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牛车又行到了那片广阔的旷野上,江火不用再时时注意着路,于是他便转头来作青年的妖。
青年正数着天上的星子,忽然之间眼前蒙上了一片阴影,是江火想俯身下来吻他。
“别闹,小心一会儿摔了。”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还是撅着嘴回应了一下。
从他唇上离开之后,江火说:“我想在这儿搞你。”
青年“嗤”了一声,把头偏向一边,笑了笑说:“晚了!”这句话针对性可真强,江火哪儿能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又俯下身去拱他的脖子。
这下青年神情很是认真,他说:“等回来之后吧!”
江火轻声回了句“嗯”。
但他的脑袋没收回来,鼻尖触在青年脖子上的敏感地带,温热的气息也不停地往上扑,惹的青年那块有些发痒。
“呀,你别……”他也用脑袋去挤,想阻止江火的动作,谁知话还没说完,牛车突然颠了一下,约莫是卡着石头了。
青年两只腿都吊在板子边上,只顾着去挤江火的脑袋,身上不着力,这一颠,他差点从车上翻了下去。
江火赶忙扶他,其实车也不高,青年再往前伸些腿都能直接站在地上,不过这操作实在有些好笑,青年稳住身体之后,果不其然笑了起来。
江火停下牛车,也跟着笑。
声音响一片铃似的,响在月光下的空气中,似乎能够随风在旷野中飞上千里远。
等两人终于笑够了,青年重新坐回车上,牛车再次启动时,他感叹了一句:“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啊!”
两人慢慢悠悠到镇上时,天光已经大亮了,其实这主要归功于夏季太阳露头的早,其实也就六七点而已。
镇上的大巴八点出发,根本没有买票的站台,来了便坐上去,那车一看就等不满人,青年也懒得将箱子往车底下放,直接拖去了位置上。
过了有两分钟,江火在底下敲他的窗,下去之后瞧见这人手上提着包子,他有些诧异,今天不赶场,放眼望去这小镇上可实在找不出来个卖包子的地方。
“在老板那儿拿的。”江火解释。这下青年懂了,应当是粮油店老板。
青年与他去河边的栏杆上站了一会儿,吃完了包子后,两人又确认了一次回来的时间。
集散点总算是开门了,依旧是上次那个大姐,往上卷铁门时还打着哈欠,青年去填了表格签了字,而后便回去车上。
临上车前,青年说:“你照顾下他,又傻又实诚,我怕他被欺负。”
这“他”自然是指白体恤,整天乐乐呵呵,傻不拉几,青年实在是怕他被人欺负。
江火点了下头,目送青年上了车,他也没走,一直站在那块儿窗户外头。
青年想拉开窗户再跟江火腻歪一会儿,但这扯拐的东西只能弄开一条窄窄的缝,好歹两人声音是清晰了些。
没说几句话,那司机便晃晃荡荡开着车出发了,青年从窗户往后看,江火一直站在那块儿没动,也同样望着他。
脑袋探不出去,视野被局限的厉害,很快便瞧不见人影了,青年闷闷地收回头,靠在椅子上看窗外的风景。
这大巴通常停在小镇的边缘位置,不出一会儿周围的房屋便稀疏了,那路颠颠簸簸,尘土飞扬,从窗缝里扑进来一些,青年赶忙把窗户封上。
风景没啥好瞧的,还没有天边村一半好看,青年收回神色,闭目起来。
这一回一来其实要花掉许多时间,两人约定的时间点是7月5号,大巴到镇上便是下午了,青年突然睁开眼睛笑了笑,这个傻的,到五号那天,约莫会直接从早上等到下午。
他现在可太了解江火了,青年叹了口气,这么了解,可怎么办呀!
——
这次的路程只花费了两天,陈叔在机场外等他,等青年出来的第一句话便是“瘦了啊”。
这似乎是个固定问候模式,青年没在意,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陈叔是他家的司机,父母工作都忙,青年从小便由陈叔接送。
回到家时是下午,父亲还忙于工作,青年甚至都不确定这人到晚上能不能回来,母亲站在门口张望,一看见车子驶进去便跑了过来。
抱着儿子肩膀时,眼里泛着些泪珠,青年从小便没离开过她多远,这已经是最远且时间最久的一次了。
青年已经高于她许多了,他伸手回抱住母亲,用肩膀尽数承接了泪水,仿佛这些不是泪水,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滚烫的爱。
“先进去吧!”青年说。
母亲放开手,抹了下泪,而后点了点头,自从儿子走后,她话少了许多,这会儿像是解开了封印,将那些个嘘寒问暖一股脑倒了出来。
“累不累啊?”
“那边的东西吃的惯吗?”
“没受什么伤吧?”
……
青年一句一句地回,偶尔伴着点头或摇头。
——不累。
——吃的惯。
', ' ')('——没有。
……
母亲问到后头声音又哽咽起来,他又扑到儿子怀里,软了半晌说:“你瘦了。”这是一个母亲的软弱与柔软。
青年将下巴搁在她头顶,良久后叹了口气:“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甚至可以保护你了。”
“那…小何的事…”母亲从她怀里脱了开来,犹豫着开口问。
上一秒还坚定的青年却突然敛了神色:“不要提这个。”
母亲看着他黯淡下去的眼神,终究是叹了口气,他相信儿子已经长大了,可“长大”不是万金油,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由一句“长大”糊弄过去。
儿子的心结,依旧没能打开。
母亲弄了一桌子菜,甚至没让保姆插手,全是青年爱吃的,很难得的,青年没想江火,之前想了一路,这会儿那人却突然从脑子里掉了出去。
好歹父亲还是赶了个晚餐,饭桌上问了些那边的情况以及青年的近况,青年一一答了,两人的相处模式正如同天底下所有的父子一样,严父乖儿。
吃完饭后,父亲本想将青年叫到书房,却又觉得这太过于严肃,索性两人就在沙发上聊着。
“想去看你叔叔吗?”父亲问。
“我不想去。”青年低着头,手里抱着本杂志,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只是不攥着个东西,就跟找不到安全感似的。
这句话他尽量回答的很平稳,很平稳,声音却还是有些发抖,每次一说起这个话题,青年就跟缩头乌龟一样。
“我不逼你,有些心结,得你自己解开。”父亲叹了口气,而后说。
青年依旧敛着眸子,印象中,他的父亲一直是严肃的,果决的,偶尔也会露出些柔软,但那太少太少了。
他的决定不容置喙,他的话语不容反驳,青年已经顺从得习惯了。
就在今天晚上,父亲再一次暴露了他的温柔,青年甚至有些想哭。
毋庸置疑,他的父亲是爱他的,所有的做法,都是为了保护他以及让他能够长成更好的人。
但这个人又在他面前提及了叔叔,这让他有些憋不住。
“我先上楼了。”青年把手里的杂志温吞地合上,又摆到旁边的桌子上,连最开始上头的一支笔也归了位。
他的动作不露一丝怯,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可心里却翻江倒海。
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父亲知道,他的儿子在逃避。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既不能强硬地把儿子拖到他何叔叔的坟墓前,也不能生生给他塞个心理医生。
归根到底一句话,心结还得自己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