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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火从院门往里进的时候,与白体恤打了个照面,两人笑了下,没说话,他手里似乎提着东西,篮子一类。
等走近了,江火把篮子放到他旁边,他才知道里头装着些啥,煮熟的土豆红薯,甚至还有两个玉米。
江火拿起一个玉米递过来,等青年接过之后便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还疼吗?”江火问。
青年咬着玉米摇了摇头。
“今天要不要再去一次那儿?”江火继续问,“那儿”指昨天那个地方。
青年把嘴从玉米上解放下来,回了句“好”。
等青年慢条斯理解决完玉米,先洗了个手,而后便说:“走吧!”
江火没动,他看着篮子,又看看青年,青年登时懂了,他说:“拿上吧!我待会儿吃。”
两人温吞地往昨日那个方向走,今天又有些不一样,昨天两人都愁容满面,今天笑呵呵在说话,当然,笑呵呵的人是江火,青年在看见这人之时,昨晚的思绪又浮了些上来,心里便又有些不是滋味。
就这件事,青年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该说些什么呢?该问些什么呢?
怎么说都不合适。
今天两人没再去那块石头上,而是选择了另一棵树下的阴凉地,这会儿的阳光中还带着几丝独属于清晨的凉,生生扑在青年手臂上。
晨风使人头脑清醒,该解决的事还得解决,他转过头去看江火,巧了,这人也在看他。
江火虽然是个不爱说话的,其实心思也挺细腻。
刚刚路上他便感受到了这人的情绪,这会儿两人并排坐着,他将剥好的土豆递过去,在青年伸手接住时说:“别想太多了。”
青年赶忙回:“我没有。”这种被人拆穿心思的感觉可真窘迫,但他现在不应该是个窘迫的样子。
他低头小口小口啃着土豆,只见啃着,也不见咀嚼或是吞咽,江火掰过他的头,强迫他看着自己,而后说:“我希望你只是跟我玩一玩儿,别带感情。”
青年鼓着脸颊,嘴里好大一口土豆,他想去回这人的话,却不得不先将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他连嚼都没嚼,直接尝试着往下咽。
这个傻的,一口东西尽数堵在了上不来下不去的喉咙处,但他又想硬生生给打下去,于是,江火眼看着这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变得泛红甚至是铁青。
他终于反应过去青年应当是噎住了,赶忙将他一把拉起来,又到他身后抱住帮他往出顶,折腾了两三分钟,总算是吐了出来。
江火一脸铁青地看着他,直接将他手上的土豆抢了过去。
“别吃了!”
吃个土豆都能噎住,这人,就跟他那个易碎的玻璃灯似的。
青年脸上脖子上的微红还未褪去,两人相视着却笑了起来,江火带他又换了个地方,这次的树下围着些白色的小花,跟着晨风摇曳。
两人躺在阴影中,透过斑驳的树影往上看,其实是枝叶在动,但从这个方位看上去,就跟太阳在闪一样。
太阳晨升暮落,反反复复,无穷无尽。
无穷无尽其实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在青年两三岁的时候,会想一些特别傻逼的问题,人会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吗?尽头在哪儿?时间会停止吗?结束在哪儿?
每每想到这些,心脏便不由自主地发慌发疼,好几次甚至哭了出来。
这时他便会告诉自己:没事,我会死的,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了,时间有没有尽头,就不关我的事了。
就在这样的思考和自我安慰中,度过了无数个夜晚。
……
青年突然笑了笑,综上所述,无穷无尽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笑什么?”江火问。
“笑你是个傻子。”青年回。
江火也笑了:“嗯,是傻子。”
青年将身子转向另一边,江火也凑过来从背后抱住他,这会儿已经开始热了,两人贴着的地方更是发烫。
但这烫就跟触在他心上似的,挠的他心里痒痒。
其实两人都不是扭捏的人,两人都没打算跟对方谈情,至少目前来说,这个话题不太合适。
于是都心照不宣地沉默。
两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这种不谈未来,只看当下的做法于两人的感受也不一样。
江火是认为自己不配,也没什么必要,故而觉得这种做法理所当然。
青年则不同,他是优势方,明面上来看,这种做法对他来说只有好处,可他毕竟是个正常人,有血有肉有感情。
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渣渣!
从昨晚到刚刚,一直是这种想法。
但有些东西说出来只是徒增烦恼,于是我们的小青年又用了小时候的“缩头乌龟”大法,逃避的理由,那不是一抓一大堆。
我们应当在无限的时间里,规划出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尽情放肆。
现在也应该如同小时候一般,找到理
', ' ')('由来安慰自己,如果人终究要离别,我们也想不到任何办法去改变情况的话,那就应该肆意地过好当下的日子。
——
两人就这样躺着,直到贴着的地方淌出些薄汗,青年才用手肘碰了江火一下。
得令,江火扶着青年坐起来。
青年边整理衣服边说:“我过两天得回去一趟。”
高考成绩快出来了,得回去填志愿。
江火先是顿了一下,而后回了句“好”,青年问了些东西,例如小镇的大巴几点往县里出发,要多长时间,县里有几趟车能到市里等等。
江火知道的还挺多,一一给解答了,最后做了个约定,几天后去小镇接他。
两人的谈话到此结束,手拉着手往回走,快到院落时,青年想挣脱江火的手,可用了半天的力这人反而握地更紧了,他只好故作生气地低吼一句:“放开!”
江火犹豫了一下,最终也闷闷地甩开了青年的手,那力度,一看就是故意的,青年又觉得有些内疚,看着四下无人,小心地用食指去抠江火的手心,跟哄骗似的。
就这样一来一回,两人到了家门口,青年推了那个木头栅栏想进去,江火却抓着他的手腕不放。
“去我家吧!”江火请求。
青年叹了口气,最终没拒绝。
两人思想纯着呢!江火只是单纯觉得这人没吃饱,想再给他弄点吃食。
青年坐在亭子里等,百无聊赖,这人便开始作妖了,他屁股放在低矮的栏杆上,试着把腿悬空,姿势类似于直角支撑。
其实他腰力很不错,可后穴那块还疼着,这种重量仅由屁股承接的姿势,根本就稳不住,还没等定上两秒,便控制不住的向后倒。
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之时,后头一只手臂承住了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青年仰着头与那人对视,只见江火一脸无语,下一秒扔出一句:“你才是个傻子!”
青年抿着唇,没在意这句话,而是看向了他手中的碗,当看到碗里被压成泥的土豆时,还是皱着眉笑了:“我真的没有那么娇气,早上只是个意外。”
江火才不管那么多,将碗塞到青年手里,而后给踢了个凳子过来,示意他过去坐。
青年自知拗不过,只好顺着他。
——
今天又到了将孩子们聚集在一起的日子,下午青年过去时,白体恤已经在教室里头组织纪律了。
青年瞧了一眼,有两个年龄稍大的孩子不在,约莫是被家里留着做农活了,小一些的也走了几个,也许是家里不让过来了。
江火也领着小妞姗姗来迟,把小妞放在座位上之后,他便又到后头坐着,一动不动,就只盯着青年看。
那眼神一直定在青年背后,就跟要把他烫个洞似的,他无奈地走过去坐到旁边。
江火这下收回眼神,低着头勾了勾唇角,不用看青年也知道这人在笑,他偷偷地白了一眼,转头后,嘴角也抑制不住地翘了翘。
白体恤又恢复了之前的活力,仿佛那几个缺席的孩子一点没给他造成影响。
许多孩子已经能够平稳地拿住笔了,他一个一个去教他们写名字,乡里人的名字很简单,约莫都跟圈里的牲畜或是野地里植物挂着点关系。
二牛,大狗之类的很是常见,青年甚至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有没有正式的名字,因为从没听到过。
小妞写写画画半天,手里捏着张纸,蹬着一双小短腿跑到青年与江火面前。
她把那张纸放到青年腿上,而后咿咿呀呀地说:“你来了,哥哥笑了很多。”她说的并不顺,一句话表达了半天,小女孩尝试着用青年能听懂的话去讲。
小女孩儿的纸上画了三个人,两个高的,一个矮的,很简单,就用圆圈和几根线条组成,线条甚至歪歪扭扭。
可青年就是懂了,小女孩在说:你来了之后,哥哥很开心,笑容都变多了。
青年伸手捏起那张纸,展颜笑了笑,可下一秒就愣住了,因为小女孩问:
“你要走吗?”
青年定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这个问题,早上刚从牛角尖里钻出来,这会儿又想把自己往里塞。
是啊!我要走的啊!我肯定要走啊!
那,我走了之后,江火还会这么开心吗?还会笑吗?
这个牛角,似乎钻不出去了。
江火也蹙了下眉,厉声呵斥身前的小女孩:“回去。”
小女孩儿缩了下头,眼神恍若马上要浮上水雾,青年赶紧把小女孩儿揽到自己身前,同时也呵斥江火:“你干嘛!”
江火不再说话了,青年摸了摸小妞的头,柔着声音道:“过去吧!”而后当着小女孩儿的面将纸张小心翼翼地折了起来。
小孩儿的情绪也就一瞬间,下一秒便将刚刚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乐呵呵地跑回了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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