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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又是一批新人入狱。
这些新人由小狱长清点后就带入了他们专属的牢房,再没有往年的一贯“规矩”,真是羡煞旁人。
不过在监狱待得久了,他们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以前的事,也不可避免地了解过五年之前的、有关于宁昱琛专制独裁的流言蜚语。
以及那晚扳倒宁昱琛后,由狱警监守们默默推波助澜,成为如今以恶制恶制度下名义上的食物链顶端——曹州。
仿佛当初宁昱琛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到监狱什么。
以恶制恶的制度仍旧在狱警监守们的看管下进行,只是现在换了一个人,来管理着他们应该管理的事。
这些狱警和监守才不会关心逮了宁昱琛以后,监狱的死囚犯们会不会群龙无首。
没有了宁昱琛,他们就把曹州给推上监狱顶端;而没有了曹州,他们自然还有其他人选,永远不会少下一个。
或许他们才是整个监狱背地里最强横的势力。
掌控着一切,以上帝视角、高高在上地欣赏着监狱里狗咬狗的盛况。
他们只管活人不少;
从来不理死人泛滥成灾。
一手,将其打造成只进不出的炼狱。
永无止境。
……
自从宁昱琛当年被划了脖子像条死狗一样地被拖走后,五年期间,曹州都没有离开过那间十八楼的、和宁昱琛相处了两年的牢房。
不是任何矫情犯贱的原因;
只是因为整个监狱里,只有那间牢房的窗户是最大的,大到能够看见外面高耸破败的围墙,和被遮挡住的星星火光。
曹州不是不知道外面的那些囚犯是怎么看他的。
虽然他从来都不管事,新人们来了也从不露面、从不打压,甚至还有不少人连见都没有见过他。
但却丝毫不影响自己在那些囚犯心中十分忌惮后怕的地位。
谁也无法忘记,在当年那昏沉黑暗的夜里,亲手划破宁昱琛的脖子、将其扳倒的那个身影。
以至于宁昱琛曾经的名气有多大,就造成了曹州现在在他们心里有多么的可怖。
只是在没有任何人敢去得罪的情况下,也不乏有不少人尝试去巴结。
可惜都被拒之门外,无从下手。
而整个监狱里,曹州最喜欢待的,就是筒子楼的屋顶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曹州看着这惠风和畅的天,只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却辨别不了真假,只能继续被困在这里,直到想清楚为止。
只是在临近年末的时候,不知是谁放出传言,一句“宁昱琛没死”,震撼了整个筒子楼;
接着又是一句“宁昱琛要出来了”,可谓将整个筒子楼都炸开了锅。
好事者期盼着热闹,打赌着宁昱琛回来后和曹州的鹬蚌相争,谁能更胜一筹。
胆小者纠结着结果,害怕着宁昱琛回来再次夺权后,日子又要过得如何凄惨。
还有一些早就看不惯曹州的人已经在隐隐庆祝,曹州会被回来后的宁昱琛报复成什么惨样。
大概整个监狱,也只有曹州这个当事人显得无所事事、满不在乎了。
唯一让他感到有点震惊的,也只是宁昱琛居然没死的事实。
其余的,曹州不做打算。
除夕夜的当天晚上,曹州依旧坐在屋顶的女儿墙上喝酒。
他看着远处的灯光,将酒给一瓶一瓶地灌下,然后抬头,任由酒水的残渍自口中顺流而下,落进了衣裳内,滑过属于男人的结实曲线。
黑暗中,有着一抹视线死死地盯着曹州仰起的侧影。
望着曹州毫无防备地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饮着酒水,那双素来倔强的目光显得有些迷惘;夜风吹过他的发梢,扬起漆黑的碎发。
酒精的作用让曹州的大脑没有平常那么灵敏,不然,那么贪恋直勾勾的目光,曹州不可能感受不到。
所以,当他被架起时,一切也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被搀扶着,慢慢从天台颠婆到了十八楼的牢房。
手里还握着酒瓶,眼皮却乏得连抬起的力气都失去了。
但曹州知道,是宁昱琛回来了。
他被宁昱琛带回牢房,放置在床上。
没有开灯的房间谁也看不清彼此的样貌,只能感受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衣物解开的声响。
曹州有点后悔今夜喝酒了。
临死之前连反抗都无法做到,只能任由宁昱琛动作,当真是比死还难受。
两个人靠得近了,曹州才能注视到身上宁昱琛的眸子,充斥着意料之中的恨意阴翳外,还有着几分他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宁昱琛的动作也依旧粗暴急耐。
进去时,疼得曹州顷刻间清醒过来,手指扭成一团,不顾一切地,就将垂吊着的酒瓶往宁昱琛的头上狠狠一砸,砰的一声——
宁昱琛
', ' ')('就停下了动作。
出乎意料的,宁昱琛没有反击。
他只是死死地瞪着曹州,像是怒意不敢轻易发泄的洪荒猛兽,只能靠杀气来散布自己震怒的情绪。
接下来的动作,宁昱琛也不见得有多温柔。
他像是许久未曾进食,狼吞虎咽地撕咬着自己身下的猎物。
撕咬还不够,宁昱琛还要啃噬、还要舔弄;手掌游离于曹州身上的任何敏感部位,有时指尖磨蹭,有时手指轻掐慢拢,薄茧触碰着脆弱的皮肤,激起一触即发的酥麻,在酒精的配合下,陶醉在这种痛与乐的羞耻快意中。
宁昱琛调情似的故意挑起曹州身上的所有敏感点。
他拂过曹州额间湿漉的碎发,露出他的全脸,好把这副失控淫荡的诱人模样记在心里,化作春药,继续加快干劲地横冲直撞。
氛围实在是太过微妙了。
曹州明明能够感受到宁昱琛彻骨的恨意,那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动作也是依旧毫不温柔;
但他却意外地从宁昱琛的激烈中觅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感觉。
尤其是最后强迫着接吻之际…
带着很早之前的那种病态占有欲,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强势克制,虽然不似以往侵略性极强,但也不容抵抗,无处可逃。
这是在杀了自己之前,最后的羞辱吗?
曹州闭眼,等待着最后的长眠。
……
光,在第二日如期而至,照亮了整个漪涟、春色不散的房。
曹州睁开眼睛,意外地发现自己全身已经被清理干净。
这可真是太意外了,除了全身性事后的酸痛外,他全身基本上干干净净,连囚服都换了一套新的,像是被人给事后专门打理。
宁昱琛居然没有事后要了他的命…
这是想慢慢地来报复、觉得就这么死了,太过便宜自己了吗?
曹州猜测之余,宁昱琛也不知何时回来,站在门外不知多久。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宁昱琛的脖子处留下了一道极深的划痕,以那道划痕的深度,宁昱琛本应该必死无疑的。
可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还能够站在他的面前,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而后,曹州微微偏头,看着窗外又变得昏暗的天,第一次开口打破禁忌——
“这一切,都是假的吧?”
不死的宁昱琛;
能够随着自己心情变化的天;
一直都在更改着出狱日期的审判书…
这一切的一切,曹州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那么的不真实,仿佛只要找到某个契机,就能将这虚拟的世界彻底粉碎。
可是宁昱琛没有理会他,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出乎整个监狱意料的,是宁昱琛并没有实施他的报复。
谁也不知道宁昱琛“死而复生”后关禁闭的那五年是怎么度过的,就像谁也不知道宁昱琛到底在想什么,回来筒子楼后这么久,都没有一点动静。
不止是其他人疑惑,就连曹州,都觉得宁昱琛回来后变得有些古怪。
起初,宁昱琛起码还会用一种极恶劣的眼神盯着他,让曹州随时随刻都做好被粗暴对待的准备。
到了后来,宁昱琛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一不少他的一日三餐,二不将他囚禁强暴,甚至有时候只是简简单单地和他待在牢房一整天,都无话可说。
以前因为曹州口吃,说话不流利的缘故,虽然他们两都不是什么开朗的性格,但好歹宁昱琛说的话要多上不少。
但如今像是完全反了过来,变成了宁昱琛的一声不吭和曹州的少话寡言。
他们明明就在同一个屋檐下,表现得却不像个死敌。
短短五年时间,他们沦为了彼此间最为熟悉的陌生人。
而监狱的天,也随着曹州逐渐地放松警惕,又回到了之前的阳光明媚,惠风和畅。
曹州依旧坐在床头看着窗外发呆。
而宁昱琛,却在不远处拿着手术刀细细地削着不知哪来的苹果。
宁昱琛握手术刀的手很稳,削着的皮很长很长,一直没断,被他牢牢地把控着,利落的刀法也极其有特色,凌厉又迅速。
苹果削完之后,被他放置在了桌面上。
他不说话,谁也不知道这苹果是拿来干嘛的,他自己也不吃,又不做任何解释,只是任由它暴露在空气中,最后腐烂变质。
苹果几乎每天都换。
宁昱琛的刀法也越加熟练与迅猛。
有时候曹州也不禁怀疑,宁昱琛是不是每天都在借此练自己的刀法,好在之后某个不知名的夜里,将他给切割成无数块,来碎尸泄恨。
这种日子曹州忍了很久。
即使宁昱琛像个透明人一样地毫无存在感,但曹州依旧感到浑身的压抑和不自在。
他杀不了
', ' ')('宁昱琛的这个事实,就像那道脖子间的疤痕一样,已经完美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试多少次都是一样,他也懒得再去纠结。
终于,他在一次天快亮的时候起了床。
没有惊动身边的宁昱琛,他独自来到房门前,一拧,门却被反锁了。
“想去哪?”
身后传来宁昱琛熟悉的冷淡。
曹州握着门把手,只子不语。
后面的阴霾几乎要将曹州给包裹起来,他才肯无所畏惧地回头,答道,“我要,离开这里。”
宁昱琛的眼里似乎充斥着无法遮掩的痛色,再也无法控制的眉头皱起也显得有些痛心疾首。
他走在曹州面前,不断靠近着这人的脸。
“都忍了这么久了,为什么就不能这么过下去?”
曹州看着他,直言不讳道,“因为我已经,再也,忍不下去了。”
宁昱琛明知故问,“我难道比这里还要可怕吗?你能在这里忍受五年,却不能在我的身边忍受这哪怕一分一秒?”
“对!”
曹州的回复没有任何委婉,收敛了五年的恨意在此刻全部爆发。
“宁昱琛,你应该,很恨我吧?装什么大度?装得,很累吧?”
“你为什么,没死?为什么,要回来?”
“你不死,那我,就得死!”
“我不是,非要离开这里!我只是想要,离开你!!”
我不是非要离开这里,我只是想要离开你…
宁昱琛的神色好似如遭雷击,在顷刻间全部垮掉。
他看着曹州脸上的坚定良久,连站着的脚步都显得有些不稳,好像只要风随便一吹,他人就会彻底倒下。
曹州实在无法将这样的宁昱琛和以前的那个魔鬼联系在一起。
好像仅仅只是关了五年禁闭,出来后的宁昱琛就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不复曾经的旁观者清。
他像是沦为了这场游戏的当局者,在患得患失中被迷得神志不清。
对峙了很久,宁昱琛最后还是答应可以放他出门,可交换的条件却显得有些奇葩——
他让曹州再对他笑上一次。
就像当年曹州挖地道时受伤,宁昱琛不肯下去时,曹州无奈的苦笑一样。
只要是笑着就好。
临走之前,宁昱琛看向他的眼神倒是恢复了一点曾经的断然与清白。
他说,“曹州,你是不可能摆脱我的。”
可出门的曹州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
筒子楼的屋顶,自曹州走上后,暗沉的天慢慢变亮,颇有一种晨光熹微,驱散了所有阴霾之感。
曹州只觉得自己每踏上一步,周围的所有光景就都变得模糊梦幻起来。
和当初自己快出狱时,走上那两百多米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站在熟悉的女儿墙上,脚下是比十八楼还要恐怖的高度,心态却异常的平静。
他看着远方的围墙,看着朦胧的天际,看着那围墙外像手术灯一样的炙热光亮……
在那一刻,他好像释怀了什么,异常的轻松。
他突然想起了郝唏;
也想起了当初被摔得血肉模糊的身影。
他没有哪一刻,是比现在还要坦然的了。
只有死人才可以离开这座炼狱,
而他,马上就能够离开了。
他当然高兴,也应该高兴。
他在一跃而下的瞬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宛若玻璃破碎的声响。
他睁开眼,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摔成了碎片。
万丈光霞,突然自他体内爆射而来,然后天地开始模糊,目光所及之处的一切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淡;
天地再度黑暗,仿佛归于混沌。
曹州沉寂在这黑暗中很久很久,终于缓缓抬起头,黑色的眸子有着清明逐渐回归;
再然后,就在他即将涌入光线之时,有着一道冰冷却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腕,令他瞳孔一缩,身体本能地反抗排斥。
他听到有人伏在他的耳边,语气病态又贪餍,在一起坠入光线之时,在他的脸上轻吹一口虚惊一场的笑意——
“终于…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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