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那是一栋不起眼的老公寓,六楼。
门口挂着一块不锈钢牌,上面刻着四个字:「心灵道场」。
若不是母亲每天在这大楼清扫,没人会留意这扇门後,每晚都坐满了人。
今天是礼拜四的「祈福聚会」,门一打开,香气扑鼻。不是寺庙的清香,而是混着塑料与薰香的甜腻味。
一进门,地板上全是席垫,每人面前都有一本红皮经书,上头写着:「回归本灵?圆满此生」
墙上贴满一张张见证照,有人笑着举拐杖说:「我站起来了!」
有人满眼感恩地说:「癌细胞不见了!」
更多的,是眼神飘忽、虔诚夸张的信徒跪着喊:「感恩师父!弟子不敢忘恩!」
今天第一次来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国中男孩。
他是那位清洁阿姨的儿子,成绩不好,朋友也不多,说不上有什麽目标。
他本来只是来帮妈妈送便当,却在师父一眼「慧眼识人」後,被请入内坐上了席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师父m0着他额头,慈悲地说:
「你不是笨,是你灵根未开,这一生,是来还前世愿的。」
众人一片掌声,有人已落泪。
师父笑着开示:「他,是被选中的孩子。」
而他低着头,没说话。
但他眼神闪了下光,那是一种从未被肯定的孩子,第一次感觉到「我好像也能是特别的」。
门在这时缓缓关上,隔绝了世俗与虚幻。
也隔绝了他与他原来的人生。
*心灵成长营*
范逸正的母亲是那种一辈子没学会怎麽「说话」,却很会「为你好」的nV人。
她每天早上四点半起床,六点前就进了大楼擦地,刷玻璃,擦着擦着,也擦掉了自己曾经想画画、跳舞的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她不怪人生苦,只怪自己没能生个会念书的孩子。
她看着楼上师父的弟子一个b一个感恩,个个说着话有条有理,笑容灿烂。
那是一种她从来没从自己儿子身上看见过的光。
「你儿子怎麽这麽乖?」她曾忍不住问那个六楼妈妈。
对方只是轻轻一笑:「交给师父,孩子会变天使。」
於是,当那份印着「心灵焕化成长营」的表格送到她手上时,她双手颤抖地签下名字,仿佛签下的不只是报名表,付的十万费用都是通往希望的契约。
「不能探望,不能联系。」
她没多想,只以为,这是一条「先苦後甘」的修炼路。
范逸正十五岁,被母亲带上山的那天,没说话。他只是把手机交出来时,盯着萤幕发了一会呆。
他知道,那不是去旅行。那是进牢。只是这牢,母亲帮他上的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修行课程*
山上的道馆不像庙,没有香火鼎盛、金碧辉煌,只有一块牌匾写着:「静明心舍」。
第一天,范逸正就发现这里的人笑得太一致了。
说话的语气、走路的步伐,连端水的姿势都像排练过一样。
「在这里,我们学习如何成为真正的自己。」
导师笑得温柔,语气像念经。
可没人问,什麽叫「真正的自己」?
课程第一周叫「心之释放」:不能说脏话、不能说「不想」、不能问「为什麽」。
如果说了,就要到「寂静屋」静坐忏悔。
时间从三十分钟起跳,一直到「灵感浮现为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第二周叫「身之转化」:
清晨四点起床诵经、打坐,接着是「灵X行走」——用膝盖在石子地上跪行一圈。
「这是把骄傲跪掉,把自我磨平。」
范逸正第一次拒绝跪行,被罚站三小时,只能盯着师父的画像说感恩。
他偷偷翻白眼,结果那晚吃饭的时候,餐盒里只有一块冷豆腐——他知道,他被盯上了。
第三周,是「心印刻阶段」:
所有人要站在聚光灯下说出自己有多糟糕、有多不孝、有多堕落,然後高声喊:
「我愿重生!谢谢师父!」
他看见有学员哭到崩溃,也有nV孩脸sE苍白、讲话断断续续。
他不懂为什麽要哭才叫清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里不是净化灵魂,是清空人格。
*我都是为你好*
这座道场开了六年,每年暑假如期举办,名为「心灵重塑营」。
说是重塑,实则摧毁。
他们只收「问题少年」,什麽叫问题?
不听话、不读书、说过「我不想活了」、或只是太会问问题的,都算。
父母送来前,会先被导师约谈,说出孩子的「恶行恶状」,接着让他们签署:
「因缘调整同意书」
「课程涉密保密书」
「身心修练授权协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写得像法律文本,父母签得理直气壮,孩子什麽都不知道。
回去後的孩子,确实变了。
原本脾气暴躁的,现在连话都不讲了;
原本Ai顶嘴的,现在只说「好」和「对不起」;
原本会笑的,现在眼神像没开机。
父母喜极而泣,邻居赞声连连。
就只有一件事没人说出口:那些回来後依然不乖的孩子,去哪了?
有一位妈妈偷偷说,自己孩子「戾气太重」被中途退营,
回家後变本加厉,打破东西、咒骂师父,最後自己在yAn台上喊:
「你们说连天都放弃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父母羞愤交加,隔年又求师父再收一次:「孩子是有灵根的,只是一时迷了心智。」
师父慈悲答应,这一次,那孩子再没回来。
*第四周·灵魂剥离前夜*
那天是心灵重塑营的最後一周。孩子们已经不再问「什麽时候可以回家」,因为问过的都消失了。
他们学会了沉默、静坐、感恩、不流泪。像野兽被打服後懂得伏地喘息,不再嘶吼。
范逸正也一样——至少表面上是。
这天晚上,指导员发现他的「感恩经」背错了,命他在静室抄写一千遍悔过文。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低头照做。直到指导员走後,他突然轻轻笑了。
那笑容像是某种封印裂开的声音。
范逸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们说我是魔,说我戾气太重。
你们说天都放弃我。
你们错了。」
他不是没有灵根——他灵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