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白乐师辗转风尘,入幕之宾不计其数。但沈侍中,的确拥有过乐师最长时间的男人。
往事如云烟,桩桩件件地厘清恐怕要说上三天三夜了,不如……就从乐师的母亲说起。
白卿云的母亲叫白莞,是个心智残缺如稚童的妓女。据白莞那几乎要被忘尽的回忆,她是在豫州的濮阳被她爹娘卖给了牙婆的。
那是二三十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没有南楚,只有北楚。
牙婆先把她卖到了荆州,那一年她十一岁,从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女变成了烟花柳巷的童妓。第一次接客她就发了高烧,鸨母以为她活不成了,准备把人丢在雪地里时,白莞开始退烧了。
烧退了,人也傻了。
只有漂亮脸蛋,心智不全的白莞成了最低贱的妓女,卖身不卖艺的那种,因为她什么都学不会。
过了五年,顾太后病重,哀帝掌权,北楚摇摇欲坠,诸王割据,胡夷乱楚。
哀帝的昏庸无道,为北楚的覆灭埋下了祸端,大厦将倾,内忧外患,关外混战,关内内乱。
北楚十六王内斗,竟无一人发兵遏制胡人攻势,国土被胡人打下一城又一城,住在北方的百姓流离失所,一次又一次的南迁。可惜,江南庶土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流民被当时的州郡官员拒之门外。
无奈,难民们只能往西南走,白莞也是其中的一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北方在打仗,东南屠戮流民,流民只能往西南逃。
正逢占据梁州的卫辛王招兵买马,流民们便有了去处。
白莞是个傻子,唯一做过的活计是卖身,她又在巴郡当起了暗娼。
巴郡可不像荆州,有专门的青楼供她卖笑,她只能在街头巷尾揽客,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
当暗娼得来的那几文钱,够白莞吃饱都难。
本来因为逃难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她每况愈下,到了最后,没人理会这个又疯又丑的傻子。
白莞又从暗娼变成了乞丐。
这兵荒马乱的,哪里都是乞丐,缺的是愿意施舍的人。
谁都乞讨不到东西,白莞学着其他乞丐去野外挖草根吃。
难民如蝗虫过境,野外的草地都被他们啃成了荒地。
饿殍遍地,难民们开始抢着那些瘦的皮包骨头的尸体分食。白莞没有加入他们,而是跟着另一批人继续往西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一个月后,她到了益州境内的犍为郡。
白莞觉得自己活不长了,她又累又饿,肚子还钻心地痛。
她不想自己的尸体被难民分食,偷偷离开了逃难的队伍,倒在了一处偏僻的草丛里。
白莞没有死,她被一位到野外采药的郎中捡走了。
医者仁心,白莞当时余息尚存,况且那郎中号出她有身孕了——没有妓院的人来逼着白莞喝避子汤,她怀孕了。
这一尸就是两命,老郎中岂能见死不救,白莞被老郎中带回去悉心照料。
据犍为郡的本地居民说,郎中姓白,年逾古稀,妻已故去,曾有一子,早年被征去做兵也战死沙场。孑然一身的老郎中云游各地,是近日才来到犍为的,恰好便遇到了白莞,救下了她。
大概是上天不忍可怜的白莞就这样死去吧!
白老郎中将白莞视为亲女,取名白莞。
在此之前,傻子妓女是没有名字的,有叫她阿五阿六的,有叫她小花小柳。
白莞数月后诞下一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此子天生阴阳双生之体,隐睾入腹,又生阴穴。
这可能是因为白莞受孕至孕期前两个月身体条件十分糟糕而造成的,也可能是她此前在青楼喝了太多避子汤导致的。
老郎中给小孙儿取名“蒻”。
蒻,意为莲茎。
白茎入泥而不垢。
妖胎难长命,又容易遭觊觎。乱世纷纭,这大概是老郎中美好的祝愿吧,愿这稚子以后也能如那藕鞭,陷泥淖而不染其垢。
白蒻长到三岁,老郎中寿元耗尽,油尽灯枯。
母子二人又没了依靠。
白莞只会割草药、切草药,而辨识草药开方子她一概不知。好在她婀娜的身段,艳丽的容颜在几年温饱后又恢复了。
于是,白莞又被妓院瞧上了。
她是个傻子,她儿子是个妖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鸨母对于白蒻的兴趣更大,她知道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孩儿长大了绝对是棵摇钱树。但白蒻还太小了,她得先想办法在白莞身上赚更多钱。
小白蒻是妖邪,生出了他的白莞怎么不算妖邪呢?
恰好白莞的面容与狐狸有几分相似,鸨母就让她变成了“狐妖娘娘”。
白蒻在妓院生活,见到的都是妓女和嫖客,他没有同龄朋友。唯一一次跑出去,想和外面的小孩玩,他们还都说他娘是勾引人的狐鬼,他长大了也是不要脸的狐鬼。
后来又一个带着孩子走投无路的女人来投靠鸨母了,白蒻终于有了朋友。
那个小姑娘叫“柳银儿”。
他们还小,暂且度过了一段安稳的时光。
到白蒻十二岁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出落成一个美人了,胜过妓院里的所有妓女。
鸨母开始打他的主意了。
一是劝。
“哎呀,阿蒻呀。你看看你娘,为了你,得了那么坏的病!你也该孝顺孝顺,接她的班,让她享享清福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白莞日日接客,得了花柳病,身体越来越差。
妓院有专门针对花柳病的偏方,喝几贴药就能“好”,但过不了多久又会反复,并且这药极伤身体,喝一贴就少一帖的寿数。
白蒻孝顺呀,再加上他从小在妓院长大,不觉得卖肉有什么,反正他娘就是这么赚钱把他养大的,他也可以靠卖春让他娘好好休息休息。
白莞虽然傻,但也隐约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什么好营生。她去求鸨母,她不想让白蒻走上和她一样的路。
“婆婆,莞莞活不了几年了,我就这么一个孩子,至少我活着的时候,希望他能好好的。”
妓女声泪俱下。
在动荡西南摸爬滚打的鸨母有什么良心,只因为小白蒻还没经过调教,便先顺了白莞的意思。
“莞莞呀,婆子也希望你们娘俩好好的,这小阿蒻生得这么漂亮,迟早是要接你的班,你可要狠心啊——他这么漂亮一张脸,什么都不会,在这世道,怎么活得下去啊?婆子也是为了你们娘俩好……这样,小阿蒻给我养着吧。以后你给我多多赚银子,要记得婆子的恩情啊!”
此后,白莞每日要接的客多了一倍,也就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她的心头肉了。但即使再苦再累,白莞也撑着一口气苟延残喘,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死,她的孩子就会一脚踏进地狱。
鸨母把白蒻接到身边,按三餐给他喂药、泡药汤,誓要把他培养成极品名器。
恰好他们西南的好东西多,即便白蒻以后生了反心,她也能拿捏这小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在鸨母的有意安排下,白蒻累死在了床榻上。
离鸨母把白蒻接到身边,才过去两年多。
白莞可算死了,白蒻能接客了!没等鸨母高兴两天,从北方来的蛮夷来到了犍为烧杀抢掠,妓院也被他们踏平了。
因为安固被被闫灭国了,安固的胡夷就南蹿而下,一路劫掠,沿路不少郡县都遭了殃。
西南大乱,鸨母也不惦记白蒻,只想着逃命了。
而举目无亲的小白蒻又该去哪里呢?
突然被抛弃的还有柳银儿,她娘丢下她这个拖油瓶跑了。
而白莞留给白蒻的一点积蓄,也被柳银儿她娘卷跑了。
白莞猜测到自己大限将至,去世之前那几天童年的记忆不停在脑中闪现。她唯一的愿望是能落叶归根,死后安葬在家乡濮阳。
而一无可取的小白蒻又要去哪里弄钱做盘缠,带着他娘的尸骨北上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况且,他不能弃了银儿小妹妹,他要带着银儿一起走。
银儿和他一样,都是妓女的孩子。妓女的孩子长大以后,没有别的出路,长得好看的继续留在妓院里卖,歪瓜裂枣的也能留下做个跑堂的。
白蒻自不必说,小银儿也颇有姿色,所以才会被这个挑剔的鸨母看中留下。
水灵灵的少男少女,乱世之中可不好生存。
两个小孩前路迷茫,守这破败青楼里渐渐腐坏的尸身。
幸好,军队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北楚十六王都想争那个位置,很快隔壁的宁州的建宁王就有了动作,发兵兼并了益州。
犍为暂时安全了,也终于有人闻到了那个倒塌的窑子里臭不可闻的腐尸味。
有人来处理动乱后留下的死尸,意外发现了快饿死的白蒻和柳银儿。
幸好来人是个热心肠的羌人小哥,给两个小孩一人喂了点水,昏昏沉沉的白蒻先醒了。
小哥听小白蒻交代了前因后果,颇为同情,施以援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带着一副棺材不好赶路,白莞腐坏的尸身在羌人小哥的建议下举火烧化了。
西南和中原都没这样的习俗,火葬是西北的羌人和氐人的习俗。
乱世之下,白蒻一个小孩也顾不得那么多繁文缛节了,他能平安把母亲的骨灰带回家乡安葬便知足了。
羌人小哥自己也是逃难过来的,囊中羞涩,只能给两个小孩一人一个大馕当干粮。
白蒻和柳银儿一人带着一个馕,就这么上路了。
他们俩长得太显眼了,也不打算靠自己的脸牟取什么利益,尽可能得用泥巴把脸和露在外面的皮肤弄得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貌。
白莞不愿意白蒻走她的路,这两年能见到白蒻的时候,都会对他反复强调自己的意愿。
白蒻把他娘的话铭记于心,他也会护好银儿妹妹。
然而,西南蛮夷的手段可比白蒻想象得阴狠得多,他和银儿在窑子待了那么久,身上早就被种下了南疆的邪蛊——姑媱。
白蒻带着银儿刚从益州跑到了梁州,北闫的军队就打下来了。当时大司马秦释还活着,和北闫的军队在魏兴郡交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动乱中,白蒻和银儿走散了。
前线的兵军纪严明,不动百姓一毫一厘。可后面过来支援的援军,都是朝廷拉过来应急凑数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军规军纪。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南下的蛮子还人憎鬼厌。
偏偏小白蒻的姑媱还在这个时候发作了,他浑身烧得慌,便在傍晚偷偷离开人群去河里泡着。
恰好一位醉酒的军爷路过,看见了在河中仙姿昳貌的白蒻,惊为天人。军爷卸下甲胄,下河游向了白蒻。
白蒻有心反抗,却被姑媱的蛊毒害的对交媾十分渴求。反抗变成了欲迎还拒,在完全迷乱的情况下,少年失身于人。
第二日,天蒙蒙亮,白蒻便清醒了,他被军爷带回了军营。白蒻乘着烂醉如泥的军爷仍睡得黑甜的时候,拖着疲惫的身体跑了。他还要把娘的骨灰带回故乡,还要找到银儿。
幸好,援军懒散,守卫并不森严,白蒻成功从军营跑了出来。也幸好,那位军爷醒来以后似乎也不记得白蒻,大概是以为做了个春梦,收拾收拾继续北上支援了。
可不幸的是,两个月后,白蒻发现他怀上了。
窑子里不是没有不小心着道的,白蒻倒是很清楚孕早期的症状。不过他逃难般地赶路,身体不适也很正常。所以白蒻一开始并没有想到怀孕上面,他确定自己怀孕是因为体内的姑媱没有再发作了。
孕期姑媱的确不会发作。鸨母几乎给青楼的每个妓女都种了姑媱,姑媱的效用青楼里的每个人都烂熟于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
年仅十五岁的白蒻惶恐非常,他知道自己是阴阳人,却没想到自己能怀孕。没有大人引导,孤苦无依,肚子里还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少年,此时已经到了梁州边界,即将进入荆州。荆州过了就是豫州,很快就能到他母亲的家乡了。
在两州交界地,少年停下了脚步。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两个月的躲藏奔波,让他从一个圆润建康的少年,变成了瘦骨嶙峋的流民。
他早就找不到银儿的踪迹了,在这个易子而食的动荡时代,或许那个刚到他胸口高的小姑娘早就化为一堆枯骨了。支撑他在乱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把他母亲的骨灰送回豫州。
完成这件事后,被人强暴了,又身怀淫蛊的他,就打算一死了之。
可现在,他肚子里还揣了一个。
母亲当年留下了他,他如今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白蒻不知道。
就这样,他又走了半个月,从两州交界走到了荆州的武陵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半个月内,白蒻终于下定了决心,要留下这个孩子,好好将它抚养长大。
他娘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白蒻却记得那位军爷的长相。
少年天真地想,或许那位军爷愿意接受这个孩子,如果他家中已有妻子,那么自己做个妾室也不委屈。
反正他身份低微,能得到承认已是不易。
此时,好消息传到了荆州。大司马的军队已经进入了荆州境内,很快就会到达南郡。
少年满怀期待地往南郡赶,武陵郡和南郡隔得不远,说不定他可以再见到那位军爷。
进入南郡以后,白蒻就洗干净了故意弄得惨不忍睹的脸,又把头发梳成女子的发髻。他的身体本就畸形,赶路时男子身份更方便行事,但那位军爷恐怕不会接受一个男人,更不会接受一个阴阳之体的妖邪。
不等白蒻揪光眉毛想出找到那位军爷的方法,那位军爷就和他不期而遇了。
坐在桑陌边的俏丽“少女”引起了军爷的注意,而“少女”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似乎激动起来。
沉浸在自己将和这个男人共同养育一个孩子的少年全然忘记了,这个孩子是强暴的产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就这样跟在了军爷身边,当起了他的禁脔。
军爷似乎是个有权有势的,白蒻待在他身边吃穿用度都没被短过,身上的肉也被养回来一点。
军爷对于他的变化也喜闻乐见,白蒻果然长成了他春梦中那位仙子的模样——他之前以为自己做了个荒唐梦,并不知道自己真的和小美人春宵一度,白蒻找上门来他才确定确有其事。
小白蒻不愿意自己身体的缺陷被军爷发现,因此面军爷在性事上的无度索求,他总是要提出一些小要求。
譬如每次都要吹灯,行房姿势的选择尽量避免自己的男子特征被发现……
军爷对他百般宠溺,什么要求都答应他。
除了母亲,小白蒻还没遇到过对他百依百顺的人。很快,小白蒻就陷入了军爷的甜蜜陷阱里,以为军爷爱上了自己。
行军速度很快,远不是白蒻之前靠疲软的双腿赶路所能及的。不到半个月时间,他们就出了荆州到了豫州的地界。
白蒻的肚子也在这半个月时间变得明显了一点,他决定在军队经过母亲的家乡濮阳郡之前和军爷坦白一切,再带军爷一起去濮阳安葬母亲。
他相信,以军爷对自己的喜爱,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又是一番云雨过后,少年在男人心情最好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有了身孕。
军爷先是诧异:“这么快就能看出来了?”
“已经三个月了。”
军爷怔愣一下,似乎在思索什么。
子嗣对这个乱世的任何人来说,都显得弥足珍贵。小白蒻见军爷没有第一时间发作,便小心翼翼地去搂男人的脖颈,想继续软化他的态度。
男人冲着怀里的人笑了一下,然后把人珍而重之地从身上放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营帐放下的帐幕。
白蒻看见男人那个笑容,心底生出几分雀跃。
看样子军爷也很高兴。
男人温和地冲他走近,白蒻笑意盈盈地迎上去。
“啊!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男人一脚揣上白蒻的小腹,把人踹倒在地,然后踩住少年的脸,及时止住了那声痛呼。
“想诓我替别人养孩子,你还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