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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第四十二章经》
高一下学期分班的时候,孔代容换了室友。分到的其他三个室友里,赵卓他算是熟一点的,分班前就在A班,高侪这个人他没听说过,似乎是从后面的班升上来的,还有一个是名字一直在光荣榜上挂着的陆泱。
陆泱这个人,在学校里还挺出名的。他本人不是张扬的性格,奈何刚进校时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脸又长得过分好看,再加上有点戏剧化的出身,很多人在开学时就注意到他。
孔代容其实不是那些人中的一员,大家性别都为男,长得再好看又如何?况且寒门出贵子的故事,某种意义上而言,只是一种幸存者偏差罢了。他对陆泱这个人,原本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看法,只不过身边总有人提起,他也就记住了,没想到这样巧合,和他分在了一个寝室。
寝室里四人相处的时候,一开始总是需要磨合的。赵卓脾气不好,偶尔和高侪拌嘴,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孔代容懒得管这些,他一般在旁边看戏,有时候转头看到陆泱,安安静静坐在自己书桌旁写题,似乎一点也不受吵架声的影响,心里想的是,陆泱真的挺沉默的,大概真是个表里如一的书呆子吧。
孔代容对陆泱的初印象和陆泱本人真正的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有点可笑的是,直到最后,他也没弄清陆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高侪最初还敢和赵卓顶撞,后来就不了,人变得小心翼翼许多,话也少了,孔代容猜是赵卓做了什么,可能是把他打了一顿吧,谁知道呢。
赵卓虽然脾气不好,但不算是那种一点就炸的性格,孔代容知道他和高侪吵的原因是看不上高侪是个暴发户的儿子,人又没什么眼色,砸钱进了A班一副得意洋洋傻逼兮兮的样子,看不惯他才找茬整他。他看得明白,只是不说破,因为没有必要。
孔代容自认为是个理中客,他不像赵卓,心思不那么显露,城府更深沉一些。
本来孔代容对陆泱确实是没什么想法的。那是什么时候,轨道开始一点点偏移的呢?
上了陆泱的第二天,孔代容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似乎寻不到什么蛛丝马迹。他和陆泱做了两年室友,之前一直相安无事,为什么到了现在,即将高考的时候,事情却突然脱了轨。
赵卓仿佛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接受良好,没有认真想过这种荒谬的事情为什么在寝室里发生,还是像平常那样说说笑笑,到了晚上,就把陆泱拉进了卫生间,片刻后,孔代容听到一声脆响,接着里面便传出些暧昧的声响。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外面的人听清楚他们在干什么。高侪有些不知所措,呆看着孔代容半张着嘴巴没有说话,孔代容脸上看不出表情,过了一会儿,他走上前抓住卫生间门的把手,发现赵卓没锁门,直接把门打开了。
陆泱在给赵卓口交。准确地说,是陆泱被强迫着给赵卓口交。陆泱单膝跪在地上,背对着孔代容被赵卓扯着头发在他嘴里进进出出,有细碎的声音不时从他喉咙里飘出。
赵卓并没有因为孔代容突然打开门而受到惊吓,他抬眼瞥了一眼孔代容,在孔代容看来有点挑衅地加大了在陆泱嘴里抽插的力度,把陆泱弄得不住干呕,把他顶得往后退,退到了孔代容面前。
孔代容看着陆泱的发顶,陆泱的头发黑而柔软,泛着柔和的光泽,正因为主人此时遭受的蹂躏而颤动着,孔代容微微笑了笑,对赵卓说:“吃独食可不好。”
赵卓没接这句话,射在陆泱嘴里之后把半软的阴茎抽出来,咧开嘴对孔代容笑:“我又没说要独占他。”
陆泱跪坐在一边咳嗽,孔代容看到他被操得破了皮的嘴角,和侧脸上很明显的一个掌印。
那时候他们不会知道后来因为这两句话牵扯出多少事端,闹过多少矛盾,到最后两人竟然到了几乎不可调和的地步。
男高中生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性欲也同样旺盛,有了泄欲的途径,难免不知节制,轮流压着陆泱操干一顿是常有的事。本来孔代容和赵卓平时算是相安无事,和陆泱有了那层关系过后,两人时常因为顺序问题吵架,谁也不想让谁,闹得不太好看。
孔代容更不满的是为什么高侪也掺进来一脚,但想起第一次确实有他,也就没说什么,不过即使有高侪的份,他也往往是最后一个。
床上的陆泱和床下的陆泱很不一样,那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孔代容得出这个结论,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大的反差,沉默寡言无趣木讷的一个人,脱下衣服在床上可以这么诱人。
翘的臀,窄的腰,白的肤,红的唇,陆泱仿佛色欲的代名词,赵卓不止一次在床上羞辱他,骚成这样天生该被男人骑男人操,最好被操到下不了床,孔代容在床上也说荤话,心里和赵卓是一样的想法。
在掰开陆泱大腿在他身体里进进出出的时候,在用充血勃起的阴茎拍打他的漂亮脸蛋的时候,在他嘴里射满精液的时候,孔代容常常想,陆泱太适合在某个人的身下挨操,被打碎
', ' ')(',再被粘合,再被打碎,如此循环。
事情不受控制是从他们发现有其他人觊觎着陆泱开始的。赵卓知道了,嗤笑一句“婊子就是婊子,张开腿谁都能上”,他嘴上说着不在意无所谓,手却攥成了拳,青筋都爆出来了。
孔代容把赵卓矛盾的肢体语言看在心里,想到有其他人也会把陆泱按在身下操弄,或者把阴茎塞进他的嘴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和寝室里的两人共享陆泱都忍得很艰难,没想到要面对的,不止是两个人。
他知道其实他是没理的,说到底陆泱其实根本不是他们的所有物,更不是个能被人随随便便打上标签的物件,孔代容一直都很清楚,陆泱是个人,他有尊严有人权,他们做的是错的,给陆泱下药是错的,趁人之危上他是错的,威胁他是错的,强迫他是错的,都是错的,不仅孔代容知道,赵卓也知道,高侪更知道,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了。
这是他们的原罪,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是他们虚张声势粉饰太平的根本原因。
所以在发现陆泱身上有别人留下的痕迹的时候,即使这痕迹分外刺眼,孔代容或赵卓也只能阴阳怪气两句或者惩罚似的在性事上折磨陆泱,别的他们再也做不了什么。他们最懂得孰轻孰重,不会因为一个陆泱做出破坏自己利益的事。
他们可以忍着,不过忍耐总是有限度的,至于忍不下去了会发生什么,暂时没人知道。
陆泱低血糖进校医务室的那天,孔代容蹲在医务室的门外抽了两根烟,和赵卓虚虚实实地试探几句,然后对他交了个底,第一次鲜明地表达了他的态度,赵卓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他蹲下来抽烟的时候,孔代容问出了他一直疑惑的那个问题:“那些药,你当初真的是随便买来玩玩做个实验的?”
他不相信怎么会这么巧合,偏偏是那天,偏偏是陆泱,偏偏喝多了“酒后乱性”。
赵卓笑了一声,吐了口烟雾出来,他没答孔代容的话,反问他:“孔代容,你是什么时候对陆泱有感觉的?不是那种喜欢的感觉,是会硬的感觉。”
孔代容沉默了一会儿,说:“就是那天晚上。”
赵卓一边抽烟一边说:“我可比那天要早得多。”
赵卓这句话是真话,孔代容却撒了谎。
两人沉默起来,各自抽着烟,这时候的他们还能勉强和谐相处。
孔代容在烟雾里眯起眼,赵卓的那句话在他脑子里重复,他突然想起了去年夏天的某天……也许是夏天吧,孔代容对时间记得不太清楚了,那天晚上陆泱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可能是忘了把裤子带进去,穿着一条内裤就直接出来了,他的腿很直很长,无毛且白,匀称又漂亮,穿一条纯白的平角内裤,陆泱没注意到孔代容当时正看着他,半弯下腰用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头发,孔代容看到他腰到臀的一段弧度,曼妙得让人想入非非。
孔代容把烟碾灭在地上,看着花坛里的绿叶,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原来他对陆泱的欲望,生于这么早的时候。
这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孔代容发现陆泱在床上也隐隐有所改变,他之前在床上是沉默的,不常流泪,很能忍耐的模样,而现在渐渐地会出声了,呻吟声像钩子一样抓着人,太粗暴了会哭,眼泪盈在眼眶里,要落不落的,很招人心疼。
而这些改变不是因为他们。
有更多人掺和进来了,自然应该做出点什么行动,最佳方式是从陆泱入手,在孙明辉生日的前两天,他们四个人在寝室里围成一个小圈,孔代容提出了要陆泱和那些人断开联系的要求,他没有想到陆泱会对他们说出那些几乎称得上尖锐的话。
陆泱剖白自己的内心,他的脆弱他的不安,他曾经想要寻求的庇护,没被注意到的情绪,陆泱说那些话的时候,孔代容心里是有过愧疚的。
他们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以为只要不提起开始,就可以忽略过去,但陆泱其实是记得清楚的,这些事情究竟是怎样发生,他怎么会记不清楚呢?
沉默的时候,孔代容看了一眼在他对面也没有马上开口的赵卓,发现他们真的很像。他不知道赵卓是什么时候开始被陆泱诱惑的,也许比他早,也许比他晚,结果是同样沦陷。陆泱的示弱让事情发生了转变,这一点转变很微小,但很重要。
陆泱是令人上瘾的有毒植物,他舒展着开花,艳丽地盛放,诱人去采摘、蹂躏,然后使人中毒、死亡。
孔代容和赵卓对陆泱的危险性其实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的,陆泱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是孔代容和赵卓还是做出了他预想中的选择,他们很有默契地觉得有把握把陆泱圈进自己的领地,并且把他种在自己的花园里或者关在笼子里,像养一株花,一只鸟,他们可以接受花刺扎他们的手,也可以接受小鸟啄咬他们的手指,这是他们赋予爱宠的小小权利。
可陆泱从来不是玫瑰花或金丝雀,他像蜘蛛一点一点织网,把所有人都网进去。
孔代容发现事情真的开始不对劲是在孙明辉的生日之后,他那天和赵卓商量好要给孙明辉好看,要让陆泱对孙明辉打
', ' ')('消所有有的没的念头,没想到最后发展成打了一架差点收不了场的局面,孙明辉是个混世魔王,家里娇惯他得太过,什么时候向谁低头过,这样的人竟然数次在陆泱面前示弱。而后是丁槐,他那种性格的人,那样的家庭环境,居然肯为了陆泱和女朋友分了手。
孔代容能够理解,因为他也发现他越来越不能拒绝陆泱提出的要求,但他还是不能接受,他本就不是个习惯和他人分享的人。
如果孔代容更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不止他们,但发现了端倪的高侪因为种种没有和孔代容和赵卓通过气所以他一点也不知情。
孔代容有点慌了,事情不受他的掌控了,不应该是这样,这个发展不是他想看到的,他早就不想和寝室里其他人分享陆泱了,更不想把陆泱分给孙明辉或者丁槐,他做了些手脚,用了些话术,要陆泱到他身边来。
可陆泱一直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孔代容能理解,陆泱有顾虑,会害怕,想得也很多,犹豫是正常的,但其他人不会比他更有资格把陆泱留在身边,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他有耐心一点一点地说服陆泱。
让孔代容措手不及的是,平衡最先出现崩坏的,是寝室里的他们三人,高侪因为家里出事变得神经质很多,更不招人喜欢,赵卓脾气变得更加暴躁,他喜欢动手动脚打高侪,陆泱有时看到会说几句,赵卓听进去了,下次就不在陆泱面前动手,反倒打得更狠一些,孔代容从来不管这些,高侪因为家里事向他求助,他也拒绝得很干脆。孔代容不知道他和赵卓关系崩坏其中陆泱占几分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高侪一定搅了浑水。
高侪不聪明,赵卓一直压着他,他不敢反抗,只敢暗戳戳下绊子,又像棵墙头草一样两边倒,没个定性,别说赵卓看不惯他,孔代容自己也看不起他。
他没有想过自己会栽在高侪手上,想必赵卓也从没想过。
因为吃过一次独食,赵卓便耿耿于怀,高侪一定给他耳边吹了风,才使得赵卓暴怒地来质问他,孔代容本来就因为陆泱的事火气都压在心里,敷衍了两句赵卓还是不依不饶,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嚷着,于是没忍住和赵卓打了起来,然后他才理解了为什么赵卓喜欢暴力。力量压制是最快速最直接最有效打击一个人的方法,而且足够让人印象深刻。
打架的时候孔代容忘了赵卓有多记仇,他像条疯狗,明面上争不赢就暗地里使劲,为了个陆泱把家里公司都牵扯进来,孔代容很被动,他没赵卓这么疯,更不肯就这样放弃,被父亲狠狠训过两次,还挨了巴掌,恨不得手撕了赵卓。
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分明一开始决定好先把其他人解决了再谈陆泱归属问题,现在却忘得一干二净,他们的欲望始于同一个源头,争到后来,不知道争的是陆泱还是别的什么。
赵卓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在商业方面却还有点天赋,两相比较孔代容落了下风,除了暂避锋芒没有别的办法,孔代容发现赵卓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他脾气是暴躁,但人的确还算有头脑,孔代容不得不承认这点。
在孔代容没有看到的地方,赵卓有过很多小动作,他唆使冯灵珊怂恿丁槐出柜,抓住独处的机会争取陆泱,骗高侪孔代容会帮他让他记恨上孔代容,甚至在最初,给陆泱下药和他上床,都是赵卓蓄意为之。
很难说孔代容和赵卓对陆泱的感情谁更偏执一点,或许有欲望,有喜欢,混了太多其他的东西进去,感情也就变得廉价了。
高考前夕,孔代容在心里阴暗地想,争过来争过去争得头破血流又如何,只要在其他人之前把陆泱藏起来,谁还能争得过他?那时陆泱试探地问过他,是不是有类似的想法,孔代容否认得很快,可他心里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想的。
但让孔代容意外的是高考之后陆泱就没了踪迹。他陷入思维定势里,最先想到的就是有人先他一步藏起了陆泱,又因为陆泱之前有意无意提到过几句,他想最有可能这么做的就是赵卓。
孔代容质问赵卓陆泱的下落,他却一副对此一无所知的模样,倒打一耙说孔代容恶人先告状,赵卓的愤怒看起来不像假的,可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孔代容根本不信,丁槐连高考都没来参加,孙明辉听说是生了病,一直在家里待着,至于他曾产生过怀疑的闻人上,在升学宴上丢尽脸面遁到了国外去,除了赵卓还会有谁?
孔代容忽略了陆泱自己离开的可能性。他跳过了最有可能的选项,临了了,到头了,他还是没能意识到他的思想到底荒谬在哪里,他没能拨开浓雾,看一眼真实到底是什么样子。
暑假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在公司里做事,两家所涉领域有所交叉,有时难免有摩擦,又因为孔代容和赵卓的私人原因,小摩擦往往变成大矛盾,孔代容的理智被烧得所剩无几,他不信陆泱会凭空消失,但他无论如何也再找不到陆泱。
他用了很多方法,最后始终一无所获,如果这真的是赵卓做的,那么他未免把陆泱藏得太好了。
孔代容不得不示弱,他不能接受陆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赵卓第一次被质问时的又惊又
', ' ')('怒那么逼真,后面却又一再挑衅孔代容,说“你他妈别想再看见陆泱了”,孔代容的软肋被他拿捏着,只好先向赵卓服软,至少要看到陆泱人在哪里,他决定好好和赵卓谈一次,约的地点在离他们距离相当的一家咖啡厅,出门时,孔代容站在更衣镜前理了理衣领,提醒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一时忍让是为了之后,等见到陆泱再做其他打算。”
在绿灯之后经过岔路口时,他看到站在路边的赵卓,他神情阴鸷,脸上没有笑容,孔代容调整了一下表情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自若,他不会知道他没有机会再见到陆泱,也不会知道赵卓到底骗了他多少。
他自诩聪明,到头来被一再欺骗却不自知,他是一头快要累死的驴,陆泱就是挂在他头顶上方的苹果,诱惑着他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最后累死在路上。
绿灯已经在闪烁了,孔代容走到赵卓面前,赵卓的表情有些奇怪,似笑非笑的模样,说话时语气十分嘲讽,他说:“有什么话还非得当面说,你以为当面就能看到谁一眼吗?”
孔代容不甘示弱,他冷笑了一声:“你说这些——”
孔代容没能把话说完,飞驰的汽车闯过红灯以极快的速度撞向他们,把两人撞得高高飞起,一个落在十米外的地方,一个落得离汽车近一些,然后被轮胎碾过身体。
意识逐渐从身体分离的时候,孔代容还是感到不解,他想,为什么他会是这种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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