个成年人,被单床单都是干净新换上的,没有一点灰。
李文嘉走到落地窗前,将天鹅绒窗帘拉下了一些遮挡光线。
随后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给孩子掖了掖被角。
他没有说话,嘴角紧紧抿着,像是有莫名的紧张,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梁以庭望着他的手背,不
', ' ')('紧不慢地朝他伸出了手。
“他是该上学念书的年纪了。想找个家庭教师在家教他,还是送他去学校,你可以考虑一下。”
那没有杂念的干净语调让李文嘉一瞬间真的遵从着去考虑了一下。
能去学校当然是最好不过的,能和正常孩子一样生活交际,可他的身体让人无法安心;如果请家庭教师的话,就意味着靖云每天和他相对,或许无法避免……
他紧紧蹙眉,梁以庭握了握他的手指:“你慢慢想。”
李文嘉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倒似是被他这句话叫醒了,本能地要抽回手,“你怎么突然把他——”
手却忽的被一下子被完全握进了掌心,一点都动弹不得。
“李文嘉。”
被这个声音完整地叫了名字,李文嘉本能地抬眼望向他。
梁以庭看着他,那眉眼近似于梦幻,话语也不真切:“……无论之前我和多少人在一起过,但是今后都不会了,我只想要一个人。”
“……”
他的睫毛微不可见地颤动,声音仿佛染上隐秘不畅的涩甜:“你呢,你也可以吗?”
“……”
“回答我。”
——凭什么。
在还不清晰的脑海里冷冷地浮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心中的声音还在继续——这样的话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凭什么要求一个被你那样对待过的人还能对你死心塌地。
这并不是常态下李文嘉会应答的话,连语调都是陌生。强行压了下去之后,他的眼神才渐渐聚焦,对着梁以庭,有一点怔。
最终,他只是说道:“那么也请你……不要在靖云面前,太乱来。我是他的父亲。”
“接吻可以吗?”梁以庭突然说道。
“……”
“我想吻你,现在。”
李文嘉握紧了手指,只觉得受辱一样难堪,“不要在这里。”
他们在后面飘着轻纱的小阳台上接了吻,阳台外是广阔的山景,没有人影。
李文嘉执行公事一样,等待着他微微低头,吻住他的嘴唇。
梁以庭的味道明明很淡,鼻端味蕾不仔细体会闻不出任何气味,但又浓烈得像是被直接埋进了他的基因里,屏蔽嗅觉都似乎能感觉到。
动作不激烈的时候,李文嘉甚至连手指都不想碰到他,除了双唇玩闹一般胶合翻搅,他的身体和他保持着距离,不住地向后仰。
微风吹过来,夹杂着草木气息,是特有的风的味道。
梁以庭蓦地把他拉近了,逼着他用手环抱住他,吻得更深。
李文嘉被硬拽进了他的怀里,腰被死死箍住,深吻让他下颚发酸,然而始终克制的动作却渐渐让他泛出了异样的情绪,像雨丝落入湖心的涟漪。
原来梁以庭也有这样一个怀抱。
或许只是错觉,但就是在这么一瞬间,他被迷惑了。
温柔的,风的味道,将他包围。
不知道为什么,倏忽之间鼻腔泛酸,视线因为不明所以而溢出的液体变得有些模糊。
好像这么些年所有的忍耐与辛苦,都能在这样一个拥抱中得到解释和慰藉。
即使仅仅只是“好像”。
…………
靖云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李文嘉陪在他的身边。
因为受到了惊吓,他神经敏感,很想要向他爸爸诉一诉苦,讲一讲那个人是有多么可怕,自己是怎么被强行绑架到此的。但是,因为最后他真的见到了李文嘉,那个人并非真正的绑架犯,靖云发现自己想要发泄一通居然无从说起,抱怨了几句,似乎也是不痛不痒。
李文嘉最后只是安慰他:“那个人,他脾气是不太好。”随后又微微笑着说:“可是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了啊。”
他那个笑容特别好看,有一点不同以往。靖云咬了咬唇,不说话了,片刻后他开始打量四周,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虚幻的空间。
天已经黑下来,李文嘉领着他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带下楼吃晚饭。
靖云默默地跟着他,周围的环境陌生到让他觉得不安,对于从小生活在那一亩三分地的他来讲,这样的房子只会出现在电视或者童话书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房子,为什么他们可以住在这里。
他一肚子的疑惑,却只是默默地打量,没有叽叽喳喳问来问去。
晚饭的食物照顾了他的情况,做得比较清淡,菜很丰盛,但吃饭的只有他们父子两个人,张妈帮忙布置完之后也不上桌。
靖云咬着筷子,掂量着出声:“奶奶,一起吃饭吧。”
张妈嘿哟笑了一下,“小主人,我不好上桌的,这是规矩。”
李文嘉似乎习以为常了,并没有一起劝说什么,靖云于是低下头自己扒饭。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李文嘉,犹犹豫豫地开口说:“爸爸。”
“嗯。”
“我可以把小
', ' ')('黄一起接过来吗?”
“小黄?”
“就是上次那只小狗。”
“啊,当然可以。”
…………
……
虽然他的爸爸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着他,但靖云总觉得怪怪的,尤其是在被介绍着要求称呼那个男人为“梁叔叔”之后。
在这里的几天,不知是因为拘谨还是气没消,他变得有点闷,所幸他所心心念念的小黄李文嘉并不是敷衍的,等一有空,就载着他去疗养院附近寻找了,这让他重新开心了起来。
那是十月夏末,热意不减。
靖云不能累到,所以独自坐在广场的椅子上等。
李文嘉在花园广场附近找了很久,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只小小的、棕色皮毛的小土狗。
他很热,好几个小时在太阳底下跑,不仅出了很多汗,肤色也黑了些,形态有些狼狈,不过笑起来却有了种活泼的少年气,献宝似的在孩子面前说:“这一定是小黄吧?”
“就是它!”靖云从椅子上跳下来要抱。
李文嘉调皮地举高了手,“先让我抱一会儿。”
不过似乎也没过多久。
“呐,我们先去宠物医院,给它好好洗个澡,打个针,然后再带回去养。”李文嘉蹲下来,笑眯眯地和他解释。
然后他一手抱着小狗,一手牵着儿子,去停车场拿车。
车子在路上平稳地行驶着,靖云忽的说道:“爸爸,你的手机给我用一下好吗?”
“你要用来干什么?”话是这么说,还是把手机递给了他。
“我要给简哥哥打个电话,叫他不要再来疗养院找我了。”靖云一边嘟囔,一边按下了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众所周知,世界上最好的钻石产于南非,但世界上最好的钻石加工业在荷兰,真材实料的质地和顶级的技艺是最直观的,品质决定了口碑,而口碑决定市场。”
简蕴总部例会,简洛维在作发言。
作为公司的唯一继承人,他在这里却并不打眼,甚至没有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几乎像个打杂的,工作不分大小,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那话语诚挚而固执,并未激出什么水花,市场部的老油条们只是面带微笑,不置可否。
年轻人都是这样的,缅甸那个宝石矿他一直想要争取,其中波折不断,却还未放弃。让他波折的是梁以庭,那是一只公认的妖孽,这种精神在还未取得成功之前,只叫天真。
简洛维有些固执,但也不至于天真。与梁先生那里谈过好几次,对方一直不肯松口,却又没有直接给出原因,这才是让他悬而不决的根本所在。或许无关公事,仅仅只是没有拿捏好那个人的准头呢,因为这样就放弃,感觉很可惜。
那位梁先生在他的心中,已经与董事会那些脾气古怪的老东西如出一辙——虽然对方看起来并不老。
所有的材料都是他在奔波交涉,如今只等着对方哪天心情好,直接签下字。
不等会议结束,他就出门去接电话。
来电所显示的号码让他一瞬间激动得手心发热,而接通之后,电话那端传来的只是一把稚嫩的童声。
不可否认,他有一点失落,不过还是维持了靖云所熟悉的温暖语调和他寒暄。
快要结束时,他问:“可以让你爸爸接下电话吗?”
那头靖云好像是询问一下,随后清晰地告诉他:“爸爸在开车,他不方便接电话。”
“……”
真的是在避着他呢,简洛维吸了口气,揉了揉鼻尖。
他知道,对方并不是厌恶他的,那到底是为什么。
出于私人的原因不想和他见面,那么,如果是公事不得不见面,他会不会介意?
…………
晚上回到家,张妈一如既往做了香喷喷的饭菜,吃过晚饭之后,李文嘉督促靖云去洗澡。
夜深人静,山上更是格外的静谧。
客厅的落地灯下,两人穿着睡衣窝在沙发里讲故事。
李文嘉手里翻着漫画书页,“斯蒂夫·罗杰斯,被视为美国的精神象征,是人们心中的超级英雄。不过在故事的最初,他只是一个身体瘦弱的新兵……”
靖云在那个特定的年纪里,格外爱做梦,喜欢看超人蜘蛛侠那类热血英雄的故事,他幻想着自己与别人的不同,虽然现在体弱多病,但说不定会有一天,他也会变成英雄呢,就和美国队长一样。
这美梦让他高兴,而父亲的怀抱又是那么温暖,他陶陶然地在温暖的美梦中睡了过去。
家中的次卧已经整理过,不过那孩子一定要和他睡,对于这样的小小要求,李文嘉不会拒绝。
次卧虽是布置得比较童趣,但面积大,床也够大,足够睡下他们两个。
李文嘉把他抱上床,又出房间洗了把脸,路过隔壁房间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步子。
走廊的光投射进去,隐约照出些微不同,他犹
', ' ')('豫了一下,按下墙壁开关。
那是一间简约的书房,此前一直无人使用,而现在桌上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摞文件,一支钢笔,以及一只还散发着酒味的杯子。
梁以庭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但印象中却从未见他喝醉过。
他的手指慢慢地划过,从文件中随意抽出了一份看,翻开的第一页就是宝石矿藏的内容,稍微回忆了一下,就把文件合上放回了原处。
他无意去看他的工作内容,只是……
手指不由自主地继续游移着,触摸了他的钢笔,最后碰到那只杯子。指尖沿着杯口划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杯沿那处浅淡的红酒印上。
他想起了那个吻。
在这种时候,他匪夷所思地想起了阳台上那个吻。
并且……渴望而怀念。
李文嘉骤然收回手,指尖被火烧灼一般滚烫,仓皇无措地呆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夜晚下起了雨,他睡得不太安稳,很累,却又醒不过来。
真是个糟糕的梦。
梦里的自己究竟在跑什么,那么累,让他满头大汗。
谁在抚慰着他,周身有凉爽的气息扑过来,李文嘉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他好像看到梁以庭,在分不清梦与现实的当口,他死死盯着他。
“好了。”被这么盯着的人没有躲闪,与他对视了两秒后,轻不可闻地说道。
他的手穿过他的膝弯,将再次沉睡过去的人抱了起来,往主卧方向走。
他的衣服上有夜间的雨露味道。
主卧的冷气开得很足,让李文嘉得以消退那一身异常疲劳所引发的热度。
到了后半夜,噩梦似乎平息,渐渐的觉出了冷。
李文嘉卷过了被子,那被子上遗留着他人的体温,柔软而舒适。不过并没有持续很久,被窝中的温度又变得不够,他朝着热源靠近。
梁以庭被他抱住的时候从朦胧睡意中睁开了眼睛,他的手从他背脊抚摸到他的头发,把他揽得更近。
窗外的雨滴声清晰入耳,似乎已有了初秋的味道。
他要的不仅仅只是拥抱,一直以来,对他都想要完全地占有,心中似有一个缺,只有肉体也完全结合时才能够填满。
但此刻这样的拥抱,却奇异的也有了别样的满足。
李文嘉的手臂有一点凉,横过他的胸口,找寻着舒适的角度,缓慢地调整着。欲望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膨胀,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最后拇指轻轻地摁在他高温的双唇。
李文嘉紧闭着双眼,侧了一下头。
梁以庭稳住了他小小的脑袋,用火热双唇代替了手指的位置。
雨夜清凉静谧,亲吻却凌乱而含糊。
潜意识里没有保留,李文嘉的吻技好到让人惊讶,不仅仅是当初绮云楼的缘故,拜他所赐,早在学生时代,就不知被灌输了多少经验,他又是个一学就会的好学生。
这样的亲吻,让梁以庭都觉得不太真实,手指不断摩挲爱抚着他的腰际,妄图缓解一下欲望。
“你疯了?”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他低哑地出声,手下肉体的线条和温度简直火上浇油。
李文嘉趴在他身上,细微地喘着气,泛出光泽的唇挨着他的脸颊,摸索着靠近,舌尖舔了舔他的下唇,长驱直入伸进了他口腔。
不过持续了没几秒,他陡然间惊醒,瞬间坐了起来。
“你是谁?”那声音紧张万分。
梁以庭静了静,黑暗中手指揩了一下嘴唇,随后按开了灯,“你把我当成了谁?”
李文嘉卷过被子,确定是他,反倒没那么紧张,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和靖云一起睡的,你觉得……你觉得我把你当成谁了。”
杂乱的梦境没有逻辑与常理,他差点以为是靖云。
梁以庭看了他好一会儿。
李文嘉缓过来,心情用惊吓和尴尬不足以形容,用被子把脑袋一起卷住了。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半夜三更突然出现。”他闷声说道,“很吓人。”
次日一早,尴尬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倒不是因为梁以庭,而是“误以为是靖云”这个认知。
两人都有工作在身,因此在差不多时一同起床。时间还早,靖云还在睡觉,李文嘉在洗漱之前静悄悄地去看了他一眼。
之后用冷水反复冲了几把脸,才面色平静地走出去。
细雨未停,落地窗上布满蜿蜒而下的流水,雨天清早的室内有些黯淡,头顶开了暖橙色的灯。
梁以庭在这样的落地窗前一边看报纸一边等他吃早餐,桌上摆着虾饺、烧麦、小笼包之类的传统早点,用细瓷盛放了,显得很是精致。
见他来了,他将报纸放下,喝了口豆浆。
似乎是揣度了一下他的心思,片刻后说:“他都八岁了,分开睡有这么困难?”
而李文嘉心不在焉的,却并不是在想这个。
没有得到回应。
', ' ')('梁以庭把豆浆杯子往一旁搁了,声音在略久的沉默中显出突兀,“给我咖啡!”
遥远的厨房里很快传来应答:“好的,马上——”
梁以庭齐了齐手边红木筷子,却只看着他:“之前问你的事你一直没有回复,那么就由我来定。学校已经找好了,离这里半小时车程,国际私立学校,下周一可以去报道。”
李文嘉一路听他说完,没有任何反应,只在最后时刻动摇了一下,慢慢睁大的眼中透出因对方擅做主张导致的不满情绪。
“我担心他的——”
“学校的纪律不错,身体方面,到时候可以专门再给他安排一名生活老师照看。”
梁以庭把话说完,关于靖云的话题就到此为止。
李文嘉思考这件事,思考到早餐食用完毕,接着两人先后起身。
屋外天色不见好转,始终是黯淡雨天。
李文嘉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期待雨能下小一些的愿望确定落空,拿了雨伞正准备出门时,被梁以庭叫住了。
他回头去看,见他已经穿上得体的西装。
正式的着装,却因为修长体形和那样的容貌仍旧透出风流倜傥的味道。
淡淡雨雾中,右眼眼角的褐色泪痣尤显多情。
随后李文嘉手里多出了一件衣服,他的目光终于从他脸上移开。
“今天下雨会降温,多穿一件出门。”梁以庭对他的迟缓微微有些咬牙,很快重新拿回那件外套,直接抖开披到了他肩上。
待推开门时,他又道:“我会路过你们公司,今天别自己开车了,我载你。”
这一场雨下了很多天,缠缠绵绵的夹杂着久违的秋意,很有几分缱绻意味。
窗外乌云细雨,办公室内是种充满人气的安静。
“……这是我们设计部,我们公司主要承接室内设计,活动会展布置这些方面,室内设计这块在业内还是比较有口碑,和几位国内外的着名设计师都有过合作,着名的几件作品包括……”
早早的就有人来参观公司,且是由经理亲自带着作介绍。
待人走后,坐在旁边位子的阿仁说道,“看样子又有的忙啰!这大概是我们这季度最大的客户。”
“嗯。”李文嘉寻常地附和了两声。
阿仁又道:“说起来,像简蕴这种老牌珠宝公司换新血,会喜欢哪种风格?”
李文嘉猛然抬起头,碰翻了手边半杯水。
“你说哪家?”
“干嘛那么惊讶地看我。”阿仁觉得好笑,丢给了他一块抹布,“简蕴珠宝要在市中心开新门店,规模是目前最大的,肯定是要大费周章。”
李文嘉擦干净了桌子,想起此前似乎是有和简洛维提起过自己工作相关。
不过……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个。
因为这件case,部门成立了设计小组,开了几次会议。
在前去简蕴与责任人进行细节交涉的时候,不出意外看到简洛维。
会议结束,天色已晚,简洛维从BOSS椅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辛苦你了,一起吃顿便饭吧。”
会议室里人走得差不多时,他的笑容有点孩子气。
“……”
“走啦走啦,我也有公事和你谈。”
“……”
“你生气吗?”
憋了很久,李文嘉只是叹息,“你啊,之前明明都已经……”
简洛维重新露出笑容,拉起他的手腕往外走。
“你会不会觉得……我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你,甩不掉很头痛。”到了环境典雅的餐厅,简洛维忽的又说道。表情认真又踟蹰。
这样的形容让李文嘉看了他一眼,“不会。”
不管是迫不得已的回避还是自己想要忘却的,这都是个让他喜爱的青年,无论是公是私,他也确实很久没见过他,会有想念的感觉。
内心矛盾的感觉让他有点痛苦,以至于食不知味。
简洛维把切好的牛排放入他餐盘中,李文嘉连忙道:“不用这样。”
“举手之劳而已。”
本不应该这样的。李文嘉想,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和一个人见面要这样诚惶诚恐。
“虽然我也不能够确定,但是——”简洛维看着他说,“如果你是因为非主观的原因才要这么小心翼翼,我会帮你。”
…………
回去的路上接到陌生来电,交谈两句后才知道是靖云在学校的那名生活老师。
“靖云同学在学校很乖喔,每次都要吃那么多药,可都乖乖吃下去了。”
“嗯。”
“今天您不能来接,是您家里司机接的,现在大概也已经到家了。”
“好,谢谢。”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的。”
“对了,靖云和其他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刚开始可能
', ' ')('因为性格有点孤僻所以不能完全融入进去,不过他长得那么可爱,学习也勤奋努力,相信很快就会和其他孩子打成一片的。”
挂断电话后李文嘉轻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
至少对靖云来说,现在的生活环境算是衣食无忧、平静安稳吧,甚至,能够算的上是非常优渥的。
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张妈占据了一个小角落,在灯下织毛衣,桌上摆着属于靖云的饭菜,却没怎么动。
见他回来,她连忙起身道:“吃过了么?”
李文嘉点点头:“在外面吃的,靖云回来了?怎么没吃饭呢?”
“那孩子好像有点不太对,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喊他吃饭也不肯。”
“别是身体不舒服,我上去看看。”
“爸。”靖云闷在被子里喊了他一声。
李文嘉掩上门,担忧地朝他走过去,“怎么了?”
摸摸他的额头,一手汗,“被同学欺负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下面、下面又难受了。”他悉悉索索地几乎想要哭泣了。原本并不以为然的病症,在渐渐懂事之后才知道是那样怪异,被子里紧紧绞着双腿,这样能够稍微缓解胀痛,可在别人看来,原来是那样羞耻的,会被人嘲笑的。
“爸爸……”
李文嘉掀开些被子散热,打开了床头的小风扇,他把孩子抱起来。
靖云埋在他胸口,无声地啜泣。
“为什么,为什么我是这样的,爸爸。”他抽噎着断断续续。
李文嘉吻了吻他的发心,“还记得爸爸以前给你讲过的那些故事吗?”
“……嗯。”
“天使才会这样。”
“我会好吗?”
“会的,都会好的。”李文嘉揉揉他的头发,“来,爸爸给你擦药,擦完药就不难受了。”
一如既往的步骤,他打来热水,帮他擦干洗净,之后将药膏涂抹在患处。
“里面会很胀。”靖云述说着不适。
“是最近才这样吗?”
“嗯。”
两人细碎的说话声忽然之间被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梁以庭一把推开门。
李文嘉被那突兀的质问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把被子给孩子盖上。
梁以庭一脸不可思议,简直怀疑自己所见,不过即便不确定,他都已经走到床边,一脚将旁边水盆踹翻。
刺耳声音中,李文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揪起了衣领,冰冷僵硬的声音从他齿缝间一字字迸出:“你在做什么?”
李文嘉对上他的眼睛,一时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像被他吓住了。
倒是靖云陡然扬声道:“放开我爸爸!”
梁以庭看向他,眼中温度更冷。
靖云毫无畏惧地瞪着他,重复道:“放开我爸!”
那语调不太像个孩子,并不是懵懵懂懂体会不出那种煞气才不知所谓地顶撞,他瞪得凶相毕露,像一只被惹怒的狼崽子,不知畏惧为何物,是清清楚楚地打算全力抵抗,只剩本能。
“不识相就给我滚。”梁以庭说道。
他松开手,仿佛觉出恶心,说完这句之后,连多面对一秒都无法忍受,直接走了。
李文嘉脚底发软,跌坐下来,他大口地喘息,既震惊愤怒又羞耻担心,头脑嗡嗡响,心中一团乱麻。
他怎么会那么想!
他把他看得那么龌龊变态,不管不问就这样定论了。
无论如何这样的误会都太荒谬了,荒谬得超出了他所能忍受的范围。
“爸爸……”靖云小声地呼唤。
李文嘉平息着不知名的激烈情绪,走过去安慰他。
“爸爸你别走……”
李文嘉坐下来,哑声道:“我不走。”
他几乎有种要犯心脏病的错觉。对于这件事,不管误会他的人是谁,他都想要解释清楚。他要冷静一下,等冷静下来,才能平静地好好说话。
一夜雨声中辗转未眠。
理应不再那么冲动了,梁以庭却又收到了那样的照片,用白色信封装着,在次日清晨,和他订阅的那些报纸一起出现在他的餐桌上。
照片内容并未推陈出新,主角依旧是李文嘉和简洛维。
低气压笼罩着整个山顶,李文嘉精神颓败,早起下楼的时候,看到梁以庭身边那个如他影子一样的人正坐在沙发上等待,见到他之后端整地站起来。
这是阿七第一次用聊天般的口吻和他说话,“你一直想走,现在可以得偿所愿了。”
李文嘉安静了半晌,“对,他是说我们可以滚了。”
阿七又道:“不过梁先生虽是那么说,以后肯定又会后悔。”
“那我要走远一点才好。”
阿七更是鲜少地对他弯起了嘴角,“梁先生很喜欢你,他逞口舌之快说的话没有一句真能做到,他让你滚,却会在
', ' ')('之后的日子里想你想到发疯。”
李文嘉没有说话,望向他的眼神透出诡异。
阿七收回那一丝笑意,“我只是一时有感而发。”
李文嘉走下楼梯,在他身边略作停顿,“谢谢你多跑这一趟,不过在走之前,我还是要先和他解释,我不是——”他又顿住,下唇咬出了个青白齿印,没再说下去。
在细雨中穿梭身上也染了蒙蒙的水汽,李文嘉先去了他家里,人却不在,等到潮湿的头发都干了,人还是没回来,女管家说道:“运动过后直接去了公司也有可能。”
“哦,这样。”他像是等得有点麻木了,拿起手边的雨伞,重新走入雨帘。
虽与梁以庭的生活圈没有一丝交集,一些信息不大提到转瞬即忘,但他所在哪家公司却记得一清二楚,有些事情记忆犹新,想忘都忘不掉。
不知又等了多久,有人上前热心地问他:“你等梁先生?”
“嗯。”
“是谁让你在这里等的啊。”那人皱皱眉,“他处理公司琐事才会下来在这里办公,一般谈事和私人见面都在顶楼啊,你这样等一天都不一定等得到。”
“……”
“我帮你打内线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想起来了,你上次来过吧!叫文、文——”
“李文嘉。”
“啊哈,对!你直接去顶楼找他嘛。”
去顶楼有专属电梯,在到达梁以庭面前的时候,墙面石英钟显示已经下午四点。
差不多一天都过去了。
他的头发湿了干,干了又湿,人又没精神,显得很是狼狈,梁以庭看到他的时候皱了眉。
李文嘉下意识地抚了一把有些发潮的头发。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的语气意外的平静,停下了手里事情。
李文嘉继续往前,走到他宽敞的办公桌旁。办公室太大了,他想让他听清楚,“靖云的事情……”
梁以庭修长的手指撑了腮。
“他不仅仅是心脏有问题,他还——他还有其他病。”李文嘉微微地倾身,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因为所说内容是不能随随便便让人知道的,“……他是两性畸形患者,也就是双性。因为怕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所以这件事,我能瞒着就想瞒着。”
“……”
“心脏不换会死,这个病不会死,但是……难以启齿,也无法治愈,成长期间并发症胀痛难受,隔几天就要擦进口药膏。”
“以后让他自己擦药。”梁以庭说完,又淡淡地补充,“他已经八岁了。”
话说出了口,他忽然发现无论李文嘉说什么,自己都会信,信得毫不迟疑。
李文嘉却笑了笑:“走了之后我们无论怎么样,都和你没有关系了。”
梁以庭望向他,又皱起眉:“走什么?”
“梁先生年纪轻轻,记性怎么那么差。”
“你在赌气?”梁以庭忽的说。
李文嘉讶然望着他,渐渐凝神:“这不是一件能让我产生除了痛苦以外任何奇怪情绪的事情,它很严肃。”
梁以庭站起身,绕到了他身边,“可是你看起来很奇怪。”
“……”
“你就像个……”他仿佛是想了想,“像个受了委屈的、急于和大人辩解的孩子一样。”
李文嘉听到这里,几乎是瞪着他。
梁以庭拉起了他的手,摩挲着他薄软的掌心,“我是一时冲动了。”
他喜欢他现在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让他喜欢,喜欢得克制不住,喜欢得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想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端到他面前去。
越是这样,他的不领情才越让他失去理智。
他吻了吻他的唇。
李文嘉在那一瞬间想到上次亲吻之后的某个夜晚,自己所思念的,带着风一样味道的温柔亲吻,亲吻他的是同一个人。
梁以庭握着他的手,呢喃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因为这嗓音,莫名的脸上发热,他急促地换着气,有点恍惚,“十二点。”
梁以庭更用力地在他唇上吮了一口,辗转去咬他耳垂,手也难以忍耐地移到了他腰间,让他离自己更近,“为什么不直接打我电话……你、笨死了。”
在他出现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把什么都抛到了脑后,那狼狈可怜的样子。
最后几个字很轻,隐没在倾巢而来无尽的欢悦里、一声难忍的轻叹中。是李文嘉咬了他的唇,却抱住了他的肩。
梁以庭一把将他托起,放上宽敞的办公桌。
他一边吻着他,一边去解他衣扣,李文嘉手撑着桌子,衣襟渐渐地全部敞开,任那火热的双唇品尝般一点点地舔舐着他,最后回到他胸前啃咬吮吸。
本就敏感至极的部位被久违地侍弄,李文嘉很快就支持不住细细喘息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按住了他的脑袋。张开的双腿间传来令人坐立难安的酥麻渴望,忽然急切地蹭动了一下,
', ' ')('绞紧了他的腰。
梁以庭舌尖用力地顶上他乳尖,而后擦过去,吸得那粒小东西通红涨大,湿漉漉的像一枚果实,而后用手指轻轻地按揉,换了另一边舔弄。
那双腿缠得他越发的紧,像是不能自已了。李文嘉细细地颤抖,压抑的呻吟从喉间逸出,猛然间蹭了上去,像发了情的动物,在他腹胯紧贴着狠狠厮磨了几下。
“嗯……”那失去的自我意识伴随着激烈的快感重新回来了,他的手指掐进他皮肉,手背浮出淡青色的脉络枝桠,战栗着,不知是因为极致的快乐还是极致的痛苦。
他渐渐松弛下来。
梁以庭的手从他将褪未褪的裤链里伸进去,抵着他亲吻的双唇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低声道:“它比你乖多了。”
那上面此刻已经沾染了自身的湿液,是一团瑟瑟发抖的小东西,顶端还在不住地泌着泪珠,羞涩而秀致,然后它一边流着泪一边在他手中胀大。
过程中,李文嘉一直埋着头,他看着自己勃起了,在他从善如流的技巧下,被挑开那龌龊狰狞的欲望,他发出可耻的呻吟,空虚急切地想要他,那声音极尽缠绵甜腻,因为甜能换来他现在想要的,狠狠的疼爱。
梁以庭不断地亲着他,单手解开束缚,滚热性器挨着他的,一点点蹭动。
“呃啊……嗯……”李文嘉眼里有潮意,牙齿紧紧地咬住了。他不要这样,他几乎不想要了,他不想要自己那套淫贱的东西。
那性器滑过他根部,嵌进他臀缝里,湿漉漉地上下滑动,色情地摩擦着他隐秘的穴口。
他的呻吟里有了啜泣般的哭音,就着臀间的一片滑腻潮湿,梁以庭一点一点地顶了进去。
内壁炽热高温,温柔地吸附着他,紧箍着要将他往深处带。
论床事频率,李文嘉不仅算不上频繁,甚至偏少,一两天的纵欲之后,许久都难得有第二次,这还仅仅是在遇到了他之后。
本就不是能够清心寡欲的身体,他比常人更要敏感,却偏偏要想禁欲,怎么可能。
梁以庭整个抽出,又狠狠地全部没入,李文嘉眼角泛红潮湿,随着他越发强烈的动作,那一点水渍渐渐凝聚,在他的撞击下滚落。
梁以庭俯下身,将那一道泪痕舔了过去,“乖,我喜欢你这样。”
他又吻住了他的唇,怎么也亲不够似的,专心地吻着他,亲了一会儿,又开始重新干他。
办公桌上做了一次,意犹未尽,梁以庭又抱着他,打开了后面一扇隐蔽的门,里面别有洞天,是一间宽敞整洁的卧室。
李文嘉最后吟叫到声音都沙哑了,梁以庭在他体内不肯退出,连上厕所都不肯放过他,就这么维持着被插入的姿势,被他掰开了双腿把尿。
呻吟完全变成了压抑的哭泣,卫生间的镜子里,他让他看,那双腿被分到极致后的淫乱模样,胸腹喷满了星星点点的白液,前端紫红挺立,囊袋下面的穴口被撑到极致,粗大的性器在其中不断进出,拉扯出透明的湿液。
“不要……”
梁以庭啃咬着他的脖颈,“宝贝,我喜欢你。”
“呜……”
“甜心,你哭什么。”
梁以庭把他放下来,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按下了他的腰,抓着他的臀一阵猛烈抽送,李文嘉晃了两下,再次高潮了。
他腿下发软,几乎站不住,梁以庭便将他又抱回了床上。
逐渐清醒的时候已是深夜,李文嘉一团浆糊,在朦胧间已经回忆不起来这些事是怎么发生的。
他是怎么和他心甘情愿如胶似漆地上了一回床。
梁以庭支着脑袋,侧躺在他身边看他,见他醒了,微笑道:“洗个澡,一起吃宵夜吧,我给你做。”
李文嘉下了地,脚下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十分柔软,眩晕的感觉却怎么也止不住,眼前一阵发黑,好一会儿视线才清晰起来,他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有点低血糖。
去洗澡也想着速战速决,但终究还是有点吃不消,洗到一半的时候关了淋浴龙头,贴着壁砖蹲下来缓了缓。
梁以庭听到里面没了动静,又不见人出来,于是过去看了看他。
就见他光着身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湿漉漉的头发上还留着一头泡沫。
“痛吗?”他走过去,俯下身,丝毫不避讳自己干净的衣服触碰到他潮湿的身体。
李文嘉摇摇头。
梁以庭干燥的手指抚了他的头发,最后伸进那一头滑腻丰富的泡沫之中。
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明明是有着一点洁癖的,他满身黏腻的触感却都阻止不了他想要亲吻拥抱他的欲望。
就这么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梁以庭取下那支喷头,试了下水温,帮他冲净了身体。
“我自己可以。”在洗净之后,见他似乎是要将他抱着走出去,李文嘉连忙自己站起来。
却没能阻止他。
在草草披上浴衣的时候,梁以庭将他抱了个满怀。
', ' ')('李文嘉瞬间拉紧了腰间衣带,因为惊吓而微微睁大眼的时候已经躺进了他怀里,梁以庭和他视线相接,凝固了好几秒。
湿润而透亮的冰色,纯净至极,其中倒映而出的,却是他的罪。
李文嘉捧着鲜榨的橙汁,小口而快速地将一整杯喝下了肚。
那口冰箱内容丰富,仿佛有取不尽的食物,梁以庭闲适地在灶台边摆弄,陆续端出了扬州炒饭,煎蘑菇小牛排。
那牛排是全熟的,味道都还不错。
李文嘉把碗里的都吃干净了,把手伸向了唯一一个奶酪包。
香甜的奶味入口四溢,在饥饿的午夜,美味到不可思议。
他咬着那个奶酪包,听见梁以庭说道:“我可以帮他找最好的医生。”
李文嘉看向他。
梁以庭也看着他,在对视之中,他慢慢起身,手指抚过他的面颊,掂起了他的下巴,缠绵地吻了上去。柔软而香甜的味道,美味到不可思议。
“你说的……”李文嘉不确定地低语着。
梁以庭摩挲着他的唇,贴着他耳鬓道:“靖云,如果想要治疗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这方面最顶级的专家。”
一夜之后,不仅没有被赶出去,反而换来了更多东西。
靖云不知道他的父亲是怎么做到的。
次日傍晚,李文嘉独自坐在沙发上,手上翻着靖云的漫画,他早早睡了,没有让他给他讲故事。
翻了一会儿之后,他站起身,像是没有着落似的在客厅里走了一圈。
最后他跨下两级阶梯,穿过那幅浮世绘的屏风,去看那张琴。
每天都会打扫的缘故,即使不太用,也依旧一尘不染。
那是他最喜爱的一件乐器,曾以为从此不会再碰了,因为生活被琐碎占满,因为绮云楼并不美好的回忆。
然而却在指尖拨出第一个音的时候,发觉那没有着落的感觉似乎得以缓解。一串音律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它们深植在记忆深处,从未被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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