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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早晨的阳光暖暖的,也不刺眼,但是当那光照到陈景琛身上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难受得很,冰敷过后的眼睛还是有些肿,他不自觉地想要眯起眼睛,在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一个身影向他走过来,转头逆着光看去才发现是他的上司郑修。
陈景琛关上车门从裤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循着记忆按下某个按键,在车发出“哔哔”两声的时候,郑修凭着长腿,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他面前。
郑修身材很好,就像个行走的衣架子,纵是寡淡如陈景琛也能经常在公司里听到些他的八卦,比如说什么年少多金啊,家里有权有势啊,工作之余还会定期去健身房撸铁,是一个极其自律的男人,私底下待人温和又有礼,一点都没有架子。不过为人公私分明,工作上的事情绝不跟你含糊,公司里不会有人想看他发火的样子。
“陈经理,你永远都是最早到公司的那批人,沉着又冷静,我一直都很佩服你。”
郑修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那笑容很真诚,鼻梁上金丝眼镜的镜片折射着太阳的光芒,陈景琛觉得很刺眼,不过依然坚持微微仰头直视。
“郑总不也是那批人之一么?不管遇到多么棘手的状况,永远温和又镇定,你一直是我敬佩的上司。”
陈景琛语速不快不慢,套用了郑修的话回应,即使是在面对上司的时候,他的面部表情还是很自然,当你注视他那双平静的浅棕色瞳仁时,心境也不自觉地平静下来,沉浸到他的话里,仿佛陈景琛天生就拥有这样一种让人信服的能力一样。
郑修瘦削的脸部线条慢慢柔和下来,他稍稍低头用指腹推了推眼镜,笑了一声,陈景琛这时才看清他纤长睫毛下的眼睛,带着笑意的,不经意间透露出温柔的双眼,陈景琛心生异样的感觉,眉头极快地皱了皱。
“你不管是什么总是这么认真,这么的......可爱。”
这时郑修已经抬起头,让陈景琛无法分辨他话里有几分玩笑,对于不甚重要,又暂时理不清头绪的东西,他都是习惯性地抛到脑后,不去理会。毕竟对他来说,工作上的东西已经够他烦恼的了,没必要再让无关紧要的事情占据他有限的大脑容量。
对于这句不太像夸奖的话,至少对他来说不是,陈景琛已经四舍五入,姑且当作是对他的夸奖,客气地对郑修笑了笑,点头致意后就从停车场离开了。丝毫不顾先一步上司离开是否会令对方不适,一派干净利落的景琛风格。
在陈景琛离开后,郑修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眉宇紧蹙,食指和大拇指捏着眼镜把它从鼻梁上取下来,单手折叠放进西装外套的内口袋里,那双不久前含着温柔的双眼里此时一片冰冷,深深望进去时隐隐可以看见一片正在孕育的风暴。
熟悉郑修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生气的表情。
深棕色的皮鞋在原地驻足了很久,一直到停车场里陆陆续续开来了别的车,两只被擦得锃亮的皮鞋发出了一串“哒哒哒”沉闷又极有节奏的声音。
郑修坐回他的车里,“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面无表情的自己,用手松了松领带,把它从衬衫上扯了下来扔到了副驾驶,手握着方向盘,踩下了油门。
正站在电梯门口等待的程嘉抬头时,恰好看见一辆尾号是88的皇冠从自己身边开过去,他仔细想想突然发现这不是上司郑修的车么,心里觉得奇怪的很。这时,手里的手机抖动了一下,是公司里与他关系不错的同事的消息,一想到他,程嘉就下意识笑了笑,脸颊两边的小梨涡浅浅地凹陷下去,配上他那张娃娃脸,可爱的紧。
不知道是为什么,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说很多,各种公司业务,琐事八卦,唠唠叨叨的,明明他之前并不怎么习惯靠近别人的,虽然景琛是一个看上去很冷淡的人,但是当你走近他,慢慢了解他,就会发现他会是一个很可靠的朋友,跟他相处会让你觉得很舒服,没有束缚。
即使是过了这么久,再次回想跟景琛认识的那段回忆,依旧是他在焦灼时光中极其难得的快乐,能遇到景琛,真的是太好了。
当电梯门上的提示数字跳跃到-3之后,电梯门缓缓开启,程嘉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带着浅浅的梨涡迈步走了进去。
如果没有景琛的话,他大概会整日抑郁寡欢到自杀吧,毕竟之前的他就像是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运气爆棚的可怜蛋。
在学校的时候总是有很多学姐跟他表白;纪风检查的时候,整层宿舍都被收了,唯独只有他半夜尿急去厕所的时候躲过了一劫;因为长得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很乖,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所以即使是被称为母夜叉的教导主任面对他的时候也温柔的很;随手在自动贩卖机买的饮料中奖概率高的吓人......
大概是因为迷一样的运气和老师学姐别样的宠爱,让人心生嫉妒和不满,再加上他之前过于怯弱的性子,所以后来受到了不少的针对,以至于后来慢慢发展成欺凌。
交到课代表手里的作业本不知道被谁撕了;他的水瓶里被人放了沙子或者橡
', ' ')('皮屑;抽屉里经常会多出一些蟑螂、老鼠的尸体......
即使是放学后被他们堵在小巷里打的时候,他也没有哭过,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些。有时候躺在床上睡不着,在黑暗中睁着眼看天花板,觉得身心疲惫,不知道他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难道他之于世界,只是为了被那些充斥着嫉妒和怒气的人欺凌的吗?
“这样活着,难道就不觉得不甘吗?明明你可以在阳光下,比他们任何人都还要耀眼,那些他们渴望拥有却得不到的东西,是因为你值得。”
犹记得那年,那人用一双浅棕色瞳仁静静地凝视他,一眼就看透他若无其事的伪装下满是质疑和焦躁不安的内心,毫不留情地揭开他带着痂的伤疤。
“你所受到的伤害,不过是由于你放任自我的不信和质疑所造就的,无关他人。”
瘦小的他蜷缩在角落里,一身的青紫,全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他的书包被人丢在旁边,上面印着几只明显的脚印,书包里的作业本和笔散落一地。小小的程嘉只是用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望着那些凌乱的作业本出神,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那双浅棕色的眼睛。
不管在哪里,景琛总是可以在拥挤的人群中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一颗坠落人间的星星,他的话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甚至有些冷淡,但无碍于他的优秀。
有一瞬间,他突然就明白了活下去的意义,大概就是成为像他这样的人吧。
从那以后,不管妈妈怎么痛哭着骂他,或者打他,说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都不在乎了。或许是他不配,但是弱小的他啊,也有很想得到的东西,不管那是多么令人趋之若鹜的宝藏,那渴望的力量打破了怯弱,不断给予他前进的动力。
“程嘉,早,恭喜你啊,成功拿下了跟MOH合作的案子,不愧是你。”
“恭喜恭喜。”
......
程嘉从电梯里出来,一路走来不断有人带着笑意跟他贺喜,他一一点头回以笑容,偶尔驻足闲谈几句后就抽身离去。说到底,不过是成功时的锦上添花罢了,当你在这场应时的客套里认真,你就输了。
当他坐回自己的办公桌时仍然没有看到陈景琛,程嘉有些讶异,因为一般在这个时候,景琛都会坐在自己的办公桌里,完成一天的日常安排。等了十分钟,隔壁办公桌还是空荡荡的,程嘉坐不住了。他询问了一个同事,得知景琛手上有一个项目的甲方反水了,这个项目前后跟进了三个月,这几天就要最终敲定了,谁曾想,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这样一来,前三个月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难怪一大早就不见景琛的人影。
对于这个项目,其实陈景琛前几天就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当甲方的态度变得模棱两可,甚至名言表示要暂停双方的工作交涉的时候,他心底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他真的没想到甲方真的能狠下心断掉这个项目,毕竟这次合作终止造成的伤害是双向的,或许他们失利很大,但是对方的损失也绝对不小。他很好奇,到底是哪一方,插手了这次合作,让QG即使被打掉牙齿也要终止合作。
不过,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人。他发誓,绝对要让昨晚他所承受的痛苦,千百倍的“回报”到他身上。
陈景琛抿着嘴看着镜子里被水打湿的脸庞,冰块敷过的双眼还有些红肿,眼下隐隐有一圈青黑,下巴上的胡茬也有冒出头的趋势。此时的他,显得无比的憔悴又疲倦。
一想到那个罪魁祸首,就让他恨得牙痒痒,镜子里的男人眉头对应的紧紧皱到了一块,那双向来平静的浅棕色瞳仁在灯光下变得浑浊,像是看不见底的漩涡。扶着洗手台的双拳越攥越紧,一直他感觉到一丝被针扎般的疼痛感。
陈景琛低下头去看摊开的手掌,有几条不断从指缝间蜿蜒而下的血丝,最终在掌心汇合交织,再难分彼此,像是注定要彼此相遇,命运牵扯,难分难舍。那团红色在他眼里无比刺眼,陈景琛心里一时堵得慌,开了水龙头,仍水流冲刷掌心,直到留下一小块凝固的血渍,拿另一只手搓了搓,最后的一点痕迹也不复存在了。
陈景琛怔怔看着自己被水流冲刷的手掌出神,夏天的自来水还带了些热度,暖暖的,让他不禁想起了被另一双手掌包裹住的感觉。那五指顺着指缝将他紧紧握住,他想挣脱,但是那力气大得吓人,挣脱不掉也无处可逃。
四面八方都是那个男人的味道,像是一张网将他牢牢禁锢。从身后不断传来低沉的喘息,打在脖颈上带着水汽的热流,那人嘴唇的温度,炽热得像是一杯刚煮好的热咖啡,烫得他难受,又......逐渐习惯那折磨带来的愉悦感。
他觉得自己就是那热水里的青蛙,在四面环绕的岩浆里慢慢熟悉了灼烧灵魂的窒息感,被愚昧的五感屏蔽了对危险的感知,坠下无底的悬崖,在下坠中沉沦于麻痹神经的兴奋和快感里。
真的是疯了,要不然他怎么会想起,那人用手指一寸寸抚摸过皮肤带来的酥麻感,尽管他
', ' ')('一直在强迫自己,但是除了束缚之外,其他的动作都很温柔,甚至就像在......
为他服务般的愉悦他?
陈景琛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疯魔的自己,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着魔了,那个男人可是在强x啊!你到底在想什么,简直是荒谬极了,居然有一天他也会为了伤害自己的人开脱了。一整个晚上没怎么休息好,偏低的血糖让他头晕脑胀,眼前的世界开始不受控地翻转起来,身体也使不上力开始向后倾倒。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在恍惚中,他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嗡嗡的,隐隐听到有人在远方呼唤他的名字,过了一会,他才看清眼前的人。
程嘉,一个唠唠叨叨的男孩子,看上去很可爱却有着令人惊讶的业务能力。
陈景琛扶着程嘉的肩膀想要站直,谁知当程嘉的手搂在他的腰上的时候,他下意识呻吟一声,全身又酥又麻,膝盖一软,带着程嘉跌到了大理石的洗手台上。陈景琛在程嘉下面背抵着大理石台,背部抵挡了大部分冲击,还处于低血糖状态的他,眼前的世界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翻转起来,身体不自禁地痉挛,微微颤动。
“景琛,景琛,你没事吧......”
程嘉紧蹙着眉担忧地看着他的脸庞在眼前模模糊糊,头晕的过程持续了十几秒,视线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头顶的灯光刺得眼睛发疼,陈景琛眯着眼睛用手扶着大理石台想要起来,不及防撞到身前的程嘉。
陈景琛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一晚上的“劳累”,觉没睡好,早餐也没吃就开车到公司上班了,严重的低血糖让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涣散。
程嘉被吓了一跳,他不知道面前的人今天是怎么了,周身散发着浓浓的疲惫和忧郁,向来整齐的鬓发此时带着些湿意,往日冷淡的双眼有些红肿,当他抬眼,用那双含着水汽的浅色眼眸看着你的时候......
又媚又撩人。
或许眼前的人还没意识到,撞上来的那一刻,他的唇极快地擦过了他的唇,程嘉看着面前一脸迷茫地看着他的男人,只觉得喉咙干涩得紧,天知道,他此刻深陷在怎样煎熬的抉择里。
这样用迷蒙的双眼看着他的景琛,真的是太犯规了,感觉如果他现在做些什么的话,景琛也不会反抗的吧......?
如果是正常的景琛,估计早就一把推开他了,他根本不会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跟景琛接触。啊,可恶,这么乖巧的景琛,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去做那些下作的事情啊。
陈景琛觉得很奇怪,平时看起来很机灵的程嘉,怎么现在一脸痴呆地看着他,而且他们现在的姿势很奇怪啊,重要的是,他用手推程嘉还推不动?好家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力气还挺大。
“程嘉,你唔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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