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时——
当!
洪亮的钟声,响彻整个县城上空。
清远悠扬,仿佛轰音,驱散一切的邪祟,浩气凛然,涤荡乾坤。
谢安听的都心潮澎湃。
雨荷更是兴奋,“是宝华寺的钟楼,敲钟了!老爷,新年到啦。”
“嗯。”
谢安感慨万千,意味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足足三十二个年头了。
时光如梭,白驹过隙啊。
紧接着——
当!
钟声继续一声声的响起。
按照既定的节奏:快七慢八,然后轻敲二十下,重复三遍,最后以三下重击作为结束。
最后,足足响了一百零八响。
那洪亮,深沉,绵长,令人澎湃的钟声才彻底的平息下去。
佛寺的钟声都是有讲究的。
《易经》认为“九”是最大的阳数,“九”被看作数字之极,“九”与“久”谐音,具有高贵、吉祥、长久之意。而一年有十二个月,“九”的十二倍正是一百零八。
所以,新年的钟声,都定为一百零八声。
而佛家还认为人生所受的一百零八种苦:每一响钟声代表了四方三界(欲界、色界和无色界)受的苦。这钟声是众生沉迷的苦海之中敲响的解脱之音。
谢安两世为人,自然知道这些,因此再听着一百零八响,便更加的有感触。
很快,天空里响起了璀璨的烟花,如一位巨人将一把流星在半空撒开,化作满天的流星雨。
浩瀚星空下,烟花如流星,美如画卷。
往年谢安在乡下也见过烟花,但和眼前这大如流星的烟花比,却是差了许多。
“老爷,该上头香了。”
在雨荷的提醒下,谢安来到上席的香案位置。
这是唐家堡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院子,自然不会粘贴什么神灵像,以免引起贵客的不适应,亦或和贵客所尊崇的神灵菩萨有所冲突。
雨荷很认真的点燃三根线香,隆重送到谢安手里,然后乖巧的站在一旁,笑嘻嘻的,“虽然咱们都是客,一切从了简,但菩萨老爷心善,不会计较的。肯定能听见老爷的许愿祈福。”
正要上香的时候,谢安忽然瞥了眼雨荷,“雨荷,你也点三根香,站我边上来。”
雨荷大感意外,“这不合适,妾身只是个侍女,伺候老爷就行。”
谢安狠狠的瞪她一眼,“老爷的话都不听了?”
雨荷终是不敢忤逆,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然后给自个点了三根香,甚为扭捏的站在了谢安旁边。
“一起许愿,祈福。”
谢安收回心思,对着天地鞠躬。三鞠之后,才郑重的把线香插入香炉之中,嘴里轻轻的念叨着:
愿我和我的朋友们,新年里身体健康,无病无灾,衣食无忧,富足安逸,岁岁平安。
一旁的雨荷许是被谢安这朴素的嗓音所感染,便也鞠了三个躬,插好线香,用轻微不可闻的声音,念叨了句,“雨荷给小姐请安,小姐万福,岁岁平,岁岁安。”
虽然雨荷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五感过人的谢安给听了去。
小姐?
她哪来的小姐?
不是之前说自幼跟着唐清风,后来跟着陈青狼么?
谢安确定自己没听错,不免感到几分恍惚。但是很快想到这个小姐可能是雨荷的家里人,也就没有多想了。
祈福结束,谢安便和雨荷坐在火炉子旁,吃着点心唠嗑,偶尔看向外面的烟花,听着爆竹声。
“是了,这是我给你的喜钱。也祝愿咱们雨荷姑娘,岁岁平安。”
雨荷大为欢喜,接过喜钱做了个万福礼,“谢谢老爷,老爷健康长寿。”
谢安心头宽慰许多。
“老爷,要不咱们去街上看烟花吧。城里这会儿可热闹了,家家户户都会出门放烟花,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谢安还是头次在县城过年,也想去看看,便答应下来。
雨荷大喜,“我去给老爷拿氅袍。”
给谢安披上御寒的氅袍,雨荷便挽着谢安的胳膊出了唐家堡,来到街上。
虽然过了子时,但是家家户户都灯火通明,大人小孩都出了门口,放烟花,扔鞭炮。
爆竹声,喧闹声,声声入耳,都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县城的热闹繁华,远非乡下可比。
“老爷,你看那栋高楼,那是红袖楼,县城最大的青楼,放的烟花可大了。”
谢安循声看去,一栋七层高的巨大木楼分外惹人眼,其中到处都挂着红灯笼,一炮一炮的烟花冲起数十米高空,然后绽放开来,璀璨如流星。
谢安第一次感觉,这个乱世……其实也挺美的。
可就这样的良辰美景,却只有居住在县城的人才能看见。而生活在城外的乡民,却是一辈子都可能见不到这样美丽的烟火。
青乌县四五十万人,县城只有七八万人。
绝大部分都是生活在城外的穷苦乡民。
更何况,还是大雪天啊,或许不少人还在忍饥挨冻吧。
忽然,谢安脑海中想起了前世大诗人的一句话——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愣神许久,谢安抬起头,看向那浩瀚的星空,喃喃念叨:
“韦大哥,新年到了,岁岁平安!”
“还有我前世的妻儿爸妈,也祝福你们在那个世界……岁岁平安啊。”
就在谢安愣神的时候,雨荷忽然凑过来,煞有其事的看着谢安,“老爷,你咋眼睛红了?”
“这爆竹的烟气刺眼啊。”
“嘻嘻,那我们离远点,那边还有个卖烟花的卖货郎,咱们去买个烟花放。据说在烟花下许愿可灵了。烟花就是流星哩。”
“老爷,你刚刚那么认真,许的什么愿望啊?”
“我期待早点给你做媒,给你寻个如意郎君。省的你在我边上念念叨叨。”
“我才不要哩,我这辈子就跟着老爷。我以后不碎嘴就是啦。”', '”')